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班長這幾句話一扔出來,把個辯方律師噎得上不來下不去的。沒辦法,人家並不是什麼公訴人辯護人,人家就是一個在火場和災難現場用自已的命去救人的消防員,時時刻刻要面臨着生命危險的,你用法庭上的標準要求人家,確實是高了一點,人家當然可以不鳥你。
辯方律師也很無奈。沒錯兒,當初他接這個案子就是圖名圖錢,至於案子的未來他根本就不抱信心的。這個黃偉明也真是的,平時做下了那麼多的惡,如今憑着自已幾句話就想脫罪,做夢呢?
趁着辯方律師走神的功夫,公訴人一方已經開口請下一位證人說話了。這位證人身材瘦小,正是他當日鑽到了廢墟里面,把已經死去的周定國給拽了出來。
“審判長、陪審員,我來說一說當天我在廢墟里看到的情況。”這名消防隊員略有些緊張的對衆人說道:“當時我們這一組裡數我身材最瘦小,所以在知道最後裡面還有一個人的時候,就派我進去察看了一下。不管是死是活,我們都要把那個人帶出來,就算他死了,也要把屍體帶出來,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尊重吧!等我進去之後,看到那具屍體平躺在地上,身上頭上什麼也沒有。然後我伸手摸了摸擬他的鼻子,已經沒氣了。摸了摸心口都有些涼了,四肢也都有些僵硬了,我就知道這個人可能救不活了。沒辦法,我就在他腳踝上繫了一根繩子,然後又退了出來,最後才把他從我們挖的洞裡拖了出來……”
“審判長,我有話說!”這名消防員的話還沒說完,嗅到機會的辯方律師就又不甘寂寞的跳出來說話了。沒辦法,他每多說一句話都代表着一筆錢,如果他所說的話起到比較好的效果的話,他得到的錢就更多。在金錢面前,臉面和正義又算得個什麼?和他有關係麼?
主審法官長長的吁了口氣,看得出他已經對辯方律師有些不滿了。不過作爲審判長的他還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已的情緒,然後纔開口對辯方律師道:“辯護人,以後在證人還沒講完話的時候,請不要那麼急着插話,請讓證人把他的話說完好嗎?”
“好的,審判長,我只不過是發現了一個漏洞,怕一會忘記了。”辯方律師有些訕訕的答道。
“好吧,你說吧,有什麼要問的現在就可以問。”主審法官看了看被搶了話的消防員,知道此時辯方律師打斷人家思路的手段已經起了作用,只好無奈的讓辯方律師繼續問下去。
“好的,謝謝審判長。”辯方律師客氣了一句,然後就毫不客氣的發問了:“請問公訴人,不知道你注意沒注意到這位證人剛說這的話?剛纔他說是把一根繩子系在了死者的腳踝上,然後把屍體從洞裡給拉了出來,那麼驗屍報告上所說的腿部的傷處,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受的?如果是在那個時候受的,是不是證明我的當事人的嫌疑並不存在?”
一邊說着話,辯方律師一邊用帶着點挑釁和志得意滿的神情望着公訴人一方。
豈料辯方律師這回卻打錯了算盤,只見公訴人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一點也不緊張,而是淡淡一笑道:“辯護人,您實在是心態急了點,證人的話還沒講完呢!你安心聽下去就好了。”
公訴人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而且辯方律師注意到,公訴人在稱呼他的時候第一個稱呼用了“您”,而第二個稱呼卻用的是“你”。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公訴人在心裡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並且把他當成了諷刺的對象,極爲鄙視。
做到了這個程度的法律工作者,對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非常的講究。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關係到了案件的勝負輸贏。而公訴人用這種口氣說話,那就只能說明對方有些勝券在握了。
公訴人示意那名消防隊員繼續往下講,那名消防隊員的臉上也帶着一種略有鄙夷的笑容繼續講道:“剛纔那位先生置疑我們把那位遇難者的屍體弄傷了,真是可笑!您不知道我們是專業救援隊伍嗎?尊重每位逝去的人是我們的工作職責之一。爲此我們早就準備好了裹屍袋,屍體是先被裝到裹屍袋裡邊,然後才從外面再系在他的腳踝上的,怎麼可能讓屍體的身體受傷?萬一法醫需要驗屍的話,我們豈不是會給法醫添很多麻煩?”
說到這兒,那名消防員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了辯方律師一眼。
“講完了麼?”公訴人看消防員似乎告一段落,先開口問了一句道。
“講完了。”消防員回答道。
“好,我先問一個問題,如果辯方律師有問題的話,呆會兒請繼續問。”公訴人衝辯護人示意了一下,繼續道:“這位消防員兄弟,你當時是除黃偉明和周建新之外,唯一一個進到那個困住他們廢墟的人嗎?除了已經去世的周定國之外?”
“是的,我是唯一一個。”消防員肯定道。
“好,那我再問你,那個廢墟空間大約有多大?你在那個廢墟里邊呆了多久?”公訴人繼續問道。
“大約四五平米吧,很小。三個人在裡面的話,彼此都會碰到對方的。我在裡面呆的時間不算長,把屍體裝好捆結實後就退出來了,前後有……五分鐘左右吧!”消防員回憶着當日的情景道。
公訴人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道:“你在裡面使用燈光照明瞭嗎?看得清楚嗎?那裡面是怎麼個結構?結實不結實?”
“審判長,我需要在這裡提醒公訴人,不要問太多與本案無關的問題,以干擾法庭對證據的判斷。”辯方律師看公訴人問得很細,馬上帶着火力開口反擊了。
“審判長,我問這些問題是有深意的,我們需要搞清楚廢墟里面的真正情況,因爲這關係到了周定國的真正死因。”公訴人不慌不忙的答道。
“允許,不過不要浪費太多時間。”主審法官有條件的答應了公訴人的要求。
“好的。”公訴人先答應了一句,然後就回過頭對那名作證的消防員道:“繼續,請回答剛纔的問題,廢墟里面的照明條件怎麼樣?你看到裡面是個什麼樣的結構?”
“照明條件還可以,我們有應急照明,是那種無影燈,周邊環境都可以看得很清楚,而且光線還不刺眼的那種。至於裡面的環境嘛,我記得側面是一塊掉落的四孔板,因爲被一塊混凝土擋着,所以沒有完全倒下來,基本上就那麼立在那裡。然後四孔板上面搭着另一塊四孔板,然後還有一些牆板裝飾材料什麼的,就這麼的搭成了一個離地不高的狹小空間。哦,對了,左面就是一根承重柱。因爲那根承重柱,搭在上面的那塊四孔板纔沒滑落下來,整個空間比較穩,這樣才讓那三個人沒有直接被建築砸傷,應該說運氣不錯。”那名消防隊員一邊回想着當初的情況,一邊講着。看得出他頭腦很清楚,前後左右有什麼,包括那個狹小的空間是怎麼組成的都非常清楚。
“好,請你再回憶一下,那個空間的地面上有什麼?有沒有一根可以直接卡住周定國的脖子,直接把他卡死的東西?你看到屍體的時候,他身上有沒有壓這麼一件東西?”公訴人繼續追問道。衆人這才明白公訴人是想幹什麼,他是在確定消防員的記憶力和觀察力,如果那個廢墟空間裡面沒有要吧卡死周定國的物品,周定國的死就有很大疑問了。
“審判長,我抗議公訴人有誘導性的提問,這是在訓導證人做出不利我方的回答!”辯方律師當然明白公訴人爲什麼這麼問,當即出言想阻止公訴人的這個問題。
“抗議無效!這個問題很重要,但也提示公訴人注意你提問的方式。”審判長並沒有同意辯方律師的抗議,但還是提醒了公訴人一句。
“好的!”公訴人答應了一句,然後這才又對那名消防員問道:“請回憶一下,在那個廢墟空間裡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會造成周定國的死亡?”
“我知道您問的是什麼,我當然可以回答。其實這個事兒沒出來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我甚至還和我們班長和領導反應過這個問題,可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說到這裡的時候,消防隊員表現得有些激動,語速也加快了一些:“因爲那個廢墟空間在我們救出人來之後不久就垮了,我們再反應問題也沒什麼用。不過既然今天您問了,我就可以在法庭上告訴大家了:那個廢墟倒塌所圍出來的那個小小的空間裡面其實挺乾淨的,除了地面上的些灰塵和小的建築材料碎塊之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沒有。我看到周定國的屍體的時候,他就那麼平躺在地上,乍一看上去還以爲是睡着了,身上也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的。我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會壓到他的脖子,如果真有東西壓到了他的脖子,那爲什麼我進去的時候什麼也沒看到?難道還能是黃偉明他們給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