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268：爭鋒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總得有個章程才行。”
“我覺得咱們直接走出羅州吧，我記得出州的路。”
“不如……”
……
耳邊不斷傳來嘈雜的聲音，彷彿許多隻蒼蠅不停在耳邊圍繞，吵得人不得安寧。
林北玄感覺自己應該是躺在一塊的石頭上，背部被硌的生疼。
全身上下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像是運動過度之後肌肉被拉傷，全身上下使不出力氣，微微一動，身體便不受控制的痙攣。
不過這種狀態並不是一直持續，強大的恢復能力正在一點點彌補損傷的身體。
‘吸……’
輕輕吸了口氣，林北玄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灰濛濛的天空，以及乾涸開裂的黃土大地，枯黃的草籠被風吹襲着在地上滾動，更顯出幾分荒涼。
那些嘈雜的聲音來自下河村村民，他們三三兩兩的坐靠在亂石堆上，眼中帶着幾分迷茫與不安。
毫無疑問，他們幸運的回到了地面之上。
可是這上面與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雖然心裡或多或少做了些準備，可真正自己親眼見到後，情況遠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從我們離開之後，羅州也一直未曾下過雨嗎！”
關朔怔怔望着眼中的天地，久久不願回神。
古閼坐在他身旁的地上，渾濁的眸子裡帶着些許似有所料的悵然。
他比其餘下河村人要知道更多的事情。
嬰靈揚起小臉，身後揹負着巨大的剪子，盤着肉乎乎的小腿漂浮在空中，時不時動一下，纏在腰間的勾魂鎖鏈嘩嘩作響。
它雙手環胸，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下河村衆人，若有人想要靠近林北玄，都會被它呲着牙兇回去。
自從晉升開府境後，它就不再像之前那樣太過懼怕陽光了，再加上羅州這片地界裡，陽光被灰濛濛的陰雲遮擋，儘管自己不喜歡暴露在大白天底下，但爲了老爹，它可以忍受。
在林北玄甦醒後，也是嬰靈第一個發現。
林北玄有些費力地撐着身子坐起來，將背靠在身側一塊石頭上。
“看來我們已經出來了！”
“嗯嗯…”
嬰靈飄在林北玄身邊，興奮地不停點頭。
林北玄的甦醒讓它極爲高興。
“我沉睡的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笑着摸了摸嬰靈腦袋，林北玄柔聲道。
雖然李平安開府後性格變得跳脫了許多，但對方仍然是他在俗世裡最信任的人，他也是算準下河村這些人無法對嬰靈造成傷害，這才安心的回到現世，順便通過這段時間讓身體自行恢復傷勢。
林北玄的誇獎明顯讓嬰靈十分受用，小臉立馬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緊接着，嬰靈好似想到了什麼，手伸進褲襠，從裡面掏出幾個東西。
兩個圓球，一塊泛着金屬光澤的碎片。
其中一個圓球是它隨身攜帶的聚煞珠，裡面煞氣已經空了。
嬰靈把聚煞珠在林北玄面前展示了一番後，然後拿起來重新放回褲襠，另外兩件東西則交到林北玄手上。
‘這是，斬殺玄黃鯨的戰利品…’林北玄微微掃了眼。
【神造器官-苦河神的右眼（紫）：苦河地小俗神-苦河神凝聚神力的器官，可用於請神階段，造化自己的身體器官，提高你的神性，神性+50、目力+100，附帶途徑-遠視，附帶能力-金睛。】
【金睛：苦河神雙眼奇異，金瞳璀璨，可洞察世俗絕大部分假身虛妄。】
林北玄挑了挑眉，將這顆俗神的眼睛放到面前仔細觀看。
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塊普通的圓形石頭，質感堅硬，唯一的區別是一面有一道豎起的金紋。
‘沒想到只是斬殺了一頭玄黃鯨，竟然還獲得了苦河神的遺物。’
神造器官作爲俗神凝聚神力的地方，極不容易損壞，即使過了許久神力都不會泄出。
這也是當初殺周哲時，對方最開始誤以爲林北玄是人仙的原因。
因爲某些氣運極佳者，偶然之下獲得了一件俗神死亡後的神造器官，便能通過此神造器官晉升人仙境。
這種以取巧方式晉升的人仙實力自然不如靠自身晉升的人仙，不過依然擁有人仙位格，擁有跟一些俗神平等對話的權利。
故而，這類人仙又被稱爲‘假仙’。
將苦河神的神造器官放下，林北玄又拿起那枚碎片。
【九天玄黃塔（金）（殘缺）（1/7）：兵器傳說圖典排名第七-九天玄黃塔的部分碎片，爲塔身西南角碎片。】
“……九天玄黃塔碎片！”
林北玄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驚駭，他多次凝神望向碎片，確認面板提示的信息沒有錯後，眼中難掩震驚與不解。
現階段他認知中最高的金色品質，位列兵器傳說圖典第七位的寶物竟然碎了。
‘這品質不會是虛高吧！’
官方和二生門那羣人不顧危險進入羅州，所謂的就是這東西。
結果它竟然已經碎了，而且從他手中這枚碎片判斷，九天玄黃塔的其餘部分很可能分散到了羅州各地。
尋找一個整體和收集散落的碎片，兩者困難程度幾乎是以倍數提升。
在先前的觀念中，林北玄一直以爲九天玄黃塔只是遺失在了某個地方，還想着去爭一爭。
現在來看，還有必要嗎？
“算了，隨遇而安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北玄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心理狀態，現在讓他覺得稀奇的反倒是九天玄黃塔是因爲什麼原因碎的。
記得當時展侯說過，九天玄黃塔是跟隨一位地師來到羅州，所謂是幫歷朝續上被打斷的龍脈。
結果龍脈沒續上，反而把羅州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難道就是因爲那歷朝龍脈之氣？’
林北玄心裡大膽猜想。
就在這時，古閼等人也發現了林北玄甦醒，紛紛圍了上來。
林北玄不着痕跡地將眼球與碎片收進百納袋中，視線轉向古閼。
“這地上的景象可還讓你們滿意？”
“……”
古閼表情一僵，沉默半晌後說道：“貴客，如今羅州這番景象，你打算何去何從？”
他可是記得對方曾說過，打算造反的。
林北玄笑着搖搖頭：“古村長問這個做什麼。”
“自…自然是希望大家同心協力，渡過難關。”古閼咳嗽兩聲，老臉上略有些羞愧。
雖然現在已經從苦河神崩潰的身體中逃出來，可危險並沒有解除，只是從一個地獄來到了另一個地獄而已。
林北玄此前展現的實力古閼全程看在眼中，比他這個只會算幾手卦的老頭子強太多了。
下河村人想要活着走出羅州，徹底脫離當前死局，能依靠的只有對方，林北玄就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哈哈哈！！”
哪知林北玄忽然大笑了起來，微微偏頭看着古閼，眼神玩味。
“我是否可以認爲，古村長想要帶着下河村人與我一同造反呢？”
古閼一聽，下意識就搖了搖頭。
在他們這些受封建固有思想禁錮的人中，皇帝就是天，造反與逆天沒什麼差不多，所以當林北玄說出造反兩個字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退縮。
他自己不敢，也不敢拿下河村的人去賭，一個不好，說不定他們這些人子孫後代都得死。
造反之罪，可是要被夷三族。
見古閼這幅樣子，林北玄笑容瞬間收斂，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那你在那兒說什麼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還是說，你只是想把我林某人好糊弄，可以白白用來當槍使，帶着你們走出危機，卻又什麼都不想付出？”
隨着林北玄眼神變化，嬰靈也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下河村衆人。
冷冽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瀰漫開來，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都爲之一震。
除了古閼和瑛姑外，其餘人都是第一次知道林北玄要造反這件事，所以他們的反應明顯要更加劇烈。
“造……造反，他竟然想要造反，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啊！”
“雖然我們過的很差，但還沒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造反那是真的會死的。”
“我甚至都不敢聽這兩個字，若是被府衙的人知道了，我們全得完蛋。”
……
下河村衆人在短暫的震驚後，便開始揹着林北玄小聲議論起來。
雖然沒有說林北玄什麼壞話，但多是對他想要造反這個行爲感到荒謬和難以理解。
下河村這些人在羅州剛開始爆發餓死鬼事件時便前往了苦河神的胃腑，所以沒有真正經歷過那些地獄般的場景，心中還抱有着一絲對朝廷的期待，覺得以後朝廷肯定會將羅州的事件解決。
林北玄視線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心中冷笑。
以他的聽力又怎麼可能聽不到那些嘀咕聲呢，只不過懶得跟這些下河村民計較而已。
不過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些人當中竟然有小部分贊同他觀點的。
原以爲下河村這些村民沒經歷多少磨難，基本不會生出逆反的想法，此時出現幾個倒是讓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側目。
這小部分人當中男人以關朔爲首，女人則以瑛姑爲代表。
他們並未對造反這件事上有過多激動的反應，但是會反駁身邊那些過於樂觀想法的人。
真到了走投無路，造反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少應該不會被餓死，有糧食吃。
在俗世歷朝這些平民百姓心中，人若是被餓死，那是極爲嚴重的事。
一個村中要是出現了被餓死之人，即使與自己毫無關係，村長也會發動村民籌錢請道士和尚爲這餓死之人舉行一場法事。
而且對於這點，村民們不僅不會拒絕，反而會積極響應。
這點便是因爲餓死之人，怨氣要遠比枉死人要大，不處理好的話，就跟旱魃一樣，極容易給村裡招災。
“我覺得那貴人說的沒錯，現在整個羅州都這幅樣子了，造反或許還有活路。”
瑛姑牽着阿九，站在一羣婦人中間，當聽到她們甚至開始說起林北玄異想天開的時候，忍不住出口反駁。
“如今大家都已經無家可歸，糧食也剩餘不下多少，或許連三天時間都堅持不到，到時難道要像上河村一樣人吃人嗎！”
“什麼人吃人？自從你家丈夫死後你整個人就不正常了，瞎說什麼胡話。”一名婦人早就看不慣瑛姑了，當即就怒懟道。
瑛姑冷冷看了眼對方，並未將自己知道的說出去。
吃人這件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下河村人絕大部分都被矇在鼓裡，完全不知情，還一直以爲是村長家裡存的餘糧，定期發放給村民，對村長感恩戴德。
“那就希望你們今後能靠自己活着走出羅州吧！”
瑛姑撂下這句話後便帶着阿九離開了婦人團體，陪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名臉上被燙毀的年輕女子。
瑛姑見對方跟來也沒說什麼，走到一塊巨石下，從懷中取出一張乾癟的小餅，撕成小塊餵給阿九。
望着這些下河村民逐漸激烈的討論，林北玄不以爲然，望向僵硬站在原地的古閼。
“古村長，我在苦河神胃腑中幫助你們也是爲了自己，所以大家並不欠對方什麼，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你們就可以自行離開了，道不同不相爲謀，咱們以後各自爲之。”
“……”
古閼沉默許久，嘆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了，貴人打算繼續留在這個地方？”
“不，我在等人。”
“等人？”
古閼環視一眼四周，荒涼廣袤的大地上綠色少的可憐，微風捲起地上裸露的乾涸泥土，在地表升起掩目的沙塵。
現在這個地方，除了他們外，怎麼還會有人？
然而就在他疑惑時，視線聚焦的水平線上，忽然有了變化。
‘嘭、嘭、嘭……’
陰雲與黃土交際之處，開始出現一個個人影，這些人影朝着他們這個方向快速趕來，烏泱泱的一片，宛若浪潮。
他們跨着整齊劃一的步伐，身上雖穿的不是什麼甲冑，卻有着一股凌厲的爭鋒之意，無數雙眼睛如狼似虎，僅僅只是隔遠看去，便能感受到那股攝人心魄的氣勢。
‘那是軍隊？’
古閼眉心直跳，迅速扭頭看向林北玄，卻見對方神色平淡，似乎絲毫未對其感到詫異。
“你看，我等的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