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伊不羣就是伊不羣,他能從一個落魄到連父母都要丟棄他的皇子,混到現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也不是吃乾飯的!
可是……可是……就在伊不羣還在琢磨着這女人到底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的時候,他夫人發現,那個大膽的醜女竟然當着他的面打起了瞌睡!
本來應該發怒治這醜女的大不敬之罪,但是發現自己一點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是的,因爲這個女人和他見過的哪些女人都太不一樣了。
作爲皇帝,即便是他再不近女色,可是後宮裡也養了三千佳麗。可是那些女人多是嘴碎多言、當着他的面不是風騷妖媚就是戰戰兢兢假作清高,轉個身又自作聰明地耍小心眼,她們巴結着他,無非就是爲了什麼昂貴的首飾,奢華的衣衫,還有一層層永不滿足的封位。除此之外,她們跟他,是絕對沒有什麼話語可以談得下去的。
他看得明白,也覺得並沒有什麼不能忍耐的。因爲不但她們如此,就連朝中百官、市井商賈,甚至是街頭乞丐,也都是如此。
人就是如此,爲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在今天之前,他看着這個女人平常沉默寡言,除了特別能吃之外,似乎就是睡相難看了一點,睡覺時的姿勢粗俗了一些。
但一聽她開口說話卻直接粗魯又有趣搞笑,就算是自戀,那樣子也是令人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可以說,這樣的女人,好過他之前見過的那些明明貪婪,卻又總要裝清高扮純情的女人好過許多倍。
本來他對這個醜女也不是志在必得,只是因爲金旭國之行未能如期達到目的,於是想順手帶個人質給君玉碸搗搗亂添添堵,於是在路過山城的時候,恰好聽到細作來報,說君玉碸派人擄了這麼一個女人,正要送往京城。他心下一動,略微佈置了一下之後,因着我衆敵寡,所以很快就得手了。
本來帶回來之後,他還一度質疑過自己的決定。就這等貨色,也能讓君玉碸和君玉宸兄弟反目,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這肯定是搞錯了!情報有誤!
但是,隨後,在他調取了各處彙報過來的諜報之後,他又產生了懷疑。要說君玉碸和君玉宸並不喜歡這個醜女的話,那之前發生的那麼多事情,總不可能都是巧合吧?
他準備自己觀察觀察一段時間,然後等回到伊定大都再做決定。反正人不擄也擄來了,先弄回京城去,不行再讓她去苦役司做苦力也行。
但想着,在跟子初交談過幾次之後,他開始有些動搖了。甚至,他已經可以漸漸理解君玉碸和君玉宸兄弟兩對她的迷戀。因爲,這個女人,總是能給人帶來一種無奈而又有些忍俊不禁的衝動。譬如她的自戀,譬如她的直言豪爽,這些,都是一般女子全然不具備的。更遑論那些養在深閨當中的嬪妃千金了。
現在,他開始認真的考量,如何跟子初合作的事情。
他不在意她之前跟君玉宸和君玉碸到底是什麼關係,在金旭國皇室當中,她又是什麼角色。只要她今後安份替他辦事,他會給她比在金旭國更高的待遇,以及......世人所說的寵愛。
因爲,老話不都說了嗎,戰勝敵人,最爽快銷魂的方法,就是收服他的女人。
而且,這個女人雖然現在看着長得不咋樣,但一路上過來,性格看起來還算安靜。只要供給充足有保障,她應該比較不會惹麻煩。而且還說話有趣搞笑,放在身邊閒時解解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裡,伊不羣不由的微微一笑。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而用之前冷冰冰的聲調,對子初道:“你要是沒鏡子的話,朕回頭命人給你多送幾塊。你最好把這些鏡子到處掛上,然後時刻提醒自己,醜人別多作怪。”
子初對着他飛去一個白眼,妝似陶醉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頰,小聲回道:“哼!真是不懂欣賞人家的美,哎!不跟你說了。”
她走出去之後,伊不羣不由的放下手裡的奏摺。他定定的看着簾子半天,最後才低下頭來,嘿嘿低聲笑了幾聲。
真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女人,也算是開眼界了。
伊不羣這一行人浩浩蕩蕩,約莫有近千人。他們一路走到傍晚才停下休息,而且他們似乎十分急於趕回京城,所以寧願錯過驛館也要多趕幾十里路。這一晚,剛好他們最後停下的地方,就是一處荒山野外。四周都沒有人家,也就是說,要睡覺只能是搭帳篷露營。
伊不羣的兩名親信已經先行趕回京城佈置接駕事宜,子初被帶在他身邊,雖然這位香洛國皇帝不會像君玉碸一樣事事遷就她,小心翼翼的照顧她。但好歹沾了點皇帝身邊人的光,一路上吃得比旁人好,晚上也能在帳篷裡過夜。
只是,這帳篷,可不是專門爲她一個人搭建的。
準確的說,子初這晚睡的,是人家伊不羣作爲皇帝的“御蓬”!
本來伊不羣以爲這個醜女會因爲要公然與自己同睡一個帳篷而唧唧歪歪再來一堆囉嗦粗俗的話語,沒想到子初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只是嘿嘿一笑,用一種令人頭皮發麻外加雞皮掉一地的色情眼神看了看他。然後一臉嬌羞的麻利的拿起鋪蓋卷,往帳篷裡攤開了躺下就睡,居然還睡得特別坦然。
這姿勢,把個伊不羣看的又是一陣失神外加無語。
隨後的幾天,晚上在路上住客棧時,他們也是同房,但是,面對着子初這麼豪放的態度,伊不羣一開始反倒是有點放不開手腳了。見子初霸佔了牀鋪,睡相還特別的不雅,不但不停的滾來滾去,晚上還不停的磨牙打呼嚕,嘴裡還時不時的說些令人無語的夢話,他最後是忍無可忍,抱着被子自己落荒而逃去隔壁找自己的臣子一起睡去了。
真是,這女人難道因爲長得醜了就一點不介意自己的名節嗎?做女人,怎麼能這樣?
伊不羣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崩潰,他甚至幾次都握緊了拳頭,想要振振有詞的跟她來一番關於女子的名節問題的討論。但一想到子初的伶牙俐齒外加厚臉皮,他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當然伊不羣不知道的是,子初其實是很介意跟這個綁匪皇帝一起同宿一處的。無奈她作爲一個懷孕還沒有超過三個月的孕婦,這一路上歷經顛簸,已經太久沒睡好,尤其白天在車上,打瞌睡的姿勢極不舒服,車廂裡就算鋪了地毯,可是始終也有顛簸晃動。有時候實在是困極了,才能勉強合上眼。所以到了晚上的功夫,她的眼皮不但又重又累,精神也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再說了,想想自己現在這個模樣,估計最不挑的色狼也沒興致下手吧,何況對方是個吃盡各色美人的一國之君?儘管是個長着一塊太田痣的一國之君,可人家好歹也是君啊!
這天晚上,伊不羣盯着子初因爲極度疲倦而沉睡的臉龐,看了又看。發覺還是很醜,皮膚雖白,但浮腫黯淡,像一隻隔夜的包子,看了就倒胃口。還有那五官,怎麼瞧都覺得太平,沒有美感......還有,這廝居然還打呼,還不停的磨牙......嘎吱嘎吱的,叫人聽了好生無語。
可是看着看着,聽着聽着,他卻覺得心情出奇地平靜起來……這種心情,是他在童年乳母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的平靜。
以前,便是美貌如花的嬪妃躺在他身邊,睡相既是優雅又是毫無聲息的。便是出口氣,也是呵氣如蘭,但那又怎樣?他不敢熟睡,放不下戒備,只覺得那一切都是裝出來的虛僞。
在這條通往皇位之路上,伊不羣其實走得極是艱辛,背叛殺戮陰謀血腥幾乎每天都在他身邊隆重上演。
就算是在睡夢之中,也時刻防備着有人突施偷襲,就算是他的女人,他也要留神她們的一切用心。
但是今夜,伊不羣看着子初那張讓人沒胃口的睡臉,卻不自覺地整個人身心都放鬆下來,一夜無夢到天明。
到了第二天早晨,子初被人十分粗魯地推醒,睜開朦朧睡眼,揉揉帶着眼屎的眼角,迎接她的是伊不羣陰沉地臉色。
嘖!擾人清夢的混蛋,她還想給他臉色看呢?倒先跟她擺起譜來了。
伊不羣看着她那副樣子,就有些莫名其妙的來氣和想要惡毒調戲一下碸意願,隨即開口道:“起來,伺候朕更衣!”
子初一臉茫然的說道:“什麼?更衣?更啥衣?”
說着還附送一個大呵欠,當然,是對着他打的。
見狀,伊不羣連忙識相的掩住自己的鼻子,以免被某人的口氣薰到。
“伺候朕更衣!不要讓朕說第三次!否則,罰你今天一天沒飯吃!”哼!這個不識好歹的醜女,給她這麼一個寶貴的機會,讓她能夠親近一下自己,居然還不識擡舉?
“你不想說第三次可以不說,穿個衣服而已,三歲小孩都會的,難道你好手好腳地竟然不會?真是的。”
面對着被罰沒飯吃的威脅,子初的起牀氣立即就發做起來。一時忘了現下的階下囚身份,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哎呀,要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