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教誨

鐵寒鋒有過漫長而輝煌的殺手生涯,在刀劍與鮮血的浸染下,自行悟出了一番道理,並將其付諸實施。

歡奴是他的第一個徒弟,很可能會是唯一的徒弟,他早有意傳授這番道理,一直在等待恰當的時機,現在,他覺得是時候了。

他沒喝酒,也沒說髒話。

“還記得我讓你殺的那個人嗎?”

顧慎爲點點頭,他當然記得那個馬臉男人,前一刻還與鐵寒鋒互訴衷腸,後一刻就被定爲暗殺目標。

“他曾經是南城很有名望的人,與石堡、與孟府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殺死他,你我沒有惹來任何麻煩。”

這一點,顧慎爲也記得,馬臉男人就像從來不存在似的,他沒聽說過有任何人要爲其報仇。

“你殺了‘大肚佛’,卻惹來一連串的麻煩,想想,這中間的區別是什麼?”

顧慎爲搖搖頭,其實他心裡有一點想法,模糊不清,不好意思說出來。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道理:殺人與安全的殺人是兩回事。殺人就是殺人,誰都能殺,赤手空拳也能殺。安全的殺人不僅僅是讓對方流血,你首先要斬殺的是他的‘關係’。”

鐵寒鋒說到興頭上,雜七雜八地嘮叨了許多話,顧慎爲都不記得了,他立刻明白了師父這些話的含義,直如醍醐灌頂。

他想起了在殺馬臉男人之前,師父與好幾個人的談話,當時聽上去莫名其妙,現在回憶起來卻分明有着清晰的目的,鐵寒鋒許下的諾言與豪言,其實都是爲了換取對方放棄對馬臉男人的保護。

早在鐵寒鋒命令徒弟動手之前,馬臉男人已經“死了”。

“大肚佛”並不比馬臉男人更重要,給予適當的回報,孟五公子照樣會放棄這個奴才,可是顧慎爲違反了規矩,在將“大肚佛”的“關係”斬斷之前就動手殺人,事後也沒有補救,令孟明適顏面盡失,必須大動干戈地報仇。

許氏姐弟是始作俑者,由於交出了全部金錢,並承擔大筆的債務,反而獲得了原諒。

鐵寒鋒最後說到了郭先生,“現在你明白了,爲什麼不能挑戰郭先生,他的‘關係’根深蒂固,直關王主本人,你不用動手,只要稍有表示,就會惹來殺手之禍。”

“那我怎麼辦?就一直等着他來殺我?”

鐵寒鋒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像個終於有機會分享秘密的孩子,“這是‘關係’的另一面,‘關係’越深越廣的人,越難被除掉,反過來,想要保證自身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加‘關係’。”

顧慎爲恍然大悟,但還是不知道怎麼辦,他僅有幾個“關係”,一個是師父鐵寒鋒,在南城呼風喚雨,回到堡裡是一名馬屁精,另一個是許久未見的上官如,中間隔着一個視他爲仇敵的上官雨時。

鐵寒鋒似乎已有解決辦法,當時卻沒有說出來,直到又一個月以後,顧慎爲結束了在藏書房的雜役生活,重返“鍊金院”時,鐵寒鋒才拉着徒弟,去完成一名金鵬堡殺手必須要走的重要一步:向一位少主正式宣誓效忠。

這不是羅寧茶搞的那套玩笑式的宣誓,而是終生不可違背的血誓,在金鵬堡的歷史上,兄弟相殘的悲劇時有發生,卻從來沒有殺手背叛主人,原因很簡單,無論背叛還是忠誠,主人一旦失勢,屬下的殺手一律都要殉葬。

事實上,顧慎爲已經差不多猜到了師父的意圖,在這一個月裡,東堡倖存的學徒紛紛向不同的少主宣誓,少主們一年前就展開了或明或暗的爭奪戰,那些最佳學徒早已通過各種渠道與預定的主人建立了聯繫。

“臂奴幫”的少年們省略了這一步,他們進入東堡之前就有了主人,沒人爭搶,他們的主人擁有天經地義的權利。

荷女已經向八少主宣誓效忠了,顧慎爲重返“煉火院”的第一天,就跟着師父完成這項義務。

向滅門仇人宣誓效忠,顧慎爲花了一個晚上撫平這件事在心裡引發的波瀾。

“獨步王”成年的兒子當中只有兩個人未能出堡,長子上官垂按慣例留守,八子上官怒則因爲種種原因一直沒有自立門戶,留在堡裡輔佐父親,在“外事院”掌管外務。

顧慎爲就是在“外事院”完成了血誓,他已經從荷女那裡瞭解了整個過程,所以做得很順利。

鐵寒鋒的主人是三少主,他將徒弟送到大門外,自己沒有跟進去。

儀式並不複雜,顧慎爲跪在議事廳外叩拜九次,高聲說出自己的本名、奴名,說一通“殺手無根,唯主是依”的套話,最後乞求主人的收留。

有人端出半碗清水和一枚尖錐,顧慎爲在十根手指上分別刺出幾滴鮮血,表示“十指連主”,血落水中,又被端回屋子裡,過了一會,重新送出來,水少了一點,表示主人已經喝了一口,並滴入自己的鮮血。

顧慎爲一飲而盡,從此成上官怒“忠誠”的屬下,有了這層關係,再有人想殺他,就必須先斬斷上官怒這層“關係”,或者做得極爲隱蔽才行。

百餘年來,血誓過程被大大簡化了,最初,主人與殺手要共同殺死一名敵人,以敵人之血宣誓,敵人越強大血誓的效果越佳,過後還要經歷一連串繁複的儀式,招收一名殺手往往要花費數天乃至數月的時間。

隨着殺手數量逐年遞增,血誓已經成了一種形式,是少主們搶佔人才擴張勢力的簡單手段。

顧慎爲之所以知道這一切,是因爲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閱讀那些積滿灰塵的書籍簿冊。

藏書房裡的書實在太多,十年也未必能讀完,必須加以選擇,指導顧慎爲的人是學堂的張楫先生。

顧慎爲能夠從一份文書中讀出問題,這讓張楫印象深刻,顧慎爲回到藏院房之後,主動向他請教,張楫初時推讓,後來卻興致高漲,不僅將多年心得傾囊相授,而且定下任務,強迫這名“編外弟子”讀必要的資料。

張楫常說的一句話是,“歷史告訴我們許多教訓,其中一條就是,從來沒人吸取教訓。”他教上官家子弟讀書寫字,也負責講解石堡歷史,對此深有體會。

正是在這枯燥的一個月裡,顧慎爲了解了金鵬堡的歷史,發現張楫的話乃是至理,在數不清的暗殺行動中,失敗的原因往往相同,每一代“獨步王”都犯下同樣的錯誤,又以相似的手段加以糾正。

與血誓一樣遭到簡化的傳統還有許多,比如殺手的葬禮,從前要在往生崖進行整整三天,最後纔是拋下屍體,整個過程充滿了尊嚴,如今已經削簡到帶有污辱的意思。

暗殺行動也一樣,隨着金鵬保的勢力越來強大,暗殺的難度實際上越來越低,放眼西域,已經很少有勢力能夠在金鵬殺手刀下逃生,原先細緻偵察、收賣關鍵人物的過程幾乎全遭拋棄,派出一名“探底”成了僅存的傳統。

張楫對“收賣叛徒”這部分最感興趣,每次要求歡奴閱讀相關資料時,都要撫着封面感嘆,“人心,人心啊,全在裡面。”

收賣叛徒有時耗資巨大,從上代“獨步王”開始,逐步削減這方面的開支,最後幾年乾脆規定,除非重大的暗殺行動,不再搞“收賣”這一套。

每每談及此,張楫痛心疾首,“從前,最鋒利的刀是金銀,最厲害的殺手是謀士,現在一切都變了,只剩下屠夫,再沒有真正的殺手。”

對那套過時的“收賣”技巧,張楫研究頗深,甚至總結出理論,“主人往往將僕人的卑躬曲膝視爲理所應當,僕人卻不這樣認爲,他們將自己的每一次曲意奉承和忍辱受過都當成做生意的本錢,一筆筆記下,等着適當的回報,如果沒有回報或者回報不如意,背叛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注意觀察,這種人就是你將要爭取的對象。忠誠與背叛,我見得多了,告訴你一句話,主人都是愚蠢的,他們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從沒想過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所以,你永遠都能找到理想的背叛者,就是那些最忠誠、最諂媚、自認爲付出最多的人。”

顧慎爲聽得心悅誠服,同時也有一點心驚肉跳,這些話說的簡直就是他本人,他要求的回報金鵬堡永遠負擔不起,他註定是那個“最理想的背叛者”。

這段讀書的經歷對顧慎爲同樣影響巨大,跟師父鐵寒鋒的教誨一樣,是他完成報仇大業的兩大支柱。

唯一的遺憾是,藏書房沒有現任“獨步王”的資料,顧慎爲找不到屠滅顧氏的詳細記載。

在心理上,顧慎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不是那麼弱小,金鵬堡在日益強大的同時,也在丟掉許多看似不重要的東西,如今的金鵬堡前所未有的強大,在一些隱蔽的地方,卻也出人意料的脆弱。

顧慎爲還不能制定成形的報仇計劃,但是前方的道路不再是一片迷霧,金鵬堡也不再是令人仰止的金剛巨山,它只是聳立在絕巔之上的普通石堡。

顧慎爲的思維得到極大的開拓,武功卻落下了,雪娘種下的惡果漸漸顯現,他又經歷了一次走火入魔,與前一次一樣,徹底暈了過去,不能默誦無名劍譜的文字,內功也沒有得到絲毫增強。

“合和勁”停留在陰勁第三層已經半年多了,東堡的學徒們的內力曾經普遍比顧慎爲弱,如今開始有人超越他了。

向上官怒宣誓效忠之後的第三天,顧慎爲參加第七次月試,遭到慘敗,險些丟掉性命,惹得師父鐵寒鋒暴怒,也讓他重新翻出了無名劍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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