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4：十一
此時的十一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滿臉青澀稚嫩，渾身上下佈滿灰塵，像是剛從土裡滾出來。
他也是穿着鬆鬆垮垮的軍服，甚至比起羅永安還要更不堪，寬大的軍服下襬幾乎到了他的膝蓋。
“他讓你跟着我你就跟着我啊，老子就見過你什長几次！”
沈林一臉無奈地扶着額頭，走到十一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十一！”少年瞪着雙眼，看上去非常不服氣。
“十一？你爹媽怎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咋不叫狗蛋，土耗子呢？”刀疤漢子被羅永安打了一頓後現在又出來作妖，看着十一搞怪笑道。
十一兇狠瞪了眼對方，仰起髒兮兮的小臉，表情驕傲：“老子我從小就在軍營長大，名字是什長取的，他們伍裡十人，我是那第十一個！”
“就算什長他們全都死了，伍裡現在只剩下我一個，我仍然是叫十一。”
當兵的見慣了生死，所以沈林在聽到十一說他那伍裡只剩下他後，臉上依舊平靜。
“將軍下令讓咱們出去找吃的，你怎麼沒有出去？”
“軍營內自有軍規，怎會讓底下士卒自己去找吃的，不過是給人離開的藉口罷了。”
“那你爲什麼不走？”
“不走！”
“我爹被殺了，我娘和阿姐餓死了，是什長把我從路邊撿來養大，現在什長也死了，大家都死了，我要爲他們報仇！”
十一伸長脖子，聲音哽咽，眼中卻沒有淚水流下：“我要跟隨陸大人造反！”
帳篷內瞬間沒了聲音，就連一旁發出嘲笑的刀疤漢子也止聲。
沈林看着面前還沒有他肩膀高的少年，輕輕閉上眼睛：“你叫十一？”
“嗯！”十一點頭。
“好，你今後就是我伍裡第十一人。”沈林一手緊握刀柄，一手拍在十一肩膀上。
帳內所有人都在看着，刀疤漢子沉默不語，羅永安低下了頭，看着手上空蕩蕩的碗……
一個年邁的羅永安，一個稚嫩的十一。
林北玄視線開始模糊，所有人的身影彷彿都被風吹散，昏暗的天空下，風沙席捲，戰場前方盡是黑甲，而他身邊則是一個個神色肅穆的同袍。
“砰、砰、砰……”
戰鼓擂動，似乎敲擊在他的心臟，大軍向前方緩緩推進。
林北玄被裹挾在洪流中，身處沈林的十人隊伍裡，他們在這天地間就像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螞蟻。
天邊龐大的黑影顯露出一角，那是一個高大如同山嶽般的巨人，渾身披戴着鎖鏈，雙眼緊閉，跟隨着前進。
而在歷朝一方，黑色旗幟獵獵作響，與陸成江軍隊高舉的紅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北玄擡起頭，能看到前方除了軍隊外，還有數不盡的山精野獸，魍魎鬼魅，幾個體型絲毫不弱於他們這邊巨人的虛影，他們或揹負山嶽，或肋生六臂……
鼻間聞到了熟悉的香火氣息，天空再次下起了灰燼，這次不再是普通人的戰爭，一開始便有俗神和魍魎入場。
“嗚……”
號角聲響起，林北玄能明顯感覺到大軍步伐在加快，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拉近，最前方的廝殺已經開始。
過了沒多久，他終於遇見了第一個敵人。
對方高大健壯，手中揮動着一把寬背大刀，帶着人衝進了他們這支隊伍。
“一羣賤民，竟然敢反抗朝廷，你們全都該死！”
林北玄越過擋在自己面前的沈林，驅刀對準那敵人，向上斬了過去。
【你遭遇特殊目標：陰兵-蒙生明。】
【你與陰兵-蒙生明接觸並對抗，成功從對方身上獲得100歲幣。】
“這一切，究竟是幻境還是我穿越到了從前？”
體內八道氣柱如龍般盤旋至天突氣樑上，林北玄全力一刀劈出，直接便將對方連刀帶人一齊劈成了兩半。
【你吞食了陰兵濁氣，破煞+2。】
淡灰色氣體鑽進林北玄的身體，朴刀上隱隱泛着陰冷黑光，林北玄沒有像上次一樣，邁步朝前廝殺着，而是跟在沈林等人不遠處，印證心中的猜想。
兵對兵，將對將。
還沒到士卒對抗俗神的時候，所以他們面對更對的敵人還是與他們一樣的士卒。
黑潮洶涌而來，沈林等人艱難抵擋，沒過多久隊伍裡便開始死人。
羅永安和十一作爲裡面年紀最大和最小的人，被沈林等人死死護在中間。
可在戰場上，所有人都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人命在這裡就如同細沙，是守不住的。
一名黑甲士卒忽然突破了沈林設下的防線，揮刀朝年紀最小的十一砍了過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羅永安從懷裡掏出一把沙子灑了過去，在黑甲士卒被迷住眼睛的剎那，拔刀捅進了對方心臟。
鮮血噴到了羅永安的臉上，老人抹了把臉，回頭看向十一：“小子，爺爺這招你可看仔細了？”
十一仰起頭看向對方，驚喜地點了點頭。
然而下一秒，猩紅的刀尖就從羅永安的肚子裡捅了出來。
羅永安低頭看了看，面向十一大笑：“爺爺在教你一招。”
就見他頂着穿腹而過的刀尖貼到後方敵人胸前，舉起長刀捅進自己胸膛，將他和敵人串在一起。
“老羅！”
十一大喊一聲，瘦小的身子快步向前，一刀將羅永安身後的敵人抹了脖子。
“咳咳。”羅永安嘴裡咳出鮮血，看向十一：“可學到了？”
“學到了。”
十一咧嘴笑了起來，跨過羅永安的屍體，跟隨着大軍繼續向前。
他眼裡雖有悲傷，但很快就被掩去。
熟悉人在面前死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戰場上，沒有人會去計較爲了保護誰而死值得與否，在他們看來，能多殺死一名敵人便是值得。
十一年紀不大，卻早早便明白了這個道理。
林北玄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但他沒有出手阻止，仍在靜靜觀望，只是倒在他腳邊的屍體卻越來越多。
不遠處，一個身邊聚集着多名黑甲士卒的青年看了過來，他手裡拿着紙筆，飛速將林北玄的樣貌畫了下來。
隨後從身邊親衛手上接過一個火摺子，將畫有林北玄樣貌的紙給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