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我並沒有睡好,沙發並不是個睡覺的好地方,更兼之擔心哭泣了的女孩。
很早的時候她就醒了,我聽到房間裡有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清脆的開合聲,她擡眼看到了我似乎有些驚慌,低下頭去的時候有一縷發散落在潔白的頸間,令人想要挽起。
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爲了什麼傷心成那個樣子,卻無法問出口。仔細想來,我似乎並沒有什麼立場去光明正大的關心她,於是只好寄希望於她會一如從前那樣對我毫無保留,我有些忐忑的期盼着。
可是,沒有。
自始至終,她一個字都沒有提。
望着那扇合上的門,那個迅速離開的身影,我閉上眼睛,深深嘆了口氣,沒有什麼會一成不變的。那個五歲的孩子只是缺少判斷力,看,當她長大了以後就會迫不及待的離開你這隻陰沉沉的老蝙蝠了。
儘管如此,我卻還是忍不住在意她。甚至因爲她,連一向難以忍受的上課時間也變得有所期待起來。
果然,她選了最後邊的位子,果然,要遠遠的避開自己了。
唸到她名字的時候,突然覺得舌尖有一點微微的苦澀。
可是她那一如六年前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仍然堅持要自己稱呼她的教名,難道她對自己不是避之不及嗎?還有那不滿的嘀咕是怎麼回事?那個要求——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她是希望能夠留下來嗎?
可是,筆記本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畫又是怎麼回事?!
原本以爲這就是極限了,卻沒有料到真正的震驚是女孩畫的最後一幅畫。那是——我和……莉莉。
那雙碧綠的眼睛,宛若重生。
而女孩的解釋更是令自己震撼了,原來自己對她而言,是……重要的人嗎?
可是就算如此,之前那些與哈利的亂七八糟的圖畫又是什麼?!
女孩這次的解釋……柔和得不像話。
這是我第一次和人雙脣相接,像玫瑰花瓣一般散發着芳香的柔軟的脣瓣,像幼小的貓那樣小心翼翼得吮吸,因爲過度震驚而睜大了雙眼,女孩若隱若現的笑渦就在眼前。心臟跳動的不受控制,神智完全沒法掌控。
沒有辦法再面對她純潔的眸子,我只能羞惱得咆哮着要她出去。
門合上的瞬間,我渾身無力得滑坐到椅子上,依稀還能嗅到她留在空氣中……脣上的芬芳,究竟要如何是好……
第二天中午,她敲開了我的門。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保持了慣常的冷言冷語,這是最安全的吧。
她卻一如往日有些小無賴般的戲言戲語,昨日的那個吻的溫度彷彿還在,我擋開了她撲過來的雙臂,心裡有一種古怪的惱意,彷彿是爲那一剎那心底涌起的喜悅而覺得難爲情。
她坐下來講起這六年來的事情,請求能夠留在我身邊。
我聽着她清脆的聲音,聽着她問道:
“先生會感覺孤獨嗎?”
聽着她那彷彿是從我自己的心底挖出來的話語: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有多麼珍惜我所能得到的點滴的溫情,甚至珍惜到病態的程度。”
聽着她向自己展露最深刻隱忍的痛苦
“激動的時候,難過的時候,甚至是過於喜悅的時候……都會疼得恨不能沒有生這一顆心纔好……”
她的嗓音顫抖着,眼睛裡卻沒有一滴淚水。
這個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成長,堅強了。
“請允許我在您身邊吧!”
我久久的凝視着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此刻纖塵不染,一如六年前,要我如何能夠拒絕?
女孩啊,你永遠不知道你這樣的信賴,是怎樣的一份救贖……
就這樣,女孩一點一點滲透到了我生活的每個角落。
每當轉動房門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猜測她是不是在裡面,看到她靜靜看書的姿態心就會停泊下來,感受到她的關心繃緊的嘴角就無法再維持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活着是一件這麼值得期待的事情。
看她有點笨拙得去掛起我的斗篷,微微笑着端着牛奶杯——我討厭牛奶的味道,卻無法討厭那樣的笑容。
早上起牀了就開始期待她冒冒失失的敲門聲,中午還沒有餓就忍不住猜想她會準備什麼樣的午餐,夜晚剛剛降臨就開始擔心離別,九點的鐘聲成爲了黑色的。
她一心幫我減輕負擔還要顧全我的心思,得不到獎勵的時候就會像小時候那樣撒嬌,我卻越來越不能能承受與她接近時那種異樣的感覺。可是完全沒有想到只要一個透着傻氣和幼稚的“摸摸頭”就能讓平時一副大人模樣的女孩尖叫起來,那種喜悅到不能自持的神態大大安慰了我。
原來,並不只是我一個人想要靠近……
可是,爲什麼今天空氣中完全沒有她的氣息,沙發很平整,沒有躺過的痕跡,書也都整齊的排放在書架上,沒有散落的,脫下的斗篷沒有人接過,書桌上沒有熱氣騰騰的牛奶,眼前也沒有……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孩。
她,又消失了嗎?
突然,門被扣響了。
是她嗎?帶着幾分急迫,我打開門,卻是面色蒼白的級長。
“斯內普教授,布萊克小姐受傷被送到醫療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