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這晚，蘇話跟奴兒一起依然着男裝像往常一樣吃飯，不經意發現，對面桌有四名江湖草莽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地透過自己這邊觀察某處。蘇話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後面桌上正坐着一位佩劍男子。他也是背對着自己，所以看不到正臉，只知道他披着黑色披風，頭髮長長的有些天然卷和天然黃，他的劍就擱在桌上，擡手可得的位置。
蘇話想到了《小李飛刀》裡的那個李尋歡，特別是他那微微卷曲還泛黃的長髮，尤其讓她覺得新鮮。
不知道對面四個人想幹嘛，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樣子……佩劍男子似乎沒有覺察到呢。
蘇話倒了一杯酒，起身。
“蘇公子，你要幹嘛？”奴兒詫異地看她。
蘇話笑而不答，徑直走到佩劍男子身邊，卻看到他雖然英氣逼人卻冷漠如寒霜更加逼人的臉，就忘了自己要幹什麼了。
“什麼事？”冷麪男子並不看蘇話，靜靜地問。
“哦，呵。”蘇話乾笑一下，緩解氣氛，隨即喝了一口酒，輕聲說：“有人不懷好意，在你後方五米的距離。”
“知道，有勞。”冷麪男子還是不看蘇話，也並不回頭看，而是徑自飲酒。
“怪人。”蘇話自語着識趣地離開，坐回自己的位置，有種狗咬呂洞賓的挫敗感。
“蘇公子，怎麼了？”奴兒問。
“好心沒好報，吃飯。”蘇話把臉埋進大米中，憤憤地啃，啃着，只聽“唰唰”的聲音，再擡頭就看到對面桌上四人此刻面如死灰，紛紛把眼珠子翻着注目自己的頭頂——每個人的頭頂都插着一隻筷子。
“哦～武林高手。”蘇話很沒形象地瞪大了眼睛。
“弟兄們！拼了！”四人中有人抽出了大刀，直奔冷麪男子。
蘇話忙拉着奴兒閃到一邊，觀看這場稱不上惡鬥的惡鬥，而客棧其他人，逃的逃，躥的躥。不過，在底下吃飯的客人還沒跑光，四人斃命，惡鬥結束。
奴兒躲在蘇話後面尖叫。而蘇話自己，歷來死人看多了，卻也沒見過活人在自己面前一下子變成死人，一時也有些心情鬱結，堵得厲害，但還算得上冷靜。
冷麪男子坐下來繼續喝酒，彷彿剛纔的事不曾發生。
蘇話跨國屍體走到他跟前，提醒道：“還不快走？官府要來人抓你了。”
他只當聽不見。
“還真是怪人。”蘇話感嘆一聲，氣憤得很，拉着奴兒要回房休息，可是剛上到樓梯拐角，官府就真的來人了。領頭的看了一下地上的死人，又看了看冷麪男子，厲聲問：“人是你殺的？”
“江湖恩怨。”冷麪男子泰然道。
“大膽！”領頭義憤填膺，下令說：“把他拿下。”
冷麪男子只一個側臉，把士兵們嚇得怯怯不前，那領頭更是恐慌，忙說：“算了，算了，把屍體擡走，擡走。”
“哎？”蘇話驚歎不已，怎麼可以算了？殺人要償命不是嗎？索宇王朝的法律沒這一條？“奴兒，可以，就這麼算啦？”
“嗯，這些武林中人跟官兵從來各走各的道，很少起衝突。”奴兒說。
“那，武林中人不受朝廷管制嗎？”蘇話又問。
“差不多。武林中人是沒有戶籍的，朝廷也不好管制。”
“那他們要是亂殺無辜百姓呢？朝廷也不管？”蘇話咋舌。
“蘇公子，亂殺無辜的就稱不得武林中人了。”
蘇話細想，覺得奴兒說的也有道理，不如就此她也去做那武林中人好了，落得逍遙自在。
42
有了這個念頭，蘇話就衝動地折回樓下，坐到冷麪男子身邊，笑呵呵地正要搭訕，卻聽冷麪男子很不是時間地喚了聲：“小二，一間客房。”
“是……是是。”店小二從後面跑出來，戰戰兢兢地說，“大俠請隨我來。”
蘇話遭受前所未有的無視，並沒有泄氣，而是跟了上去，並大聲說：“小二，讓大俠住我隔壁。”
冷麪男子停了一下，拿餘光瞟了一眼蘇話，終於沒說什麼，上樓。
“碰到一個不怕死的。”店小二暗自嘆息說。
奴兒不知道蘇話要幹什麼，又懼憚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男子，心跳得厲害，找到機會才悄聲問：“蘇公子，爲什麼要招惹他啊？”
“想交個朋友。”蘇話故意大聲回答。
這時，店小二已經把冷麪男子帶到蘇話隔壁的房間，待到安排好後，他匆匆逃到樓下。
蘇話不顧奴兒的攔阻進了冷麪男子的房間，裝得很男人似的，問：“敢問大俠怎麼稱呼？”
“出去。”寒冷。
“交個朋友嘛。”蘇話厚臉皮道。
冷麪男子頭一次聽別人對自己說要跟自己交朋友，心裡有小小的驚愕，但不言於行表，看上去依然冷酷無情。
“我叫蘇……蘇東坡。”這個時代，大詞人東坡還未出世，蘇話就暫時借他名字用用。
“蘇公子，不早了，我們回房吧！”奴兒忙拉扯住蘇話。
“那，那我明天再來看大俠。”蘇話正好找到臺階下。
冷麪男子舉起茶杯，喝了口水，覺得這個小矮子有趣又討嫌。
蘇話回到自己的房間，氣鼓鼓地口裡直罵娘，心裡卻忍不住地好奇，好想把他抓過來握在手心裡研究。
夜靜了，蘇話的心卻靜不下來，直接導致失眠症狀。
43
某個不經意的向門外張望，猛然看見一道黑影忽閃飄過，出於好奇，蘇話下了牀，把門開出一道縫，正好看到一個人影在迴廊那頭用手戳開一間客房糊在門上的白紙往裡窺視，然後又跑到另一個房間，做同樣的事。
她拿出□□，出門悄悄靠近，可是一眨眼，那黑影就如鬼魅般不見了，心想，難道是鬼不成？早知道應該帶把糯米，不過，她還沒見過跑到墓穴之外的鬼。
“唔……”有人從背後捂住了蘇話的嘴。
“鬼鬼祟祟做什麼？”那人又鬆了手，聲音之冰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蘇話回頭，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冷麪男子。
“你才鬼鬼祟祟，”蘇話氣他上一秒把自己嚇得半死，於是扯着喉嚨，壓低嗓音說，“我是看你鬼鬼祟祟我才鬼鬼祟祟的……倒是你，鬼鬼祟祟幹嘛？”
“二位這邊請。”店小二的聲音。
鬼鬼祟祟的二人達成共識想藏起來，卻發現沒有藏身之地。就算冷麪男子武功了得可以掛在欄杆上，店小二手裡掌着亮燈，很容易被發現，更別說還有個武功白癡蘇東坡。
“誰在那？”不容多想，店小二已經發現了二人。
“是我，我們。”蘇話忙說，“我們要拉屎，找不到廁所。”
說完才知道謊言漏洞百出，她在這裡呆這麼多天，怎麼可能找不到廁所啊！於是她忙補充了一句，說：“他，他找不到廁所，我帶他去。”
店小二把燈籠提到二人面前照了照，被冷麪男子嚇到了，心裡一咯噔，忙諂笑，帶着兩位半夜趕路投宿的客人繞開他們。
蘇話好像做了賊一樣在心裡吁了口氣，可才吁了半口，發現新來投宿的客人在自己身旁停了下來。藉着微弱的光亮，她還是看清楚了，這二人竟然是索宇修和青衣。
“公子？”青衣叫了一聲拉回愣了神的索宇修。
“二位客官，這邊請。”
“我們走。”蘇話不動聲色拉起冷麪男子的手就往自己房間的方向“暗逃”，幸虧自己的頭髮睡前沒解開，還是男人的樣子。
在蘇話的房門口，冷麪男子突地掙掉她的手，從來沒有人這樣牽過他，更別說一個“男人”，他覺得說不出的奇怪。
“剛纔，看到沒？是我仇家。”蘇話並沒有注意到冷麪男子的不自在，說，“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我們，日後有緣再見。”
蘇話燦笑了一下進門，迴轉身關門的時候發現冷麪男子還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看自己，於是又笑了一下，問：“你剛剛鬼鬼祟祟想幹嘛？”
“找人。”
“哦。”蘇話也沒多問，說：“你繼續，記得早點休息。”
冷麪男子沒說什麼，折向自己的房間。
蘇話叫醒了奴兒，很快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跑路，不想一開門看到索宇修和青衣正站在門口打量地看自己。
“皇……”奴兒在宮裡呆久了，這毛病就是改不了，一見到皇上兩條腿就不自覺想下跪，蘇話阻止住她時，餡已經漏大了。
“果然是你。”索宇修淡笑。他被店小二帶進房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就問起，店小二無意說出她們女扮男裝的事實。
44
蘇話束手無策，直直地被他逼回屋裡，偷偷地想從袖子裡拿□□時，手卻被索宇修抓住。
“放開。”蘇話想甩掉索宇修的手，甩不掉，有些激動說，“我死也不會跟你回去！”
“爲什麼？”索宇修淒厲地盯着她問。
“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蘇話冷靜下來，認真地告訴他。
“討厭？你到底討厭我什麼？”索宇修怒氣沖天，一伸手掐住了蘇話的脖子，放出狠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蘇話退到桌旁碰翻了桌上的茶具，一時響聲大作。
“咳……”她那細細的脖子哪經得住他大掌的折磨，難受死了，她一手拼命捶打着他的手臂，一手竭力試着掰開他的五指鋼鉗。
奴兒哭着跪到索宇修腳下，扯他的衣袍，求他饒命。
“鬆……不要……”蘇話突見冷麪男子飛身進來，手裡的劍直直地將要插進索宇修的後背，她驚恐搖頭，在這一髮千鈞萬萬分緊急之時，青衣出手把劍擋了一下。
索宇修放開蘇話，還沒來得及轉身，冷麪男子的劍又刺了過去。
“不要！”蘇話適時地推了一下索宇修。冷麪男子詫異地收回劍鋒，沒有殺索宇修，而是把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速度之快，以至於索宇修都難以閃躲，而青衣，根本來不及護主。
“放他們走。”冷麪男子眼神毫無焦點地說。
聽言，蘇話帶着奴兒飛奔出門，但不忘回頭提醒一句“大俠不要弄傷他們”，然後才逃之夭夭。
良久，冷麪男子收起了劍，欲走出房門。
“慢着。”索宇修叫住他，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冷麪男子淡漠地說。
“大膽……”
索宇修示意青衣閉口，壓低火氣問：“你跟她們是什麼關係？”
冷麪男子想了半天，說了兩個字：“朋友。”
“那你可知道她們是什麼人？”索宇修再問。
“我不必知道。”冷麪男子丟下話跨出門檻，回自己的房間。
“此人武功均在你我之上，要小心行事。”索宇修跟青衣告訴青衣，又吩咐道：“拿我的手諭，封鎖城門。”
“是。”青衣聽命急急地出了門。
蘇話和奴兒趕到城門口恰好看到先她們一步的青衣。
“怎麼辦？”奴兒焦急地問，這一次，她覺得皇上不會饒過蘇貴妃，所以才這麼焦急。
“去宜春院。”蘇話想了想說。
“啊？”奴兒聽了嚇一跳，宜春院是洛城一家大的妓院呢。
“走啦！”蘇話拉起她，又說：“我們不出城了，看他能耗到什麼時候。他是皇帝，還有很多國家大事要處理，不會呆太久的。今晚，我們就去宜春院爽一下，哈哈。”
女扮男裝了幾天，還真把自己當男的了。
蘇話玩心太大，甚至叫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他們”，巧的是，這兩個姑娘的名字一個叫如花，一個叫似玉，這讓蘇話想到了皇宮裡萬事如意四個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到牽連。
“公子，夜深了，何不讓似玉……”似玉的手不安分地在蘇話的大腿上摸來摸去，大概是喝多了。
蘇話忙拿掉她的手，說：“不急，不急，來，再喝一杯。”
似玉接過杯子還沒喝完就趴到了桌子上。
如花昏昏欲睡，說：“我也不行了……”
“酒量真好……”奴兒又看到如花倒下，自己也直想睡。
“呵呵，你也睡會吧。”蘇話說，她的酒量向來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