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啥?”
李學武見周小白鵪鶉似的躲進了被子裡,好笑又好氣地坐在了牀邊。
周小白也不是完全躲回了被子裡,她還露着眼睛呢。這會兒有些膽怯地打量着剛剛從衛生間洗了澡出來的他。
“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我不後悔——”聽見李學武如此說,周小白翻身而起,看着他的側臉倔強地說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然後呢?”李學武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沒在意地問道:“感受如何?”
“感受——”周小白語遲,晃了晃腦袋又重新躺了回去,“感受……很深。”
“呵——跟羅雲學點好的吧。”
李學武哪裡能不知道,兩個大姑娘平日裡湊在一起看着他的方向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
就算聽不見,懂也都懂了,說不懂的那都是裝清純呢。
周小白對他的意見並沒有在意,一想起羅雲說的那些“招式”,嘴角便不由得微微翹起。
新手上路,難免有些緊張,她都忘了這些準備呢,只任由他施爲。
不過嘛……他懂就行了。
“咳咳——”她裝模作樣地輕咳了一聲,好似無意地問道:“那個——你今晚睡在這嗎?”
“怎麼?你還想再來一次啊。”李學武正在穿背心,這會兒回頭看了她,“長點心吧。”
“我問你是不是在這睡覺,誰說要做……做別的事了。”周小白扯了扯嘴角,語氣有些傲嬌地說道:“我也不是非要留你。”
“嗯,你表現的比我大方。”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回去了。”
“你!——”
這一次輪到周小白不幹了,很怕他真的離開,爬起身子便撲在了他的背上,“我不許你走。”
“哎呀,本來就不大,再撞壞了。”
別說李學武嘴毒,是周小白先帶球撞人的。
“壞死了你——”周小白瞬間便懂了他的玩笑,氣哼哼地捶了他肩膀,“你不能欺負我。”
她緊緊地摟着李學武的脖子,趴在他的後肩膀上呢喃道:“我不要你的承諾,只要你對我好就行了。”
“別裝可憐了,我纔是受害者好吧?”
李學武無情地拆穿了她的小把戲,扭回頭看了她的眼睛說道:“放心吧,我不會報警的。”
“怯——德行吧——”周小白翻了翻白眼,湊着身子親了他一口,“說的你好可憐啊。”
“那我對你負責好了吧。”
李學武越是不正經,周小白卻越是吃他這一套,就喜歡他這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樣子。
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李學武這個脾氣還真就受女孩子喜歡,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沉迷於他的痞氣和匪氣。
明明被他吃了香,卻還要滿心歡喜和幸福,只覺得這纔是男兒本色。
周小白爲什麼喜歡他?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要不是今天有了“巨大”收穫,她對這場愛情馬拉松都快要沒有信心了。
李學武這匹野馬,真不是一般人能馴服的。
當然了,在牀上誰當馬她是嘶嚎不在意的,年輕就是有放肆的資本。
關於周小白喜歡李學武這件事,旁觀者清,羅雲是看出了一些門道的。
也是她同左傑的感情有了進展以後,才明白了閨蜜如此癡迷有婦之夫的原因。
首先是李學武的身份,在同齡人之中絕對是佼佼者,是她們仰望的對象。
論出身,衚衕里長大的李學武竟然碾壓了大院裡那些所謂的“尖子”讓人難望其項背。
論資歷,十六歲當兵的李學武身上有一種亦正亦邪的氣質吸引着年輕的小姑娘。
論長相,按住李學武受傷的那半張臉,你便會發現,他年輕時的放浪不完全是他的錯。
其次是李學武的性格,同老成持重絕對不沾邊,但必須說他成熟穩重有內涵。
第一次見到李學武,羅雲也是被他的氣質所吸引,要不是頭腦清醒,她也許一樣迷失自我。
周小白同她不一樣,父母保護的好,很少接觸到社會上的情況。
羅雲家裡孩子多,雖然是女孩子,卻早早地便在外面瘋跑瘋玩,所以看的多了,懂的也就多了。
李學武這樣的“大哥”絕對不會喜歡她們這樣的小姑娘,更不會輕易動真心。
她同周小白明確地說過這一點,可週小白就是聽不進去,爲什麼?
因爲李學武太懂她了,周小白是這麼說的,說李學武完全懂她想要什麼,包括物質和情緒。
就連父母都理解不了她的那些想法,李學武卻很懂,並願意幫她實現看似胡鬧的行爲。
從登上吉利星號遊艇那一次開始,周小白便主動湊近李學武,奮不顧身,飛蛾撲火一般。
李學武也給了她想要的一切,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完全超過了她以前的生活。
羅雲很無奈地告訴她,這可能是李學武在利用她,現在給她的,未來都會成倍拿走。
周小白卻絲毫不在意,坦然地同羅雲講,一個願意給她優渥的物質生活,並且幫助她獨立和成長,有時還會幫她實現各種離經叛道小願望的男人,值不值得愛一場。
這個問題羅雲回答不上來,面對選擇愛一場的周小白她只能保持沉默。
你說周小白糊塗吧,她還知道從李學武這裡得不到任何的承諾,她只想愛一場。
可你說她聰明吧,卻任何事都不加思索地聽從李學武的意見和安排,甚至是主動奉獻愛。
羅雲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只能由着她的性子,告訴她該如何保護自己。
可惜了,周小白只記住她說的那些招式了,完全沒記住保護自己的內容。
保護什麼?
在李學武的身邊,她還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確實,她沒想到的李學武想到了,這不僅僅是在保護她,也是在保護自己。
“問一句掃興的話。”李學武穿好了內衣,看向掛在他身上的周小白,道:“想好跟你爸媽怎麼解釋了嗎?”
“解釋什麼?”周小白像剛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女孩,樹懶一般轉着到了他的前面,坐在他的懷裡撇嘴道:“以前該啥樣,現在還啥樣唄。”
“你真當你爸媽不識數啊?”
李學武撐着身子坐靠在了牀頭,說道:“我倒是不怕你爸找我來談話,但你總得想想你自己吧,到底要怎麼過這一關。”
“別把我爸我媽想象成老頑固好吧,他們很開明的。”周小白坐在他的腰上,捧着他的臉說道:“你不會真以爲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吧?”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進口手錶,道:“這樣的手錶我有十幾塊,並沒有揹着我爸媽戴。”
“還有,幾次回家都是俱樂部的車送我,還有我買的那些衣服和鞋子,他們早就知道了。”
李學武微微皺眉,懷疑地打量着周小白,他可不確定這傻姑娘真懂她爸媽的心思。
周小白買多少塊手錶,買多少衣服和鞋子,甚至她的包,她常年住在國際飯店等等,李學武是一點都不心疼。
唯獨她爸媽的態度和反應,叫周小白這麼一說,李學武也有點含糊了。
“什麼意思?”他拍了拍她的屁股,讓她老實點,好好回答問題。
周小白順勢趴在了他的懷裡,胳膊撐在他的胸口處,看着他說道:“就是這個意思啊。”
“我已經十八歲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和選擇,我能決定我想要什麼。”
她就這麼淡定地說道:“從今年開始,你有見我爸媽過多地約束過我嗎?”
“跟你在一起,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麼衝動和幼稚。”
“那就給我個理由。”李學武眯着的左眼微微一挑道:“你今天的行爲破壞了我們一直以來保持的默契,讓我不得不重新評估咱們倆之間的關係了。”
“咦——”看着李學武一本正經的模樣,周小白撇了撇嘴角,道:“咱們都是成年人了,別這麼幼稚了好不好,我喜歡你咱們就在一起。”
“今天這樣只能說咱們的感情更緊密了,關係更親近了,你也更可以信任我了。”
她輕輕撫摸着李學武的胡茬,故作大氣地安慰道:“放心吧,我喜歡你,喜歡跟你在一起,但從未想過要跟你一起生活。”
“相比於天天跟你在一起柴米油鹽,我更喜歡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周小白從李學武的身上翻下來躺在了他的身邊,看着窗外的夜空說道:“你只需要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陪陪我就好了。”
唉——這又是何必呢。
周小白如此坦然地表白,李學武又能說什麼,狠心的話是一點都說不出來了。
讀者都知道,他是很原則的,沒主兒的乾糧他是不會碰的,沒主兒的姑娘也是一樣。
現在這種情況叫他好爲難啊。
從回來到現在,他也只被動地養了兩盆花,平時一直都是幫別人澆花來着。
養花的壓力有多大,養過花的人都知道,又要澆水,又要施肥,怕賊偷怕長歪了的。
周小白這盆花他本來是不打算養的,至少不會這麼早就接手。
可惜了,砸他手裡了。
——
“不吃了早飯再走嗎?”
於麗神出鬼沒的,李學武剛從後院過來,路過餐廳也沒進去,她倒是出來了。
“昨晚沒回大院去啊。”李學武笑了笑,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是你昨晚沒回去吧。”
於麗扯了扯嘴角,走到他身前幫他整理了襯衫上的褶皺,“這麼大人了,一點都不小心。”
這話也不知道是說襯衫,還是說昨晚的事。
“吃了早飯再走吧,都給你準備好了。”
她示意了身後的餐廳,道:“你司機也在這吃飯呢,總不能你自己開車回去吧。”
“聶小光?”李學武眉頭一挑,問道:“昨晚他沒回去嗎?”
“你自己去問他吧。”於麗心裡有不甘,可還是心疼他,先一步往餐廳去開門了。
李學武無奈地嘆了口氣,邁步上了臺階。
他最想面對這種情況了。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最難消受美人恩。
於麗要極盡諷刺他幾句,或許這心裡還不會有別扭或者那麼一點點愧疚。
可他也知道,誰在這件事上諷刺他,於麗都不會,兩人的關係早就超出了感情上的純粹。
餐廳開的很早,多半是俱樂部值夜班,或者是上早班的服務人員在用餐。
聶小光就坐在趙老四的對面,端着大碗米粥,捏着饅頭大口吃着。
見他進來,這小子微微一愣,隨即笑嘻嘻地擡手打了招呼。
李學武懶得搭理他,走到桌前便挨着趙老四坐了下來,於麗則幫他去端早餐。
只有在於麗面前,他纔會表現出懶惰的一面,於麗也習慣了伺候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你昨晚住哪了?沒回去?”李學武打量了對面的聶小光一眼,問道:“保衛室沒通知你嗎?”
“通知了啊,是四哥留我住下的。”聶小光完全一副愣頭青的模樣,指了對面的趙老四示意道:“是吧,四哥。”
“呵呵——”趙老四現在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乾笑着看了對面一眼,小聲對李學武解釋道:“我就是客氣客氣。”
“咱們都是自己人,千萬別客氣。”聽見了他解釋的聶小光嬉笑着一擺手,道:“四哥!”
這一聲稱呼叫的趙老四後槽牙直癢癢,昨晚保衛接了電話要去通知聶小光,他出於禮貌便挽留了一句,沒想到這小子真不懂客氣。
大半夜的回單位也是折騰,倒不如就在這睡了,聶小光真不在意這裡的環境。
他是不在意了,可趙老四在意。
你當趙老四頑主出身,就一點都不講究?
去值班室看看,這座大宅前兩年才修繕過,屋裡四白落地,辦公傢俱都是新置辦的。
就算是睡大炕,那屋裡也是一點灰塵都不能有的,要求不比部隊差多少。
聶小光有啥可挑剔的,集團小車班值班室雖然不能說是豬窩一般,可也比不上這裡。
趙老四要喊冤,這小子還吃了他一頓早餐呢。沒錯,現在聶小光吃的早餐就是他請的客。
一早晨起來會操,聶小光也跟着起來了,擦車洗車倒是很認真,回頭看見他忙完了,便直說肚子餓了,想找領導問問去哪吃飯。
你就說,趙老四能那麼不懂事嘛,讓領導的司機在這住下,能不管早飯?
可聶小光是李學武的司機,不是俱樂部的司機,這頓早飯還是要算在他的頭上。
從服務員跟他打招呼中,聶小光算是知道了大家都跟他喊四哥,他也跟着喊上了。
艹,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現在他成了領導司機的四哥,還被稱作是自己人。
誰跟你是自己人了!
李學武瞅了聶小光一眼,接了於麗端過來的早飯什麼都沒說,也無話可說。
這小子給他當司機還是很本分的,工作上沒有什麼問題,就是人有點……沒有邊界感。
你當他只跟趙老四這樣嘛?
當然不是,跟李學武也是一樣,只不過工作的時候沒有叫李哥罷了。
平時?平時他也叫,用韓建昆的話來說,他都沒把自己當司機。
他只覺得自己是來給李學武幫忙開車的,是李懷德怕他報復,用李學武逼着他,要挾他。
用李學武爲什麼能逼着他,要挾他不去報復李懷德?
在聶小光想來,李學武是紅星廠唯一一個他爸跟他講過是好人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多次幫助過他的人。
重要的是,李學武幫助他並不是爲了討好他爸,要他爸的人情。
從第一次開始,李學武對他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熱情,甚至有些淡漠。
可就是這份淡漠讓聶小光覺得李學武是好人,幫助他全憑是仗義出手,無慾無求。
既然李學武出面“安置”了他,用作司機,如果他在惹豁子,或者針對李懷德,就是在給李學武惹麻煩了。
這也是他收到李學武的通知,讓他來當司機時想了好久纔想明白的。
至於說爲啥要同意來給李學武開車,聶小光也迷茫過,勸過自己得正面現實。
大哥二哥和母親都放棄了對他的約束和管教,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有學好的機會當然要抓住。
至於說報復李懷德,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就別說空話和傻話。
所以與其說是給李學武當司機,倒不如說是給李哥當司機,當跟班,這是他願意的。
在李學武看來,這小子跟周小白有的一拼,年輕不懂事,想什麼做什麼,還講江湖義氣。
“吃完了嗎?吃完了走人。”李學武撂下筷子,招呼了對面的聶小光,站起身便往出走。
——
昨晚招待周自強他爲什麼遲到,原因是來自金陵的一個電話。
八月的第一天,他丈人顧海濤擔任了金陵鍕事學院的常務副院長。
本來只是副院長來着,這一次突然進步,他倒是沒什麼壓力,丈人的壓力可是不小。
這年月只聽說有老同志往下掉的,卻很少見他這種不鑽營不掛靠的還能往上走的。
你當多了常務兩個字就只多了一些責任和工作那麼簡單嗎?
這種形式的進步往往預兆着有更大的動作,或者更重要的工作需要他接手。
顧海濤同李學武這兩年聯繫的還是很緊密的,有些話電話裡和信件上不能說的,多會有意會地傳達。
丈人丈母孃幾次回京也都是住在家裡,多有徹夜長談。
對於李學武的意見,顧海濤是能聽得進去的,可就是半休養狀態下的他,卻還是得了上面的關注和慧眼。
這形勢真是說不好了。
同鄭樹森的情況有些類似,越是不爭,越是主動往後退的,越是得上面的青睞。
市裡這邊有消息說,鄭樹森還要再進一步。
李學武還是非常理解乾爹的想法,他是真不想再往上走了,高處不勝寒的。
丈人的想法他沒有完全看透,但這兩年丈人基本上是不怎麼管事的,真的有在療養。
這年月療養半退休的老幹部多了,不差他這一個,就是不知怎麼的,又要用他了。
顧海濤在這個圈子裡確實有優勢,他年紀輕,正治上絕對可靠,有着豐富的管理經驗。
在這一時期,正是大三線和小三線建設的關鍵階段,上面對和平的評估是較爲理想的,所以就需要更能管理隊伍的人才提上來用一用。
李學武不覺得這個時候出來,對丈人來說有什麼好處,但上面的意見也不是個人能反對的。
至於說他自己,更是不敢輕易攙和其中,小小的身板,一個大浪就能淹死他。
別看他現在年輕有爲,同李懷德等人一起把紅星廠發展成了紅星鋼鐵集團。
是,沒錯,他在集團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更是在經濟和管理工作中成績耀眼。
但是,他現在終究還只是個處級的幹部,能在紅星鋼鐵集團,在系統內做好工作就可以了。
顧海濤聽得進去他的意見,並不代表必須聽他的意見,倒反天罡可不行。
當然了,你要說丈人進步第一天,他就在外面放炮慶祝,這有點說不過去。
其實在李學武看來,他同周小白之間的關係還真就沒有那麼複雜。
就像周小白說的那樣,她從未想過要跟李學武一起組建家庭,一起柴米油鹽。
其實她就是真敢想,李學武也不會應她。
志同道合搞點事業,關係上可以親密無間,但要拎得清彼此,不能意氣用事。
從顧寧把手遞給他的那天起,李學武就從未想過要傷害她,給她難堪。
哪怕這輩子她不想再生了,那他這輩子也只會有李寧一個親生的孩子。
顧寧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些複雜的情況,可以接受並且跟他結婚,李學武就得有這個態度。
就算昨晚周小白沒有主動講出那些話,他也會同她說清楚的。
當然了,他跟周小白說不怕周震南來找他談話,這是扯淡,周震南真的來了,他也怕。
不過要說有多怕,反正沒有那麼怕,大不了挽起袖子幹一架,打贏了的說話。
這事要掰扯起來,還真不怨他,周震南兩口子也有責任。
自己閨女這兩年是個什麼生活狀態,感情又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心裡真沒有一點數嗎?
李學武是什麼情況,相信周震南一定早就調查清楚了,兩口子還敢讓閨女跟着他,這不就默認了一些事情嘛。
真找過來,也不過是所求甚大。
李學武昨晚就想到了,周小白爸媽默許這種情況,恰恰就斷定了他不會離婚娶周小白。
也就是說,周震南兩口子看出了閨女的想法,也看見了她現在的生活狀況,對閨女同李學武之間的關係再進一步也有了心理準備。
真發現有這麼一天,兩口子找他來,也絕不是逼着他娶周小白。
被窩裡那點事在他們那個層面上看,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要,反倒是周小白的成長。
李學武願意砸這麼多錢養着她,培養她學習外語,學習經營和管理,這纔是周震南兩口子默許的主要原因。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孩子一定會成材,至少周震南兩口子無法確定周小白未來應該怎麼活。
在目前這個時期,時局複雜,他們自身都難保,更不敢說給閨女留下什麼保障。
真能從商業上有所成就,並且衣食無憂,這在他們看來,閨女還年輕,也不失爲一條出路。
所以李學武能看到周小白的大膽,能聽到她說她爸媽早就看到了這一切,默許了這一切。
不過就算知道了,想明白了,李學武也沒有絲毫的慶幸,他真不缺周小白這一個,沒看一早晨就有人堵着他嘛。
當然了,說歸說,他也得爲周小白負責,不能給她任何承諾,就得給她想要的生活。
魯迅曾經說過,人俏嗶受罪,人俊嘰霸累。
他倒是不想如此風流,可有的時候身不由己,男人這一輩子都是爲女人在活。
有的男人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只有一個女人來討債。
李學武上輩子沒幹好事,這輩子一堆女人來討債,大家別羨慕他啊。
——
從八月初開始,鋼城工業區陸續生產的工程機械設備便開始向內地鋪貨,同時從營城船舶碼頭起運,發往東南亞等地。
這是聖塔雅集團同紅星廠簽署的第一期框架協議的合作內容。
自去年開始,一些產品就已經通過貿易管理中心協調供應訂單採購了。
隨着紅星廠的發展和壯大,冶金工業技術進步飛快,掌握了很多合金工業。
這爲機械設備生產領域提供了豐富且充足的基礎原材料。
同樣的,紅星廠收購兼併奉城一機廠,拆分業務,提煉技術,重組工業以後,在引進日本和法國的數控機牀技術的幫助下,完成了第一代數控機牀的研發與生產。
在李學武的建議下,李懷德對這一工作進行了批示,要求嚴格保密。
從6月份開始試生產以來,奉城機械廠一直在生產數控機牀和高精度普通機牀。
這些機械設備通通被安置在了位於鋼城的機加工廠,並逐漸開始運作。
紅星鋼鐵集團旗下所有機加工車間和工程,早在去年開始便已經做了調整。
除了營城船舶必要的機加工車間以外,基本上都在執行逐漸關停的程序。
也正是從7月份開始,集團旗下所有的零部件加工業務都交給了鋼城機加工廠。
軋鋼工業、汽車工業、電子工業等等,只要具有生產價值的金屬零部件,都能實現自主生產。
當然了,有些零部件還是會通過貿易管理中心來完成招標和採購,一切都以生產成本來說話。
而關於工程機械領域,有數控機牀和高精度普通機牀的輔助,電子工業和汽車工業等技術的快速發展,部分機械設備已經能實現自主生產。
完全流水線工業化的生產情況下,爆發出來的產能是十分可觀的。
銷售總公司彙報上來的數據和報告講,聖塔雅集團從二季度開始便沒有再催過訂單了。
現在不用他們催,等到了明年年底,集團所有重工業完成佈局和搬遷安置,在生產調試和協調完成以後,再看看正式集團化所爆發出來的能量。
到時候就是客戶催訂單了,而是集團催客戶履行訂單銷售情況了。
在紅星鋼鐵集團工業化變革的關鍵時期,在外部形勢發生變動的情況下,李懷德果決地安排了程開元前往鋼城,同董文學一起穩定局面。
他給兩人下達的指示是全力保障集團在遼東佈局的工業穩定發展,繼續推進技術迭代變革。
也正是這一要求和安排,當程開元前往鋼城以後,集團內部傳出了一些小道消息。
有人說副主任董文學即將調任回京,秘書長去遼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程副主任此去遼東便是證明,很有可能是提前瞭解和熟悉情況,以便於接手相關工作。
關於程開元接替董文學到遼東任職的消息,在有心人推波助瀾之下謠言甚囂塵上,頗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委辦副主任樑作棟幾次在會議上強調了機關的工作紀律都沒有制止住這些流言。
而就在大家都以爲李主任,或者秘書長會站出來解釋,或者有所表示的時候,有人聽到蘇副主任同李主任建議,由現任鋼城軋鋼廠廠長鄺玉生出任冶金廠廠長,負責集團在遼東的工作。
他的理由很充分,鋼城軋鋼廠還在建設當中,工期預計要到明年的下半年才能完工。
軋鋼廠整體搬遷計劃已經做到了明年年底。也就是說,鄺玉生在鋼城軋鋼廠廠長的位置上能發揮出來的作用僅僅是監督工程建設而已。
白白浪費了一年半的時間,倒不如接任董文學,掌管集團遼東工業。
蘇維德這一建議自然是留了後手的,李懷德要是不同意,認爲鄺玉生缺少必要的資歷,那完全可以拆分遼東工業,由他負責鋼城工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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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集團這邊就有些猶豫,是將遼東工業作爲主體運營,保留遼東工業領導小組好,還是按工業佈局區域拆分開來管理的好。
蘇維德此舉,是有意支持後者的,也是在削弱遼東工業領導小組在集團的影響力。
一旦董文學回京,這個領導小組就可以原地解散了,在奉城、鋼城、營城工業區完成建設之後,完全可以由各個部室來管理。
還別說,他這個建議真就得到了一些聲音的支持和肯定,至少李主任沒有一口否決。
站在集團機關的角度考慮,自然是希望下面的分公司和分廠直接同大部室來對接。
一旦保留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的配置,就等於將集團在遼東工業的管理權交到了某一個班子成員手中。
董文學現在能負責這個小組的工作,完全是憑藉在鋼城的工作成績,以及對整個遼東工業管理的能力和他在集團化過程中的影響力。
此前有風聲傳出,李學武要去遼東接手這個領導小組,以秘書長的身份繼續領導和管理集團在遼東的工業佈局和發展。
有些人當然是不願意的,包括集團機關和遼東的幾個分支機構。
他們不願意李學武下去,有畏懼,也有擔憂。
畏懼李學武手段嚴厲,一些行爲大膽,手腳不乾淨的負責人怕他要舉起屠刀。
擔憂李學武年輕缺少閱歷,處理不了一些極端問題,掌握不好這麼大範圍的經營分寸。
八月份了,距離年底還有四個多月,就算拖到陰曆年,也只多兩個月。
現在緊要的問題是,董文學必定要在半年內回來,李學武能不能去接班,接多少的班。
李學武去與不去,接多接少,關係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討論的風吹起來就停不下了。
——
八月中旬,何雨水來向李學武彙報工作,特別遞給他一張照片炫耀。
李學武拿起照片看了看,笑着問道:“吃到芒果了?啥味道。”
“怎麼可能吃得到。”何雨水無語地撇了撇嘴角,“就那麼十幾個,擺在那看還行,吃……”
她也知道說話的分寸,在這裡停住了,轉了方向道:“味道不用嘗我也知道,我嫂子喜歡吃這個,我哥沒少往家裡買。”
八月五日,***將外國來賓贈送的芒果轉贈給了在華清大學工作的工宣隊。
何雨水是紅星鋼鐵集團派駐在華清大學的負責人,自然能站在前面喜迎芒果。
所以照片裡就有她的存在。
其實何雨水說的沒錯,這種熱帶水果在老百姓的眼裡很珍貴,非常少見。
如果是***贈予的,那更是賦予了不一樣的性質。
這一籃子芒果送了很多個系統,表達了對工人的關心,可你說十幾個怎麼分?
真有聰明人,用塑料進行了仿製,然後用玻璃框裝起來,再分給各個系統和工廠。
也就有了天南海北敲鑼打鼓喜迎芒果的情況。
紅星鋼鐵集團沒有得到這份榮譽,可能上面也知道他們不“稀罕”芒果。
從去年開始,自打通了貿易管理渠道,紅星廠內部供銷系統還真就不缺天南海北的特產。
就算是現在,聯合企業多了,貿易管理中心對接的客戶複雜了,也沒有說斷了福利的時候。
何雨水珍貴的不是芒果,而是照片,是這份工作成績和榮譽。
不過在李學武的調侃之下,她也反應了過來,對這種崇拜的盲目瞬間消散了許多。
她有的時候也會想,李學武是不是有點太過於離經叛道了,頭腦清醒的可怕。
大家都在崇拜和信仰,唯獨他在強調實用和真理,能聽到他真話的何雨水也難免受到影響。
在彙報工作的時候,她心裡也在自嘲,這一趟去華清工作,與其說是延續變革,倒不如說是去招生的。
李學武給了她一份名單,是華清這兩年畢業生的優秀尖子,是她必須做好背景調查的。
谷維潔這邊也在做工作,不過已經授權給她可以提前接觸,保證在分配的時候確保這些尖子能落在紅星廠的碗裡。
爲什麼有這份名單?
因爲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跟紅星廠有關係,有的甚至已經在碗裡了。
這兩年華清同紅星廠配合默契,很多教授和學生都在這邊工作和生活。
情況較爲複雜的,已經受李學武的關照去了一監所,或者去了紅星村。
這一次風頭轉變,又是紅星廠出手幫忙,何雨水在李學武的指揮下,沒少解決華清的問題。
“可圈可點,不要驕傲。”
李學武聽了何雨水的彙報後點點頭講道:“你們是第一批,但絕對不是最後一批。”
“華清的問題解決了,可能有更多的問題需要你們去解決,未來的工作和挑戰還有很多。”
“鋼鐵學院那邊嗎?”何雨水倒是瞭解紅星廠的合作院校,特別提到:“我們需要去嗎?”
“應該是會安排的。”李學武想了一下,講道:“不過衛三團在那邊做的很好,你們就算是過去了,也不會很難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聯合學校呢?”何雨水已經進入到了工作狀態,想的倒是比較多,“聯合學校職業教育學院也會被安排在內吧?”
“這個李主任已經跟上面請示過了,不會做相應的安排。”李學武解釋道:“本來就是廠辦學校,更是培養工人和技術人員的教育體系。”
“我和李主任都覺得,未來很多大學都會參照和學習咱們廠聯合學校的辦學模式。”
這話倒不是吹牛皮,李學武設計的這一套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後直接進廠的模式非常符合時代需要和要求,就像機器生產職工一樣。
上面下達的辦學要求,非常符合紅星鋼鐵集團聯合學校的辦學情況。
要不李懷德和李學武怎麼會想到前段時間上面下發的政策會跟紅星廠有關係呢。
這是一種如芒在背的關注,好像他們成了試驗品,有人在看着他們,摸着他們過河。
過分的關注不一定是好事。
就比如8月份剛剛提升產能的鴻途汽車又一次得到了中辦的加訂訂單,吉利星船舶公司訂了一臺,其他省辦訂了17臺。
這臺車可能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就像後世的奧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