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時間PM17:39
B市，德馨區，墨檀的公寓
“好的好的，那就麻煩你們兩位了。”
站在陽臺上的墨檀一邊享受着夕陽與晚風，一邊很是誠懇地向電話對面的人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但我這邊確實有點難處，嗯嗯，預算不是問題，那……哦好，那具體情況咱們回頭遊戲裡說吧，敲定之後我抽個時間去拿貨，好好好，那就先這樣，拜拜。”
終於，在敲好了具體的訂貨流程後，墨檀放下了手機，長長地舒了口氣。
電話對面的人，是墨檀除了某個正太之外唯二在‘檯面下’的人脈，而且與後者不同，這邊可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什麼都能賣，也什麼都敢賣的那種。
據墨檀所知，經營着【稀奇古怪】這家店鋪的雙胞胎兄弟，也就是那對名字分別叫做費裡·萊斯和喬·萊斯的老闆在業務範圍方面簡直廣到不可思議。
其商品千奇百怪、森羅萬象這種事就不說了，兄弟倆的客戶羣體也足夠複雜，比如普通人、比如墨檀這樣的‘普通人’、比如不太普通的邊緣人、比如【無罪之界】這款遊戲裡的玩家和NPC。
除此之外，墨檀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兄弟倆在妖魔鬼怪之類的異類方面也有客戶，畢竟那些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惡搞商品的【符文裹屍布】、【手工畫皮】和包裝紙下面一直在冒火星的【硫磺味跳跳糖】怎麼看都不像是給正常人用的。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同樣是生意人，那個經營着【中二俱樂部】的小鬼心思太重，是個哪怕對墨檀來說都算是非常棘手的傢伙；而作爲【稀奇古怪】的老闆，儘管費裡·萊斯與喬·萊斯兩兄弟在某些情況下也很有原則，但是——
只要並未觸及到他們的原則，或者被他們納入另一種原則中，這兩人就會變得相當好說話，而且好奇心也幾乎趨近於零。
事實上，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對雙胞胎店長都被墨檀視爲一個巨大的隱患，原因無它，主要是墨檀雖然與遊戲中的‘黑梵’長得一模一樣，但卻是用‘檀莫’這個角色以‘墨檀’的名義與兩人接觸的。
而不到一年前那個看似問題不大的，甚至堪稱是多開福利的操作，如今看來很難不被認爲是一招敗筆。
誠然，無論是【無罪之界】中的‘黑梵’還是‘默’，與【稀奇古怪】打交道的概率都要遠遠小於‘檀莫’，但問題在於，當年對這款遊戲持觀望態度的墨檀在創建自己第一個角色時並未考慮到形象問題，哪怕是在意識到這款遊戲可能會爆火且準備長玩的情況下，他也不認爲黑梵這個胸無大志的角色會有多大知名度。
論熱度，醒龍、國士無雙、盧賽爾、方士等職業玩家要強度有強度，要形象有形象，要粉絲基礎有粉絲基礎，在十個月前的墨檀看來，但凡這些職業玩家入駐【無罪之界】，那麼他們妥妥會成爲聚光燈下的流量大戶。。
這點，他猜對了。
論強度，【個人戰力排行榜】和【綜合實力排行榜】上各有兩百人，而那些榜上有名的人想必也會成爲羣衆焦點，退一萬步講，就算‘默’憑藉自己卓越的身手登上了戰力榜，就算‘檀莫’某一天成爲富可敵國的陰謀家登上了綜合榜，黑梵也沒可能躋身這種時髦值爆表的舞臺。
這點，考慮到‘默’目前處於戰力榜第120位左右，‘檀莫’位列綜合榜70位左右，而‘黑梵’也確實沒能上榜，姑且也算他猜對了。
但是！
但是！！！
十個月前的墨檀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黑梵’這個角色竟然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成爲了自己在玩家羣體中曝光度最高、熱度最高、影響力最大的角色。
這不科學、不現實更不符合邏輯。
畢竟拋開個人能力不談，光是從性格這一塊，被絕對中立那一面所主宰的‘黑梵’也絕不會喜歡拋頭露面！
只可惜，儘管很多高水平的小說、動畫或其它類似作品講科學、講現實、講邏輯，但現實這玩意兒吧……從來就不跟你講理。
於是乎，明明應該是墨檀最鹹魚的那個角色，但‘黑梵’卻在這短短十個月裡成爲了完全羣體中最耀眼的明星之一，甚至因爲《米莎日記》那篇連載紀實文學成爲了第一個出圈的玩家。
注意！鑑於那會兒各大俱樂部和工作室都還在觀望階段，所以‘黑梵’就是字面意義上第一個出圈的玩家，而不是第一個出圈的‘非職業’玩家！
在那之後，並沒有人氣基礎的‘黑梵’確實在大衆視野裡消失了一陣子，然而沒過多久，聖山蘇米爾那邊的【聖山保衛戰】就打響了，過程不再贅述，至於結果……則是墨檀再次以‘無罪之界爆火後首個區域世界任務玩家主導者兼貢獻度第一’的身份再次迎接了一波熱度，儘管這件事並沒有出圈，早已關閉好友開關的黑梵也沒有受到啥騷擾，但在網上的討論度可是一點兒都不低。
再後來，就是雖然比較小衆，但卻直觀展現了其實力的【戰火聯賽】了，畢竟有資格於交流會期間呆在學園都市的玩家基本都是鳳毛麟角，而關注交流會的人也基本都屬於玩家羣體中的上層建築，所以黑梵在那次之後可以說是給‘高端玩家’圈子一點點超級RL（Raid Leader/團隊領袖）震撼。
不僅如此……‘黑梵’更是成爲了檯面上第一個在遊戲中產生了強大影響力，證明了自己實力的玩家。
要知道，儘管醒龍、國士無雙等頂尖職業玩家確實沒有辜負自己的人氣，但只有高階實力的他們就算再特殊，一旦離開玩家圈子後也會立刻在【無罪之界】內泯滅衆人，就算是科爾多瓦，其史詩巔峰的實力扔在NPC羣體中也只能算是個強者而已，遠遠不到能夠引發轟動的程度。
而‘黑梵’，卻成功憑藉着那場與福斯特·沃德（？）的精彩推演，讓整個世界聚焦於他。
或許普通玩家很難理解這意味着什麼，但在職業俱樂部和工作室看來，光是‘影響力’這三個字，就足以讓黑梵這個角色的價值超過打包在一起的【赤色星座】、【破風鳥】和【牌佬】了。
聽起來似乎有些誇張，但事實還真就是這樣。
畢竟三個規模不小，後臺很大、資源很多的傭兵團，跟曙光教派的新寵兒，聖教聯合最年輕的北地指揮官根本沒法比。
說句不好聽的，在【無罪之界】的世界觀下，醒龍這幫超人氣職業玩家加在一起，都不如‘黑梵’一根毛。
當然，這也只是暫時的，畢竟伴隨着俱樂部和工作室的加大投入，以及超級職業玩家那恐怖的成長力，或許用不了半年，最頂尖的玩家就會紛紛步入史詩，到時候事情就會變成另一種情況了。
不過現在是現在，將來是將來，至少在目前的聖歷9571年，黑梵就是絕對意義上的超級明星。
而在以上種種的前提下，他以絕對核心的身份率領【鬧鬼教堂】拿到了【問罪論戰·團體戰】的總冠軍。
如此，我們便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只要喬·萊斯和費裡·萊斯不是原始人，那麼他們就會百分百單方面認識黑梵，進而將其與現實中的墨檀劃上等號。
於是黑梵=墨檀=檀莫的公式就會成立，進而讓兄弟倆捕捉到更多端倪。
這也證明了一點，就算心思再怎麼縝密，在沒有未來視的情況下，墨檀依然會犯下這種相當嚴重的錯誤。
這很正常，因爲他終究只是個人，而只要是人，就一定會犯錯。
當然了，這種程度的錯誤雖然性質很嚴重，但後果……其實也沒啥，甚至從結果論出發的話，甚至稱得上是一件好事。
原因如下：
第一，萊斯兄弟是見過大世面的，有道德有素質的職業商人，所以雖然知道了一些似乎很不得了的事，但卻並不會對墨檀的生活造成任何負面影響，而兩人顯然也不是那種喜歡找別人麻煩的人。
第二，在意識到墨檀並不是純粹的普通人（畢竟普通人不可能在【無罪之界】中建兩個角色）後，兄弟倆對他的銷售閾值也進行了些許調整，比如像剛剛那樣決定賣給他一些普通人理論上並不需要的玩意兒。
歸根結底，早在以‘檀莫’的身份向兩人吐露自己現實身份時，墨檀就已經考慮過最壞的結果了，而被萊斯兄弟知道些東西，顯然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自己需要發愁的遠遠不止有根本不需要應付的萊斯兄弟兩人而已！
‘Han~夜畔鐘鳴，對影奈——’
“雪茵？”
墨檀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有些微妙地接起了電話，關切道：“你平安到家了嗎？路上有沒有遇到麻煩！”
“好耶，墨檀哥好暖！”
電話對面傳來了雪茵驚喜的歡呼，緊接着其歡呼聲就變成了一陣悲鳴：“人家平安到家了的說，但路上也確實遇到了點麻煩。”
墨檀當即就是一驚，忙問道：“什麼麻煩？”
“嗚，是小樂姐。”
雪茵吸了吸鼻子，可憐巴巴地說道：“她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還沒出電梯就對雪茵做出了非常可怕的事！”
“呃，所以說，小樂姐果然……”
“那是當然的，雪茵已經幫你確認過啦，小樂姐在遊戲外面也是陰陽師，敲他媽厲害的陰陽師哦！”
“呼，小樂姐的話，應該不會真傷害到你吧。”
“傷到了！雪茵被打了！要不是鼠鼠的話肯定會留疤的！”
“怎麼回事？爲什麼！？”
“因爲雪茵讓鼠鼠跟小樂姐拼啦！鼠鼠可厲害啦，小樂姐說她沒辦法留手！”
“……啊？”
……
接下來的十分鐘，雪茵簡單向墨檀說明了一遍兩人離開後的事，中間內容不再贅述，結局則是鼠鼠和谷小樂在意識到對方非常不好對付後都選擇了點到爲止，無視了雪茵的大吵大鬧同時決定停手。
“嘿嘿，然後我們就各回各家了。”
雪茵發出了一聲聽起來不太聰明的傻笑，樂呵呵地說道：“小樂姐同意我以後有空就來找墨檀大哥你玩了，而且我有成功讓她以爲你對我的‘特殊’並不知情，雖然只是即興表演，但應該沒有被看穿纔對。”
“那就好，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墨檀輕舒了一口氣，頗爲感激地對電話對面的超級偶像笑道：“順便恭喜你，終於寫出了自己的第一首原創歌詞。”
“謝謝墨檀大哥，不過我還會用你的名義發歌哦。”
難得被誇獎的雪茵顯得更高興了，很是歡脫地說道：“晚些時候就錄Demo發給你聽！”
“好。”
墨檀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輕聲道：“話說回來，既然你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給小樂姐了，那……”
“啊哈哈，雖然我已經盡力想辦法掩蓋了——”
雪茵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語氣有些微妙地說道：“但我想‘檀莫’的身份應該還是暴露了吧，畢竟墨檀大哥你這名字起的太草率了，誰家正經人用反讀音給馬甲啊，【問罪論戰】之前還好，在看過我的超甜表白後，小樂姐很難不猜到點什麼吧。”
墨檀嘆了口氣，並沒有解釋自己是假裝自己故意取名‘檀莫’好讓雙葉知道自己知道雙葉知道黑梵真名進而故意取了個類似名字企圖把墨檀的過栽贓給墨檀的（？），一方面是這種謊沒必要向雪茵撒，另一方面是雪茵的腦袋估計也轉不過來。
不過——
“沒關係。”
墨檀簡單安撫了一句電話對面本來就沒有任何愧疚之情的雪茵，正色道：“比起這些，我們還是把重點放在【無罪之界】上吧。”
“哈哈，墨檀大哥你是真的很喜歡這遊戲呀！”
“我要是喜歡得再單純點就好了……”
“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有的。”
“很麻煩嗎？”
“很麻煩。”
“比現實裡這些事還麻煩？”
“當然，畢竟再怎麼說，我在現實裡也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誒？所以在遊戲裡你……”
“在遊戲裡，‘我’就有點過於不普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