朱朱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片血海,眼睜睜的看着蒙面的人在她眼前殺掉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或驚恐,或尖叫,或驚慌。她看着,想要出聲,憤怒得想要殺死蒙面人,可她怎麼也做不了,無聲的大喊快逃,快逃,可她們就是聽不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闊面大刀落在她們身上,鮮血飛濺出來落在她臉上,身上。
透過鮮紅的血朱朱看着蒙面人走了過來,大刀落在眼前,血色的身影,血色的地獄,朱朱驚恐的覺得額上一涼驚叫起來“不要…”
睜開眼,抱着被子坐起來,於此同時,暖雪被嚇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朱朱,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關切道“四姑娘不怕,是奴婢,四姑娘做噩夢了嗎?只是噩夢。”
聽見暖雪輕柔的聲音,驚魂的人才漸漸安靜下來,驚恐在眼中稍稍褪去,朱朱看着眼前目光柔和的人,以及暖雪清秀溫柔的臉鬆了口氣,邊抹汗邊道“確實是噩夢呢”目光落在牀上才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其餘的人都不見了。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暖雪邊拿衣服過來給她穿上邊說“大小姐和二姑娘去了夫人房裡,剛走一會。天色還早,四姑娘也要過去請安的。夫人已經好了不少,像是有什麼話要說。”朱朱連忙快速的穿好衣服,讓暖雪紮了頭髮就這冷水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臉讓她清醒一點就往王氏的院子走去。
王氏的房間本來就不大,朱朱過去的時候已經沒地方落腳了,只能站在門邊看着面色潮白的人,王氏也看見了她,頓了一會才道“前天的是你們大家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這事就這麼算了,下人那邊四姑娘都交代過了,出了這樣的事說出去也不光彩,你們都是唐家的人不要以爲給誰抹黑就能安然度外,只要你還在唐家,同樣是給自己抹黑,你們…咳咳…”王氏咳了一會漲紅了臉,唐明珠坐在牀沿輕輕的給她順氣“好了,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說這個,沒事就各自下去吧四姑娘留下。”
朱朱一怔,低下頭不理會看過來的目光,等她們離開之後依然站在門口,王氏看了看身邊的唐明珠用眼神示意她下去。唐明珠看了朱朱一眼,有些不甘願卻又不敢忤逆王氏便退了出去。
等唐明珠走了出去之後朱朱走到王氏身邊站着,微微側着身,餘光在門外看了一眼“那天晚上多虧了你,否則這個家…你對這次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娘是想聽聽女兒的意見嗎?”對於王氏突然的把自己留下來朱朱並不意外,見她點頭朱朱道“上次來的那位婆子說過了這個地方是極不安逸的,十幾里路處就有一羣山賊,專門攔截路過的旅人,現在看來不假,而那晚的賊人想來就是他們,不知道從哪聽到唐家的事想要上門搶劫。”朱朱說的很平靜,王氏想着那晚的事心有餘悸,面如土色的看着遠方,沒一會劇烈的咳嗽着“娘沒事吧要不要請郎中過來瞧瞧?”
王氏咳嗽了一陣,才道“不用了,瞧着也是無用,吃了那麼多藥就是不見好,娘也不多說了,這病一時半會是好不了,這個家也不能沒有主事的人,那些姨娘們娘不放心,朱朱那麼聰慧,娘想…娘想讓你掌管這個家,你看可不可以?”
王氏的人話剛落音,朱朱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門後面閃出來的聲音,唐明珠道“不可以,娘,女兒纔是唐府的大小姐,嫡女,要說掌家也輪不到唐月瓏。”再一次指名道姓,果然是唐明珠的脾氣,不服的目光落在朱朱身上。
“珠兒,娘知道,只是你…”
“娘,姐姐說得對,月瓏不過是庶女,上面那麼多長輩就算是輪也輪不到月瓏。”通常朱朱稱呼自己爲月瓏得到時候就已經有了計較“況且姐姐身份貴重,讓姐姐來掌家再合適不過,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娘說不是嗎?”說着對上唐明珠的目光道“以後就辛苦姐姐了”朝王氏屈膝行禮之後才退了出去。
看着朱朱離開後,唐明珠纔不滿的走到王氏身邊抱怨“娘爲什麼要讓那個丫頭掌家,爲什麼不是女兒?”
王氏本來有心試探朱朱,見她無意掌事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怪自己的女兒太過性急,不過也好,這段時間正好可以磨一磨她的性子“娘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你以爲娘真的願意把掌家的權利交給她,這事就這麼定下了,這算是給你一個機會,這個後院,現在可不好掌管。”
“女兒不會讓娘失望的。”見王氏同意,唐明珠有種躍躍欲試的喜悅,想到朱朱又道“那個丫頭似乎不一樣了,娘,她在裝傻。”
“真難爲你也看出來了,以後對她小心點,莫要看輕了她。”王氏摸着她的頭叮囑,唐明珠點點頭,扶着她躺下,放下牀幔後便出去了,現在她纔是這個院子裡的掌事,第一件事就是讓書琴初青把她的東西搬出來,她纔不願和她們住一個屋子。
想明白王氏的用意之後朱朱也只是笑了笑,回到房間唐月鈺坐在牀沿發呆,看見她進來也不多言,沒一會於媽媽端了粥進來,請安的時候看着幾位姨娘神色不好,知道這段日子這個家的人都會有一段惶惶不安的神情,朱朱想着玉佩的事,看見紅芳端着粥進來之後只是看了一眼,喝完之後把碗交給於媽媽便出門了。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關門的聲音,於媽媽看了一眼小聲道“四姑娘要出門嗎?”朱朱點頭,於媽媽轉身去了廚房讓暖雪跟着。朱朱站在門口看着融雪後泥濘的小路,胡思亂想着。
昨晚她們睡下之後她悄悄起牀叫來了綠豆,質問它當時爲什麼沒出現,綠豆卻說它早就算到不會有事,而且它是天神,不跟插手凡間的事,氣得朱朱差點吐血,若不是那個少年,她們不是全都被玷污了,恨得它差點把綠豆掐死,若不是綠豆跑得快的話。
當時她真的很想綠豆出來救她們,那時的她多麼的無助與挫敗,看着那些人傷害身邊的人,若不是那個少年,想起那道暗啞的嗓音,心劇烈的跳動着。
咚咚咚…撥浪鼓的聲音由遠及近,把朱朱的思緒拉了回來,好奇的看過去,見一個灰布麻衣的老人家搖着撥浪鼓而來,肩上擔着擔着,正吃力的過來,擡頭看見朱朱很是高興,臉上皺紋溝壑交縱,只餘下一雙泛着神采的眼睛。
“這位姑娘,需要撥浪鼓嗎?”朱朱就站在門口,老人搖着撥浪鼓過來,微眯着眼朝朱朱笑呵呵的說着。
“不用,謝謝”朱朱搖搖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視線。以爲他會馬上離去,卻見他放下肩上的膽子就着袖子擦拭臉上的汗水,不知道是不是朱朱看錯了,就見他往裡面看了幾眼。似乎看見了什麼連忙收回視線“老人家有什麼事嗎?”
聞言,老人一頓,臉上露出爲難之色,道“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行個方便,老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口渴了想向姑娘討口水吃。”看着朱朱緊張的搓着手像是害怕朱朱不答應一樣,眼裡滿是期待。
朱朱正要拒絕,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落在搓着的手上一頓“好啊你在外面等等,我讓人給你倒水。”正要轉身就看見暖雪疾步過來,看着朱朱正要說什麼,朱朱連忙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壓下心中的驚懼道“去給這位老伯倒碗水過來吧”
暖雪看了朱朱一眼,目光落在老人的身上點點頭走了進去,朱朱顫抖着手緊緊的掩在袖子裡,故作鎮定的站在門口,腦海裡卻在飛速的旋轉如何應對眼前的麻煩,她後悔自己竟然能夠識別出眼前的老頭是個山賊,其實這些天她也在防着,那次殺掉的山賊並不是全部,他們一定還有其他的同伴。也一定知道他們除夕那晚要搶劫的是哪一家,如果他們沒有回去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在這樣一天一天的擔憂中,朱朱一面希望他們不知道一面又希望他們快點過來,最是惶惶不安能夠讓一個人崩潰,可看見老人手背上的那道痕跡時,她是害怕的,再掩埋那羣賊人的時候朱朱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身上有着特殊的標記,便是在他們手背上都有一個酷似蒼蠅紋身一樣的印記。看見老頭手上的東西的時候朱朱便了然了,也無措了。
朱朱一邊轉着心思一邊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察覺到朱朱的視線,老頭呵呵一笑,把手裡的撥浪鼓遞了過來“姑娘喜歡嗎?可以給你便宜一點。”
朱朱搖頭,並不言語,老人卻也不在意,狀似無意道“聽說幾天前有一羣山賊闖入村莊,殺了不少人,姑娘知道嗎?”微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朱朱。
聞言,朱朱驚呼害怕起來“真的嗎?山賊?”驚慌害怕的在原地團團轉,嘴裡唸叨“真的有山賊嗎?好恐怖,我要告訴家人。老伯,你一個人在外面肯定不安全,要不要在寒舍小坐一下,對了,官府,老伯去報官好不好,不能讓山賊逍遙法外,對了,我們要報官。”在老頭還沒反應過來,拉着他就要走“我們去報官”
“誰…誰…誰要去報官,誰敢去,老子…”殺了她意識到說漏嘴,又見朱朱眨巴眨巴着雙眼看着他,老人連忙收斂了狠厲的神色道“是老伯說笑了,姑娘不要害怕,沒有山賊,沒有山賊…”拍掉朱朱的手,看了看走出來的暖雪才恢復了神色。
朱朱看着低頭整理挑擔的老頭輕輕鬆了口氣,暖雪看了朱朱一眼端着碗過來,老人本來想走的,看着暖雪端着的碗,害怕引起懷疑,接過來在喝之前聞了聞才一口飲盡,把碗給了暖雪之後便匆匆離去。
朱朱對着離去的身影整個人軟了下來,暖雪也全身發軟,端着碗的手在微微顫抖“四姑娘,他真的是…”
朱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但願這次能夠把他矇騙過去。”他想用山賊來試探朱朱,如果她們這裡確實被山賊光顧了,被這樣直白的提到山賊一定會害怕,朱朱也確實害怕了,卻不是做賊心虛的害怕,而是純粹的聽見山賊二字害怕。
那山賊聽見朱朱說要報官的時候自己卻做賊心虛了不敢去,同時也在疑惑,難道他們的同伴沒有來過。卻見朱朱一副茫然不知所措想着找官府的時候他又害怕了,懷疑與確信之間,他們不會罷休,至少死掉的那是個人確確實實是山賊,他們的憑空消失不可能不會引起懷疑。
騙得了第一次騙不了第二次,只要不把這件事解決了,這羣山賊每天都來試探的話,朱朱真害怕自己會崩潰。想着,連忙帶着暖雪朝柳城走去。
伺候的幾天,每天都能看見有陌生人在門前走過,這裡只是柳城外的一個小村子,零落住着幾戶人家,也不是官道,他們的來意再清楚不過了。這事終究是瞞不過的。沒多久整個唐家的人都知道。膽戰心驚的擠在一起不敢出門。
王氏好幾次把朱朱叫進房間商量着怎麼辦,朱朱有什麼辦法,她好聲好氣的祈求綠豆幫忙,綠豆只說這事只能是她自己解決。
好笑她能如何解決赤手空拳的與人家山賊一對一的對打,還抵不過人家一個拳頭,與綠豆談判失敗之後,卻在有一天之後發現在門口盤旋的人不見了,又過了幾天膽顫心驚的日子,聽說幾十裡處的一個山賊窩強搶民女,攔截商人,最後竟然傷害朝廷命官,被一個朝廷派了剿殺了。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朱朱以爲在做夢。
當小廝說他們親耳聽見的,還聽說那些賊人的屍體就掛在城牆上示衆。朱朱想要親眼確認,與唐明珠告了聲,帶着暖雪出去了,跑到城牆的時候見那裡圍滿了人盯着城牆上的吊着的屍體,根本分不清是誰。
周圍的人議論非非,都在咒罵,說他們死有餘辜,這樣的惡人就應該下地獄,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早該被懲罰了,然後又是歌頌那位少年將軍。
朱朱並沒有仔細聽他們說什麼,目光在面目不清的人身上流連,勉強能夠辨出人形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倒在暖雪懷裡,她認出了吊在城牆上的一位人,微微佝僂的身子,那身形與那位老人相似。果然是他們,這樣一來她真的要感謝這個朝廷,總算把她們從地獄中解救出來了。
看了好一會,朱朱才站起來看着暖雪露出笑意低語“暖雪,我們安全了。”
“聽說是爲少年將軍,太厲害了。”暖雪也笑着點頭,擡頭看着站在城牆上的人,似乎看着一個穿着鎧甲的身影,連忙拉着朱朱“四姑娘你看,那個人會不是是那位少年將軍?”朱朱聞言望過去,暖雪卻失望了咦了一聲“他走了。”朱朱看着只有幾位士兵站着的地方並不遺憾,心裡卻是感激的。感激他的及時,其他的並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