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我們, 什麼時候回去?”
索宇修很驚訝,但看到她認真的樣子,他覺得她的心在向自己靠近, 儘管他剛剛還在水木太面前說等傷好些再回索宇國, 想她走神沒聽到, 但他還是願意告訴她:“你什麼時候想回去, 我們就啓程。”
“那, 等你傷口好了點我們就回去吧。”蘇話笑笑說,這一次,她是真的體會到, 索宇修對自己是愛而非佔有慾望,就算是感動, 就算是回報, 她也應該陪伴他, 滿足他,哪怕用一輩子。
索宇修打心底高興, 這種高興,是難以言喻的,它讓他衝動地不顧傷口碎裂的可能,重重攬她入懷。如果說得到江山,他擔起的是一種責任, 那麼, 得到她的芳心, 他除了一份責任, 更多的是幸福。然而, 爲了徹底清除她對墨劍的留戀心裡,他做出了一個勇敢的決定, 在她耳邊,他告訴她:“我會以朕的名義向水木太和色丹皇帝求個情,讓他們饒墨劍和多木香,還有他們的孩子不死。”
蘇話感激點頭。
真的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接下來幾天,索宇修得到了蘇話無微不至的照顧,這樣體貼的她,他幾乎有些不習慣,但慢慢就習慣了,並且依賴,這是他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
在外人看來,用兩個字來形容他們,那叫恩愛。
青衣和奴兒樂在眉梢,喜在心頭,主子的問題解決了,自己的事方纔顧得上吶。
只是苦了古木一,他因此最後選擇了逃避,請命隨龐炯回到邊城駐紮,眼不見,心不煩,意不亂,情可藏。
精心調養過後的索宇修,情緒飽滿,只要不讓他下地種田,看起來跟常人沒什麼兩樣,於是跟蘇話商量好,等到水木太從北饒跟他父王“談判”回來,他們就離開雲母城,回國去,估計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
“我想去逛街。”想到就要離開一個國家回到另一個國家,蘇話覺得應該買點紀念品回去,於是央求索宇修。
“逛街?”顧名思義,索宇修還是覺得這個詞彆扭,突然想起來蘇話所說的“晚安”一詞,於是問:“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的竟是些古怪的語言?諸如什麼‘晚安’,‘幾點’之類,現在又有一個‘逛街’,真是新鮮。”
“其實吧,這些就字面意思能理解的啊,你比較笨吧。”蘇話裝得若無其事說。
索宇修只是笑,恐怕,這個世界敢說他笨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逛街就是去街上走走,買點東西。”蘇話只解釋這一個。
“那‘晚安’呢?”
“這個啊,”蘇話神秘笑了笑,說,“除了晚上睡覺安穩的意思,還有一個意思,你要不要知道?”
“你說。”
“我不告訴你。”蘇話的樣子可愛極了,逗得索宇修直樂呵,她便把話題轉到逛街上了:“走吧,去逛街。”
索宇修就不喜歡讓她在人前拋頭露面,於是收起笑顏,勸道:“你要買什麼東西,可以讓奴兒幫你去買,何必親自……”
“主要是想去街上看看,”蘇話打斷他。“明白?”
索宇修方纔會意地笑,並饒有興致說:“我陪你。”
蘇話張了張口本想拒絕,怕他上街不安全,但終於還是算了。
246
這皇上皇后逛街,緊張的是那些專門守護其安全的侍衛們,前呼後擁太招搖,也掃興,離得太遠又怕意外。於是,青衣和奴兒留在身邊,其他護衛則保持視線之內最遠距離跟蹤保護。
“早知道就不讓你出來了。”蘇話發現遠處的侍衛之後發出感慨。“勞民傷財,還不自在。”
索宇修抱之一笑,輕搖摺扇道:“我可不這麼認爲。”
“你習慣了被人跟着,當然不這麼認爲。”蘇話說着無意瞅到小攤販在賣臭豆腐,急忙拉着索宇修過去要買。“老闆,這個怎麼賣?”
那小攤販不禁笑了,道:“姑娘您真有意思,我就一賣臭豆腐的,哪敢稱老闆?這個啊,一文錢兩串,又香又嫩,不好吃不要錢。”
蘇話還真不知道不稱他“老闆”還能稱什麼,在現代,可不人人是老闆?不過,這不是重點,邊上的索宇修早在斯文地捂鼻子了。
“你不吃?好了,你不吃,我知道了。”蘇話提出問題自己又快速做出回答,然後看向賣臭豆腐的人,說:“我要兩串……奴兒,你們要不要,很好吃哦。”
奴兒看了青衣一眼,抿着嘴脣微微搖了搖頭,說:“我們不吃。”
“別後悔。”蘇話歡快地接過兩串臭豆腐,聞了聞也可以心滿意足。
“這臭東西,當真有那麼美味?”索宇修看蘇話喜滋滋的樣子,不禁問。
“當然了!要不要嚐嚐?”蘇話猛然將臭豆腐伸到索宇修嘴邊,嚇得他後仰了十五度角,蘇話便咯咯地笑了。
五米之外的距離,有一道炙熱的目光。
恍然注意到,蘇話的笑容僵在臉上,一時愣住,無米開外的距離,那不正是墨劍牽着一匹棕色的馬,馬上坐着多木香嗎?
“蘇話姐姐……”多木香猶豫着叫了一聲,卻沒有往日的甜膩。
這距離,誰也不敢率先拉近。
“墨劍,”多木香叫了聲要下馬,墨劍忙去攙扶,她說,“你過去吧。”
墨劍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再次看向對面的人,冷俊的臉上寫滿了複雜的情愫,他沒想到還會在這裡遇見她,就像她也沒想到會遇見他一樣。
“還吃嗎?”索宇修瞅了一眼蘇話手裡的臭豆腐問,不等她回答,他便接了過去拿進自己手裡,徑直邁開步子調轉了方向,還用後背丟下一句:“早點回來。”
青衣和奴兒也明瞭地跟着離開。
相比以前,索宇修的大度簡直是轉折性的變化,,害得蘇話又是一陣感動,他居然可以做到給自己和墨劍最後道別的機會。
“我去那邊的茶館等你。”多木香說着也走向了街道旁的一個茶館。
茫茫人海,就只剩這樣熟悉的兩個人了,曾經相知相惜,相濡以沫,以後卻不得不相忘於江湖的兩個人。
247
“墨劍……”叫出這個名字,蘇話幾乎能感到自己心臟的起伏,她走近他,看到他眼神裡的無奈和期許,她明白他的苦楚,更明白他一直以來的冷漠,因爲他們彼此都有了自己的歸宿,再不能產生任何交集。
“墨劍,”蘇話再叫一聲他的名字,而後問:“你們這是要去哪?”
“我決定帶着香兒,還有我們的孩子,回我的老家南郡。”墨劍說。
猜也能猜到,蘇話牽強而笑,本來跟他去南郡的人應該是她的,只怪天意弄人,世事變化無常。
“那,好好照顧多木香,還有你們的孩子。我相信,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
墨劍的眼眸微閃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我大概這幾天就回宮了,”蘇話又說,“其實想想,索宇修對我是真的好,所以,我應該陪着他……”
聽言,墨劍垂下了眼瞼,算是徹底放下吧!然而,改變他人生的,正是蘇話,而非多木香。
“那,”就算他不說一句話,她也能體會他的心情,終於是要分別,這樣躊躇着也沒可能一輩子,於是說,“我走了。”
她留戀地轉身,早已不安分的淚瞬間肆虐。
“等等。”墨劍突然叫住她,她停步,卻不敢回頭。
“我墜崖前不久,有人想買我殺你,那個人,應該是朝廷的。”墨劍頓了頓,又說:“宮廷險惡,你要多加保重。”
“嗯,我知道了。”蘇話還是不回頭,擡高音調掩飾自己的傷心和難過。“快去找多木香吧,她在等你。我走了。”
蘇話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穿過街道,蘇話仍然沉浸在無盡的傷痛中,渾然不知身後緊跟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紫色身影,一直走到離住處不遠的地方,她才突地停下來,卻也不是發現了什麼,只是向天眨了眨眼睛,又用衣袖擦臉,準備調試好情緒再進去。當她再想邁開步子的時候,紫色身影就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嘴巴,並把她拖進路邊的茶花林裡。
掙扎間蘇話聽到索宇修的三名侍衛在相互質問:“娘娘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可能進去了。”其中一人說。
“沒道理這麼快。”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爲了以防萬一,索宇修留下這三個人偷偷跟着蘇話保護她安全,可萬一發生了,他們卻沒有來得及發揮作用。
蘇話終於是看到了那個人的臉,陰柔俏麗,勝似女人的男人,再加上這身永不退色的紫色衣服,除了無常,還有何人。
兩個人在此相遇,想必都吃驚不小。蘇話知道無常不會加害於自己,便不作掙扎,無常也鬆了手,開門一句:“果然是你,墨劍呢?”
“你找他幹什麼?”蘇話不屑地答,很快說:“他已經跟別人結婚就快生子了。”
無常聽到這個消息皺起了眉頭,表情也跟之變得不怎麼好看,還不相信地問:“此言當真?”
蘇話剛想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就看到青衣帶了一批人急匆匆竄出來,並下令:“分頭找,一定要把娘娘找回來。”
無常對青衣有印象,很快猜到索宇修就住在裡面,也猜到蘇話現在跟索宇修在一起,於是換了個方式問:“你知不知道墨劍現在在哪?”
“我不告訴你。”蘇話說着得意地嘟起了嘴,她纔不想再讓無常去破壞墨劍跟多木香的幸福。
“你……不說我就殺了你。”無常雖然人長得美,狠厲的樣子也還是怪嚇人的。不過,蘇話不受他威脅,她可不覺得他會真的殺了自己,笑笑說:“殺了我你就再也沒機會知道了,不過,你若不殺我,我也還是不告訴你,除非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蘇話其實只是想借故勸導無常死心罷了。
248
於是,兩個人來到一條遠離鬧市的溪流間,開始了提問和回答的互動。
“墨劍那次離開皇宮之後,你有沒有跟他在一起?他墜崖失去記憶的事,你知道吧?”
“失去記憶?”無常錯愕不已。
“嗯,”蘇話點頭。“不過現在……”
“都怪我!”無常臉上漸漸浮出自責的表情來,好像墨劍墜崖跟他有關。
“知道他離開皇宮,”無常並不看蘇話,細聲細語接着說,“我在皇城外的小木屋找到他,但他對我這個人的存在,始終視而不見,當作空氣,我跟他說話,他也不理不睬,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墨劍告訴無常,他不再殺人,叫他離自己遠點,無常自然不答應,他就出手傷了他,並且,自己收拾好行李走人。然而,就在他前腳走,後腳就跟來了一大幫蒙面人。無常心想是墨劍的仇家,又是些自不量力,自尋死路的笨蛋,就毫不猶豫給他們指明方向說:“你們要殺的人把我打成重傷之後朝那個方向走了。”
誰曾想,就因爲這句話,害墨劍差點丟了性命。
就是那些黑衣人,把墨劍打成重傷,並將其逼下懸崖的。
“他們是什麼人?怎麼墨劍也打不過嗎?”蘇話忍不住問。
“是朝廷派的人……”
此話一出,蘇話立馬想到索宇修,心都寒了。
“而非什麼仇家。”無常接着說,“我也是後來失去他任何消息纔去查證的,朝廷有人要殺他滅口,而這個人,卻也不是皇上。”
“你怎麼知道?”蘇話又是一驚。
“皇上要殺人,還需要屬下蒙面嗎?更何況,他們要殺墨劍的原因……是因爲他們的主人,事先想用重金買他殺人,他不幹才遭來殺身之禍的。”
“你怎麼知道?”蘇話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沒什麼事,難得倒我。”無常略顯驕傲道,事實上,他也不過恰巧偷聽到那些黑衣人辦完事向他們主人彙報情況時說的話罷了。
“大人,您吩咐屬下辦的事都辦好了。”
“嗯,記住了,身爲一名殺手,不殺人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你們也一樣。”
單是憑這兩句簡單的對話,無常足可以判斷事情原委,但爲了肯定自己的猜測,他抓到過一名黑衣人,可無論怎麼盤問,怎麼羞辱,男黑衣人都不透露半個字,逼急了索性咬舌自盡,這樣的素質,比殺手更殺手。無奈之下,他只得用最愚蠢的方式四處搜尋和打聽墨劍下落,直到十天前方纔有個江湖朋友幫他打聽到墨劍墜崖被一個“色丹富商”所救之事,再順藤摸瓜找到色丹都城北饒,卻發現八王府抄家被封,又找到雲母城,終於巧合地遇到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