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口諭，傳楊小官人覲見。”
“父親，孩兒先去見陛下，您先回府吧，孩兒見了陛下再回去。”
“嗯，早去早回。”楊寧點了點頭，目送着楊謙跟隨着宦官疾步而去。
眉頭緊鎖在一起，不知爲何，總覺得今日自家謙兒的表情很古怪。
特別是當陛下聽聞宇文述前來，收刀入鞘的那一瞬間。
楊寧甚至覺得，如果不是自己下意識地扭頭，根本就發現不了。
身邊的謙兒那濃烈而又一閃既失的失望，還有之後同樣一閃既失的決然表情。
“表舅兄……”不遠處，正在低聲聊天的李靖突然聽到了身後轉來的招呼聲。
扭頭看去，就看到了楊寧正笑眯眯地朝着自己走過來。
趕緊當先恭敬地一禮。“見過鄭國公。”
身後邊的那一干追隨楊謙而來的將領們亦紛紛朝着這位鄭國公和上司的親爹恭敬一禮。
楊寧與衆人寒暄幾句之後，拉着李靖到得一旁，仔細地詢問起了這段時間楊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問得那李靖滿臉莫明其妙。“沒有吧，這段時間，子敬一直都沒有任何反常，妹夫何出此意，難道發生什麼事了？”
“這倒沒有，只是我覺得今日謙兒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楊寧便將自己所觀所見，與這位表舅兄說了一遍。
李靖撫着長鬚，兩眼眯在了起來。“他必是對陛下的行爲感到很失望纔是。”
“宇文化及與宇文智及此二人之行徑，乃爲通敵之大罪，其罪當誅之。”
“你的意思是謙兒對陛下的處置不滿意，因而失望。”
“想來應當是如此，妹夫你也不必再多想了，待他見了陛下之後，你再向他詢問便知。”
等到楊寧離開之後，李靖撫着長鬚，目光投向了那行宮處，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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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參見陛下，見過虞光祿。”楊謙入得內殿，僅見那虞世基侍立於一旁。
“卿不必多禮，起來吧。”楊廣此刻則不復之前的憤怒，整個人顯得頗爲頹唐。
一旁的虞世基衝楊謙微微頷首之後，沉靜地繼續立身原地。
“小楊卿家，想必你也已經知曉了宇文化及與宇文智衣這兩個該死的混帳都做了些什麼。”
“臣的確聽聞了，聽聞諸事皆已查實，宇文化及與宇文智及此二人暗中指使人與突厥進行鹽鐵貿易。”
“而今日，宇文老卿家在朕的跟前鬧了這麼一出，唉……”
虞世基面無表情，只是看向楊謙之時，這才露出了一個略顯得無奈的神情，緩緩搖了搖頭。
虞世基傳遞過來的信息，讓楊謙瞬間就明白了過來，怕是這位大隋天子，已經對那兩個應該被活剮之後扔糞坑的混帳心軟了。
如果不是現在情況不適合，楊謙真是要給氣的笑出聲來了。
這特麼的是什麼樣的事情，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心軟？
那你宰殺那些對大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大臣們之時，爲何會那麼殘酷無情，毫不心軟呢？
就因爲他們兩個跟你關係好，就因爲他們的爹宇文述是你最依賴的臣子？
“那依陛下的意見，準備如何處置？”楊謙朝着楊廣低聲詢問道。
“朕很猶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故爾，特詔你們二人過來商議。”
“你們二人，都是朕的心腹，亦是朕之肱股。
所以，朕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既不太過傷宇文老卿家的心，卻又能夠給天下一個交待的辦法。”
聽到了楊廣這話，再看到他那充滿期待的目光，楊謙呵呵一笑，心中哼起了一首曲調悠美的《涼涼》。
看樣子，我特麼真是白瞎了自己的好心了。
楊謙看到虞世基垂眉閉眼，當下不再猶豫，推金山拜玉柱地拜倒在階下。
“陛下，臣敢問陛下，裡通外國之罪，按我大隋律令，該當如何？”
楊廣愣在原地，作聲不得，反而是那虞世基掀開了眼皮，沉聲肅容答道。
“斬立決，盡誅滿門。”
“違陛下聖意者，按我大隋律令，該當如何？”
“亦爲重罪，當可判斬當決。”
“知犯而犯法者，按我大隋律令，該當如何？”
“亦爲重罪，刑罰加倍處之……”
“陛下，臣沒有問題了。”楊謙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向楊廣拜倒。
“臣以爲，按我大隋律令，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之罪，當誅之，以儆效尤。”
“若不誅之，等於是給天下軍民一個很壞的典範，這等人，若國法尚能容忍，那麼……”
“……小楊卿，夠了！”楊廣的臉色變得變去，最終，以掌擊案厲喝出聲來。
“……”楊謙平靜地擡起了頭來，看向臉色十分難看的楊廣。
楊謙抿了抿嘴，略一猶豫，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莫非，陛下不願意誅之。”
看着年輕的楊謙，這位年紀輕輕，向來謙和的肱股之臣，似乎多了少有的固執與堅持。
楊廣張了張口，悠悠地吐了一口濁氣，無可奈何地苦笑道。
“非不願，而是不能啊……”
“朕的愛女南陽不欲讓她的公公白髮人送黑髮人。而朕與宇文卿家相得多年，也不欲君臣之間，多了隔閡……”
“臣，能理解陛下，故爾也能夠理解陛下的難爲之處。”楊謙點了點頭，一副我很清楚的表情。
“若是陛下覺得自己不能做，那麼臣願意代勞。”
“……”楊廣看了滿臉認真的楊謙，最終緩緩地搖了搖頭。
“陛下，其實臣也與小楊官人一般想法，但若陛下不欲取他們的性命。”
“那就乾脆發配充邊吧，流配往嶺南、交趾之地，至少可以保全他們的性命。”
聽到了虞世基這位老司機之言，楊謙兩眼一亮，亦認同地道。“下官附議。”
“流配充邊嶺南、交趾之地。”楊廣撫着濃須，似乎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且容朕再好好的想一想。二位卿家先退下吧……”
“臣遵旨……不過陛下，臣尚有一事，還望陛下能夠恩准。”
楊謙本已經站起了身來，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要事，再次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