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清本來打算着是,若這些人敢碰她,她就藉機發作,反正她身上本來就帶着傷,最好把事情鬧大,讓大哥有機會出面,再看看這兩個新來的野種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沒想到,對方防守如此嚴密,根本就不給她這個可乘之機,於是,她恨得咬牙切齒之餘,也只有跺跺腳,指桑罵槐一陣子之後,就氣咻咻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至於這剛來的兩個人麼,她則是從頭到尾連面都沒見過一回,更別提說,趁機找茬,讓宋思文有機會發作了。
可對於宋子清來說,最令她難受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雲兒這日過來探望她的時候,捎帶着過來的消息。
“你說什麼?那章姨娘這妖精,真有這個膽子,居然開了我孃的院子,把我娘生前的那些首飾都拿出來賞人了?”
“是啊,三小姐,這件事奴婢還沒來得及跟大少爺說,因爲大少爺這幾日衙門裡事情特別多,每每回來了,都是很晚了。可是這件事實在太過分了,所以,雲兒這就先跟你這裡說了,回頭,大少爺回來之後,肯定也會知情的。”
“你快點跟我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兒遂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原來今日一早,她去了章姨娘的院子裡給章姨娘回事。因爲如今大少爺這邊尚未娶妻,所有一應事物,事無鉅細,皆是由她打理。
要說這雲兒如今在宋府的地位也是十分微妙的,她雖然名爲丫鬟,但卻管着這麼一個院子的事情。在章姨娘面前,這也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實的。
好在這章姨娘如今雖然當權,但是並不喜歡跟下面的人計較,對於雲兒這個大少爺房裡的通房丫鬟,也還算客氣。
雲兒回來的路上,便領着身邊的兩個小丫鬟後湖散心。三人原是隨便走走,卻剛正好瞧見兩個扔東西的小丫鬟,瞧着那身上簇新的衣衫裝束,似乎是新來的四小姐房裡的人。
雲兒這就留了心,讓兩個丫鬟悄聲跟在了後頭。這一路走去,便來到了府裡的湖心亭。這兩個小丫鬟便一面嘟囔着,一面往湖心亭裡扔東西。
雲兒躲在暗處瞧得清楚,這兩人仍的若是尋常之物倒也不,誰知往湖裡扔的都是些環佩玉翠,委實讓人納罕。
內中一個小丫鬟便嘟着嘴巴嘟噥道:“嘖嘖,你看這是多好的藍山玉啊。還有這珍珠鏈子,還有…………唉,與其丟掉還不如賞賜給我們,拿出去也好換點銀子呢。”
另一個小丫鬟年紀雖然也小,卻似性子穩中些,勸道:“傻丫頭,別在這裡捨不得了。小心等會讓主子知道,或者讓章姨娘那邊的人看到,咱們又得惹上一場禍事。咱們如今既然是四小姐房裡的人,就該照着小姐的吩咐,她既然說扔,那咱們就扔!”
前頭那個小丫鬟嘴裡答應着,卻順手往背後藏了一塊俏色鏤雕桃形碧玉,上等玉材在明媚的陽光下泛出微光,顯得格外的碧綠瑩潤,豁然正是當初朱曉顏隨身帶着那一塊。
雲兒跟在大少爺的身邊時間不短,知道那玉佩可是從前老爺送給朱曉顏佩戴的,據說還是朱曉顏有一年生日時得來的賀禮,所以時常戴在身邊,以示恩寵,真是沒想到,如今朱曉顏這才一死,東西就落到了章姨娘手裡,而這個新來的四小姐更是不知爲何一定要將玉佩拿出來丟棄。
雲兒看得氣憤不已,因此特別留了一份心,待二人走後,便吩咐小丫鬟找東西下湖打撈。雖然後來沒撈上來幾樣,但誤打誤撞的撈上來的兩樣東西,卻都是從前朱曉顏帶過的。此時便拿出來擺在了宋子清面前,並憂心忡忡的說道:“三小姐,您可看着了,這幾樣都是從前夫人帶過的,您說,如今咱們宋府,怎麼就.......”。
見雲兒拿上來那兩樣東西時,宋子清也是忍不住悲從中來。她怎麼也想不通,明明自己以前在這個府裡還能橫行無忌的,如今卻成了一個畏首畏尾,凡事皆需要看人臉色行事的孤女。還有,這新來的什麼四小姐,居然拿着她母親的遺物扔到湖心裡,這不是擺明了踩着她的臉面來上位麼?
宋子清心內暗恨不已,當着雲兒的面,卻只能勉力道:“哼!不過是個野種罷了,要我說父親要用她們兩的八字來續命,這件事本來我做女兒的是不該多言的。但如今瞧着章姨娘這麼張狂的樣子,莫非這野種是她在外頭生的不成?”
說到此處,雲兒正中下懷,便也接口道:“是啊,三小姐,哎呀,其實這話奴婢也是之前在外頭聽下人們私底下議論起。說這章姨娘進府都十幾年了,一直沒有動靜。如今對着兩個孩子這麼好,就好像是親生母子母女一般的。又算算這兩人的年齡,那少爺今年十一歲,小姐如今九歲多........咦?好像章姨娘進府,也就才七八年的光景?”
此言恍如醍醐灌頂,驚醒了原本還滿腹不解的宋子清。她一掌拍在桌子上,豁然起身道:“對啊!我就說呢,這事怎麼說都怎麼奇怪!照算,這兩人還真有可能是章姨娘在外頭跟旁人生的野種!不然她如何就這麼殷勤親密了?不行,我要去見父親,我要去揭穿章姨娘這個賤人!”
眼見宋子清就要魯莽行事,雲兒連忙攔住她,好言勸道:“哎呀,我的三小姐,您想啊,如今咱們輕易都見不到老爺一面,便是回府,也肯定是在章姨娘院子裡。您說您一個小姐,好意思跑去姨娘房裡說這等事情嗎?再說了,就算您這麼跑去說了,老爺會不會信且先不說,就說章姨娘,若孩子真是她進府之前在外頭跟人生的野種,她能這麼爽快就承認了?您如今畢竟還沒有出閣呢,嫁妝什麼的,都捏在老爺和姨娘手裡。若在此時跟章姨娘鬧翻,事情傳出去,老爺面上也是無光。那到時候,您不受待見,豈不是會埋怨是奴婢今日這番話害苦了您?”
聽雲兒這麼一說,也有道理。而且雲兒還是設身處地的站在自己的角度爲自己着想,宋子清便連忙點頭,道:“那怎麼辦?難道就看着這兩個野種在咱們府裡橫行無忌?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想當初,就算是大夫人留下的宋子初,沒出嫁之前,在這府裡,也沒她這麼逍遙自在的時候,哼.......”。
一聽宋子清此時還不知死活的提起了子初,雲兒心下一陣鄙夷,卻連忙好言打斷道:“哎呀,我的好小姐,此一時彼一時也!您想啊,如今咱們可是在暗處,章姨娘和那兩個孩子,如今卻是京城大家都矚目的焦點。以您的身份,您要是在暗處給他們來點什麼手段,或者找個什麼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要跟這兩個孩子認親,那到時候,就算事情鬧到什麼田地,不也沒您什麼事嗎.......?”
被雲兒這麼一點撥,宋子清思索一番之後,深以爲然。當下又拉着雲兒好一番合計,待事情商量出個眉目之後,方纔放了雲兒回去。
這邊,就在宋府後院風波將起的時候,玉蘭宮裡,這些日子,卻是平靜的波瀾不興。
寢殿中,子初的身孕已經漸漸有些現形。只是她最近不思飲食,加上前段時間納蘭太后去世,也是心力交瘁,於是這幾日便索性閉門不出,除了看護着女兒之外,就是憂心忡忡的看着每日都在書房靜思不語的丈夫。
“王妃,您這是怎麼了?”玲瓏出門半響,在午飯前回來,手裡端着一盞燕窩蜜水,玉盞內暗紅色湯水芳香甜蜜,更被夕陽餘暉映出奇異玫紅。
見子初聞言不語不答,整個人都如同癡呆了一般。玲瓏這才走近嘆了口氣,抱怨道:“王妃,您怎麼還在這裡發呆?奴婢剛去廚房端了一盞燕窩梅花露,還是早先王爺吩咐廚房給您燉的。來,趁熱,您好歹吃幾口。”
“嗯,喝着不錯。”子初食不知味的飲了幾口蜜水,拈起一方蟬透青線繡絹拭着嘴角,問道:‘王爺呢?還在書房裡閉門不出?”
玲瓏聞言,便點頭道:“是啊,王妃,這都多少日子了?奴婢實在是擔心,不知道王爺這心裡的心結.......還有,王妃您可知道,這幾日,太上皇那邊也是如此,據說太上皇畫了幾幅皇太后生前的畫像,每日就對着那些畫像發呆,也不說話,便是皇上去給他請安,也是相對無言。”
“看來----”子初心下明白,不由把話在心裡慢慢細嚼,面上卻是一如既往的淡靜,緩緩笑道:“看來這件事,就如同一根魚刺一般,埋在了太上皇和皇上還有王爺心裡,若要拔除出來的話,不但要費些功夫,還要費些時日了。”
玲瓏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那王妃,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沒什麼,以靜制動吧,別多嘴多舌的。”子初捋了捋間鬆散髮絲,帶得耳間一彎明珠耳墜輕輕盈動,“走,咱們去書房看看王爺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