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了過去。
江瀾夜端坐於桌前,姿態從容。
他並未理會旁人的議論,修長的手指執起那支被抱怨“不好用”的毛筆,蘸墨,動作行雲流水,筆尖輕盈遊走,落下來的字跡結構嚴謹,筆鋒銳利,每一個筆畫都被他精準地掌控着。
方纔抱怨毛筆難用的人頓時啞口無言,臉上露出訕訕的神色。
“哇”旁邊一個年輕姑娘忍不住低低驚歎,“這字寫得真好!”
說罷,她的視線緩緩移動,看見了江瀾夜的側臉,又是一愣,隨後臉頰倏然紅了。
她扭扭捏捏地將自己手中的花燈遞了過去:“這位公子.你的字寫得很好看,可否幫我也寫一個?”
不遠處,宋儀又拿了幾個稀奇古怪的花燈準備走過去,定睛一看,江瀾夜不知何時被人圍住了,她眯了眯眼,立馬擠了上去,脆生生地喚:“夫君,你寫了什麼?”
一旁的女子見狀,渾身一僵,看見宋儀,有些尷尬地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
四周的人見狀不由得都有點失望。
原來都成親了。
也是,像這樣一看就是高門大戶裡的公子,怎麼可能找不到夫人,怎麼可能不成親。
江瀾夜擡眸,看着她手中的東西,無奈地伸手接過:“又買了這麼多啊。”
“嗯!這些都很好玩,我看看你寫了什麼。”
她低頭湊了過去,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梢。
江瀾夜直接把他們兩人的名字寫上去了。
“江瀾夜宋儀,長相廝守。”
她小聲唸了出來,笑着說:“你怎麼知道我想寫這個的,你在我的花燈上也寫上。”
豈料,江瀾夜卻搖頭:“自己寫纔算是有意義,否則這四盞花燈都算是我許的願了。”
“也是啊。”
她坐在了江瀾夜身邊,從他手中把筆接了過來:“我也要寫。”
只是看着四周還沒散開的人,擺明了是想再看看她的字怎麼樣。
宋儀有些尷尬,看向江瀾夜:“不然,你握着我的手,就當是我們一起寫的了。”
他輕笑一聲:“好。”
於是,他寬大的手掌立馬包裹着宋儀的手:“寫什麼?”
“也要寫下我們兩人的名字,然後寫長長久久好了。”
“好。”
身後的人不由得小聲嘀咕:“姓江?這個姓可不得了啊看這公子的周身氣度,果真不是普通人。”
“是啊,該不會和皇室有什麼牽扯吧?”
“這就不是咱們能猜測的了,走吧,別看了。”
“好。”
有了江瀾夜的幫助,宋儀很滿意地看着這一行精緻的小字,又招呼惜春他們過來寫。
曹公公勉強認得幾個字,寫的歪歪扭扭的。
四人捧着花燈走到河邊,看着清澈的河面上早已飄滿了各種花燈,宋儀有些擔憂:“我的花燈不會和別人的撞到一起吧,萬一沉下去了可怎麼辦?”
“不會的,你我註定要長相廝守,哪怕沒有這花燈,這也是既定的事實。”
宋儀笑了下,挽起袖口,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水面上,隨後看着它慢悠悠地順着河道往遠處飄了過去。
放完之後,她斜睨着江瀾夜:“你方纔是怎麼回事,那麼多人圍着你,我一不在你就孔雀開屏是不是?”
江瀾夜無奈地看着她:“我沒有。”
她故意伸手摸了摸江瀾夜的臉頰:“你這張臉太招人喜歡了,不然我乾脆用筆在你臉上寫下我的名字吧,你出門,別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啞聲笑了出來:“嗯,我是你的人。”
四人又準備坐船。
剛好坐船沿着河流,又可以回到他們來時的方向,下了船之後去拿花瓶。
他們直接包了一隻帶船艙的小船,船伕經驗很足,撐着木槳讓四人上來,看了看宋儀,笑道:“這位夫人有孕在身,出來逛可得小心着些。”
宋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的夫人也懷有身孕了,這會四個月了,我這天天出來划船,多賺些錢,到時候得給她請個好點的接生婆。”
宋儀一怔:“這麼巧,我這胎也四個月了。”
“是嗎?那也要多小心點啊。”
江瀾夜牽起了宋儀的手。
河面上,成千上百盞花燈隨波逐流,暖黃色的光暈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蜿蜒流向遠方。
小船破開鋪滿燈光的水面,盪開細細的波紋。
宋儀靠在船邊,伸出手指,輕輕劃過微涼的河水,“真漂亮啊,夫君你看,這岸邊還掛了好多燈籠。”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岸邊的燈籠,細碎的光倒映在她的瞳孔中,雙眸在夜色中格外的明亮。
江瀾夜坐在她身側,目光掠過兩岸燈火,最終落在她被光影勾勒得格外柔和的側臉上。
她看着風景,江瀾夜在看着她。
瘋玩了一天,曹公公和惜春都有些累了,身子歪歪斜斜地坐在船上,也沒什麼心思去欣賞美景了,腦袋一點一點的。
船靠了岸,江瀾夜攙扶着宋儀下去,又毫不客氣地輕輕踹了曹公公一腳。
他一個激靈,連忙睜開了眼睛,拍了拍惜春,下去了。
拿到了定型成功的花瓶,宋儀有些高興,又開始上色。
江瀾夜的那兩隻茶杯,用了清雅的竹青色,色澤溫潤,如同雨後的新竹。
他沾了更深的墨綠色,勾勒了兩道極細的、相互依偎的蘭草,在杯底的位置。
宋儀的花瓶則選用了明亮通透的天藍色,她小心翼翼地用細筆蘸取顏料,一點點塗抹。
塗好之後,她滿意地打量着兩人的作品:“很不錯,雖然是比不上內務府的手藝吧,但這可是我們親手做的。”
等晾乾之後,還要明日才能拿到。
幾人都有些累了,決定先回客棧休息。
往外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夜深了,街上的人也少了,快接近客棧時,四人看見了在一處路口的地方,有個人坐在矮凳上昏昏欲睡,他的前面放着個大大的竹籠,一隻漆黑的兔子窩在角落裡,嘴裡還在不斷嚼着綠葉。
它實在太黑了,隱於夜色中,幾乎要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