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應對(一)

朱朱被李繡娘收拾好之後讓躺在牀上的暖秋下來,抱着朱朱躺在已經被暖秋用身體捂熱的被褥。儘管這樣,朱朱躺在被子裡依然在瑟瑟發抖,被泡了半個時辰,換了無數次熱水,伺候的婢女熱汗淋漓之後總算在她青紫的臉上看到一點紅暈,顫抖着脣發白。

李繡娘有些擔心探了探朱朱的額頭,又用另一隻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沒有覺得異常才稍稍鬆了口氣,道“四姑娘還是覺得冷嗎?”以前下雪也沒見冷成這樣,回來的時候可把她嚇了一跳,以爲是雪地裡挖出來的,知道葫蘆出了事,老爺躺在牀上一直沒有醒過來,整個後院人心惶惶的。

朱朱搖了搖頭,把人縮進被子裡依然在顫抖,李繡娘看着不相信,吩咐穿衣服的暖秋道“你們在這裡守着,我去請郎中進來。”

還沒走開,衣服被人拉住,李繡娘看着露出大半個身子,神色不正常的人驚呼“哎呦喂四姑娘你這是要嚇死奴婢嗎?”連忙拉着被子把她裹起來“四姑娘到底怎麼了。還是覺得冷嗎?奴婢讓人多起幾個炭爐過來。”

“不…不要…郎中…”顫抖出聲,拉住李繡孃的衣服不鬆“不要郎中…暖雪…”好一會,朱朱才能把話說連貫“我沒事,不用找郎中,去把暖雪叫來,李繡娘你去娘那邊看看有什麼情況,其他的人把炭爐生好,還有,我要喝水,熱水。”

一口氣吩咐完,朱朱躺在牀上喘息,李繡娘看着恢復神智的人,點點頭吩咐下去退了出去。

沒一會,暖冬端了一杯熱水過來,朱朱吹了吹才慢慢的喝下去,木木的感覺不知道水的味道,她只知道,在事情還沒解決之前,她不能病倒,現在,唯一能夠做點什麼的就是她。試了試自己的體溫,沒有發燒的徵兆才鬆了口氣。

暖雪紅着眼睛進來,見朱朱看了過來連忙低下頭掩飾發紅的雙眼,朱朱看了暖冬一眼示意她下去,暖冬會意,在茶杯裡倒了一杯熱水纔出去。暖雪走了過來,不敢與朱朱對視“暖雪,對不起,讓你被罵了,現在不要說其他的,把你在院子裡知道的是都說出來。”

難得看見朱朱臉上露出嚴肅的神態,暖雪點點頭“四姑娘離開後,老爺依然沒有醒來,夫人便讓姨娘姑娘們回去了,交代不準下人嚼舌根,才進去。奴婢擔心四姑娘就讓人先回來告訴於媽媽一聲,就去找四姑娘了。四姑娘,你去哪呢?奴婢找了好些地方都沒找到。”

“其他人知道我離開嗎?”暖雪搖搖頭,她都是避着的,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更何況,現在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擔心自己還來不及,哪有那麼多閒心,聽說唐家要敗落了,養不起那麼多婢女,她們都要被賣出去的。

“那就好”朱朱喝了一口水,沒察覺暖雪瞬間暗下去的眸子,想起了什麼道“夫人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

“剛剛有婢女來說,夫人派人叫唐管家,盧賬房去了院子…”聽見唐管家三個字,手不由自主的一抖,端着的茶杯掉在踏腳上,並沒有摔壞,杯裡的水卻潑了出來,暖雪連忙去收拾,邊收拾邊關切的問道“四姑娘怎麼了,回來之後就神不守舍的,是不是唐…”聯想到方纔的是,拿在手裡的杯子落在地上,啪啦一聲碎了一地,暖雪猶自未覺,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朱朱讓她留意唐管家的事,暖雪睜大了眼睛“四姑娘…難道…”

朱朱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在她出聲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不要出聲。”暖雪驚恐的點點頭。

“發生了什麼事?”聽見動靜的於媽媽走了進來,看着碎裂的茶杯,又看了看蹲在地上收拾的暖雪走了過來“四姑娘要不要請郎中過來瞧瞧?”

“於媽媽,我沒事,不用請郎中。”朱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看了於媽媽一眼才躺在牀上“不要責怪暖雪,都是我不小心。於媽媽府裡的事你留意着,有什麼事再來稟告我,我想睡一會。”

“好,奴婢明白,四姑娘睡吧,要是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現在…”說到這於媽媽想到了什麼住了嘴,給朱朱掖了掖被子叮囑暖雪小心伺候着纔出去,她要去王氏那邊看看,出了這麼大的事,府裡的人都人心惶惶的,這些事最好不要給四姑娘聽見纔好,出去的時候又叮囑婢女們不要亂嚼舌根。

於媽媽走後,房內只剩下暖雪與朱朱,暖雪把收拾好的碎片交給門口的婢女讓她們去處理,才又進來,來到牀邊低語“四姑娘這事該怎麼辦?”

“暖雪,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朱朱慎重的看着暖雪道

暖雪點頭,眼眶發紅“奴婢的命是四姑娘救回來的,奴婢就想好了,這條命是四姑娘,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怕。四姑娘,奴婢不會背叛四姑娘,如違誓言,奴婢…”

“好了暖雪,我相信你。”抓住指天的手朱朱道“這事如果做不好,唐…爹爹的命就會…暖雪,你過來,我告訴你如何…”兩人耳語一番,見暖雪點頭,朱朱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瓷片,暖雪一看,竟然是方纔摔破的茶杯的碎屑,朱朱把它放在暖雪的手裡“如果被發現了有跑不掉,你可以用這個傷害他,記住,不要讓自己受傷,我要你回來。”暖雪看着朱朱,握緊了碎片點點頭。

朱朱看着暖雪出門,窗外的雪依然在下着,朱朱卻無心坐着,連忙起身穿戴好纔出去,守在門口的暖春迎了上來“四姑娘,於媽媽交代過,外面風大,讓四姑娘在房內休息。”一出來,迎面的寒風讓她一顫。

朱朱看着飄着的鵝毛大雪,神色淡淡“這雪,會下多久?”

暖春一愣,還沒想好回答,朱朱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我纔是這裡的主子。於媽媽不會讓她爲難你的。”說完就走了出去,風雪吹起了她的衣服,暖春愣了一下急急的跟了出去。迎着風雪,朱朱知道,暴風雪只會在黑夜更加恐怖,黑夜遮蓋了雙眼,讓人迷茫。朱朱卻知道,她不能看着唐老爺被害。

來到唐繼明的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所幸的是唐繼明並沒有出去,看見朱朱的時候臉上帶着不解,朱朱讓暖春下去,來不及拍掉身上的積雪,急急道“哥哥,我有話要說…”

唐繼明正擔心唐老爺的安危,也擔心唐家,那封信他也看過,他知道,這會是滅頂的災難。雖然已經寫信給京城,可是…那麼大的一筆數目,唐家會給嗎?連他自己都被嚇住了,可是,他知道,如果連家人都不幫忙,唐家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看着朱朱的神色,唐繼明看了一眼柱子,讓他也退了出去,這纔過來拉着朱朱坐在炭爐邊,邊拍掉她身上的積雪,邊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朱朱暗想,果然是唐繼明,她沒來錯。

“是。”朱朱點點頭,對上唐繼明的雙眼,把在梅園聽見的,以及初曉的事,加以處理之後全都告訴了唐繼明,以她個人的力量根本做不了什麼,她唯一能夠求救的就是唐繼明,而且他或許有這個能力,他的頭上戴着解元的光芒,他的話就是力量,而她,只是一個被大家譏笑的傻瓜庶女,就算她說了,做了,也是瘋鬧而已。

朱朱邊說邊觀察唐繼明的神色,見他怒目相對,雙手緊握,雙脣顫抖,朱朱明白,就算是水聽了,也會暴怒的。況且還是她的哥哥,唐老爺的兒子,唐家的一份子“這就是我知道的,哥哥如果不相信我…”

“瓏兒,你真的是我的妹妹嗎?”朱朱一驚,看着眼前露出質疑的人,心思複雜,頓時害怕起來,她露了馬腳了嗎?就在她以爲會在他的目光下抵死不認的時候,唐繼明一把把她抱在懷裡“這麼危險的事,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能夠做,瓏兒,你不是我的妹妹又會是誰。”聞言,朱朱鬆了口氣,差點被他嚇得暈了過去。任他緊緊抱着,說實話,她也覺得危險,她也覺得害怕。

好一會,唐繼明才鬆開朱朱,扶着她的雙肩道“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我一定要把他殺了。”說着就要衝出去,滿眼的憤怒,根本沒有以往瘦弱的書生氣息,有的只是憤怒支撐下的暴怒者。

“哥哥不能衝動。”朱朱跑了過去攔着唐繼明的去路“我們沒有證據,根本奈何不了他。”朱朱說的是實話,沒有證據就算指着他的鼻子把事情全都說出來,他也不會承認甚至反咬一口。這樣一來,還會陷他們與危險之地。在來之前,朱朱已經想好了一個計策,必須在今晚就把唐管家收拾了。

“那應該如何?”唐繼明氣憤的垂着牆壁,咚的一聲,朱朱被嚇得眨了眨眼睛“該如何,難道看着他裡外勾結,把唐家給毀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朱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看着站在門口的暖春與小柱子臉上一沉“剛纔的聲音你們都聽見了嗎?”

暖春看了朱朱一眼,又看看她身後的簾子,距離不遠,他們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朱朱盯着他們,目光一瞬不瞬,神色平靜,這樣的眼神是柱子沒見過的,正不知所措的想要說沒聽見就聽見暖春道“奴婢聽從四姑娘吩咐。”

柱子驚愕的看着暖春,見朱朱望着他,突然覺得害怕,低下頭吞吞吐吐道“小的聽從四姑娘二公子吩咐。”

朱朱滿意的看了他們一眼,一言不發的掀簾而入,留下身後面面相覷的兩人。

“怎麼了?”見到朱朱,唐繼明連忙迎了上來。朱朱看着莫名不明的人心想,她的哥哥還是不明白後院的勾心鬥角,一點警惕心都沒有,難怪會有書呆子這個詞語。在他身上再適合不過了。

邊想邊搖頭“沒什麼,只是讓他們好好的守着。”說着聲音沉了下來“我倒是有個方法,需要哥哥的幫助。”朱朱眨了眨眼睛看着唐繼明笑得有些詭異。

“什麼方法?”唐繼明想也沒想就湊了過來,朱朱看着他,有些擔憂,這樣毫無戒心的人,讓她怎麼放心,不過,既然哥哥那麼愛護妹妹,她這個做妹妹的也不會看着他受傷,再說,這事她也是在幫自己,朝唐繼明勾了勾手,兩個人低頭耳語起來。

唐管家從王氏的院子一出來,揹着人嘴角含着一抹得意的笑。他已經做好的萬全之策,而那個王氏只是一個婦人,能夠想出什麼辦法,況且,賬房裡的賬目,他已經做得滴水不漏,只等着江家的人上門,明天,明天江家的人一來,他就能得到唐家的一切,他就是唐家的主人,這些人,這個後院都是他的。那些姨娘們,只要願意躺在他身下,他不介意養着那些女人,至於王氏,她還有個王家。

想着這幾年受的窩囊氣他就一陣憤怒,本來他並沒有背叛之心的,若不是無意間聽見唐老爺與那個小賬房的對話,他也不會鋌而走險做出背叛主人的惡奴行徑。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先下手,等唐老爺知道他這些年背地裡做的事,那麼死的人就是他,況且,憑什麼他生來就是奴才的命,而他要是主子,這些年把他放在後院,表面上是對他看重,實際上是想遠離他,讓他成爲娘們使喚的對象。這口窩囊氣她已經受夠了,他要成爲主人,奴役下人。

就在他以爲走投無路的時候,沒想到唐老爺要做一場大事,而且還不知道他的居心,所以他趁着這個機會,把消息告訴了江家,並且偷偷的把他的地契,房契,以及其他的東西都押了上去。他知道,要麼就讓他沒有翻身的機會,他要一次性解決。以爲他得知消息後會當場吐血而死,沒想到他的命那麼大。不過…只要林郎中出手,就再也不會有人妨害他了。

不過…那個林郎中他也不會留着在身邊,隨時擔心他有天會威脅自己,想到這,目光黯了黯,眼中迸出精光。

剛走出院子沒多久,唐老爺就被撞了一下,正要呵斥,低頭一看竟然是四姑娘房裡的人,想到明天就要翻身,唐老爺不由放肆起來,瞧着一張小臉白白嫩嫩的,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原來是暖雪啊”

暖雪狀似驚恐的看了他一眼,捂着臉避開站定,看着唐管家道“唐管家真放肆,竟敢對婢女出手,若是被夫人知道了,不僅是婢女,就連唐管家也不好過吧”暖雪挑了挑眉,故意咬着脣。

唐管家是見過世面的人,看着暖雪一臉狐媚樣,便知道了,臉上浮着笑意,正要上前,突然想到了什麼,警惕起來“確實是這樣,如果暖雪這副樣子被夫人知道了,可能會被賣進青樓,暖雪知道青樓是什麼地方嗎?”

“青樓是什麼地方暖雪不知道,不過暖雪知道,如果今天在梅園的事被夫人知道了,唐管家恐怕會在黃泉路上吧”暖雪一改妖媚之態,斂了斂神色,把玩着手裡的手絹,似笑非笑的看着突然變了臉色的唐管家。

“你…在胡說什麼?”唐管家頓了一下,故作鎮定的看着暖雪冷哼。

“胡說嗎?暖雪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唐管家與林郎中從梅園出去,你們大概沒看見,暖雪就在假山後面。”

“你這個賤人…”

唐管家變了臉色就要上前掐暖雪的脖子,暖雪早有防備,避開幾步道“如果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暖雪倒是有個地方很好說話。唐管家肯不肯賞臉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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