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小翠給玄毅倒了一杯茶，然後跟巧兒兩人避了出去。
玄毅想說的事情想必是不想讓她們知道的，否則也不會特意過來一趟。
素年坐在他的對面，臉上是鼓勵的表情，玄毅主動說一回話不容易吶，“找我有什麼事兒？”
玄毅的臉色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在素年的笑容快要僵硬的時候才慢慢地開口：“太子的名諱，你知道叫什麼嗎？”
“不知道”，素年回答得很快，這種跟她完全沒有關係的問題，她向來是不會去打聽的。
“我猜也是……”玄毅忽然笑了笑，笑容曇花一現，卻讓素年覺得驚豔，原來玄毅笑起來這麼好看呀，真是的，太可惜了。
“太子殿下姓麗，麗玄澤。”
玄毅又問，“那你知道蕭大人爲何三番兩次對我表現得那樣感興趣嗎？”
素年沒有反應，她的腦子當機了，麗玄澤，玄澤，玄毅……？
什麼意思？是巧合嗎？可皇族的名諱，能容許這樣的巧合嗎？蕭戈是一開始就知道？從自己收留了玄毅之後？
素年難得有這麼茫然的眼神，玄毅的表情卻是不變，只看着她。
玄毅撿回了一條命，從那個能夠吞吃人的皇宮中，他流浪於每個城鎮裡，想的卻不是首先如何活下去。
他想的更加深遠，他要回去，回到京城裡，回到那些要他死去的人面前，告訴他們，小爺還活着！
這種口氣是跟素年學的，玄毅有些詫異自己用起來怎麼如此順口，果然是近墨者黑的緣故？
在那個小小的縣城裡，玄毅因爲餓極了，才強了那麼一回劫，沒想到，就此栽在了素年的手裡。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輕易地就跟這些人那麼靠近，爲什麼那麼容易地就將自己決定隱藏的真名說出來，雖然從來沒有被質疑過……
可是後來，素年成爲了醫聖的傳人，一步一步帶着他接近京城，玄毅覺得，這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直到他最後重新踏入了京城，這個自己一開始離開的地方。
如果素年此生不會進京，玄毅也許會從此忘了他的身份，就當做前世舊夢，可現在，目標就在眼前。
“等會兒啊，你是皇室的人？”素年的大腦還在反應，不能啊，皇室的人能流落到那種地步？“你除了名字，除了長得好看了點，還有哪兒能夠證明？”
“……”玄毅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忘調戲自己一下？
“我身上有塊玉璧。”
素年的臉皮在抽動，真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我不會離開京城，我在這裡還有些事情沒有完結。”
素年現在的思緒非常亂，有不少信息在她的腦子裡攪成一團，“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忽然她反應過來：“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皇子殿下請您移駕？……對了，怎麼能讓您住那種屋子呢，要不？我們兩換換？……哎呀我居然脫過皇子的衣服！不行了不行了，讓我暈一下。”
“……”玄毅黑着臉從素年屋子裡走出來，不管用多長時間，他始終不能理解這個女人的思維，一點都不能！
“小姐，你又欺負玄毅了？”小翠不贊同地走進來，剛剛玄毅的臉哦，黑得在晚上都快看不見了。
素年默默地將臉轉過去，臉上的表情還沒有緩過來，“我欺負他？我哪兒敢啊……”
小翠不明所以，素年也沒有明說，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現在怎麼辦呢？玄毅對太子而言，會不會是個障礙？蕭戈一次次想將玄毅帶走，是不是就想幫太子剷平阻礙？
“小姐你怎麼了？早點歇息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呢。”
小翠伺候素年在牀上躺下，然後吹熄了燈。
素年盯着屋頂，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這還睡個毛啊，知道了這麼大個秘密，她現在精神地不得了。
素年翻了個身，一想到她曾經威逼玄毅做的那些丟人的事兒就覺得心裡慌，玄毅不會在意吧？應該不會吧……
第二日一早，素年頂着兩隻碩大的熊貓眼出現在衆人面前，憔悴程度前所未有，整個人都是飄着的。
所有人都將疑問的眼光投向玄毅，這傢伙究竟跟小姐說了些什麼？能讓小姐這種百毒不侵的神經受到這種打擊？
玄毅一如往常地站在一旁，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看得衆人更加好奇了。
“小姐，那我們還走嗎？”巧兒試探地問了問。
素年看了看玄毅，“明日再走。”
然後她將玄毅單獨留下來，有禮貌地問道：“你的打算是什麼？說來聽聽。”
玄毅不說話，素年當即開始拍桌子，“你現在還在我院子裡呢，說不說？別逼我叫人啊！小翠她們可是還不知道的，下起手來可不會手軟的！”
素年對着玄毅，就是沒法兒做到好似對待太子那樣，她在心裡覺得，恩，可能是對不起玄毅的事情做得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轉變不了。
“來到京城的這段時間，你知道我平日裡都做了些什麼嗎？”
玄毅忽然問道。
素年老實地搖了搖頭，說實話，平日裡他和魏西做什麼，自己從來不問，也從來不限制他們的自由。
“我去找人了，去見了一些朝中重臣，去試探他們是否是屬於太子一派的，是否可以爲我所用，那些人的家裡如何會讓我這麼一個人進去？你知道，我都是用什麼理由的嗎？”
玄毅的表情很不好，雖然看不出什麼具體的情緒，可是透着一種傷感。
沒等素年猜測，玄毅就揭曉了答案，“我是借醫聖的名義，作爲醫聖傳人身邊的人，說要找他們有些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如今在京城裡，你的名聲並不小，特別是之前公主皇子們接連派人上門之後，所以用這個名頭，我成功地接近了想要見到的人。”
玄毅的聲音低沉，像是在敘述一件跟他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可臉上的哀傷，越來越濃烈。
他不願意這樣，可他沒辦法，自己之前想得太天真，他的身份不適合在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想法之前暴露，可沒有身份，別說見到人了，就連傳信，都是做不到的。
玄毅曾經想，只要來到了京城，他只要成功地見到一位肯支持自己的官員，後面就容易了，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首先他見不到人，就算見到了，也有很大機率是支持太子的，畢竟太子的勢力一直在擴張，就算不是支持太子的，也不見得願意鋌而走險。
玄毅一次次的嘗試，一次次的失敗，最後，只能借用素年的名義才能見到人。
沈素年，這個女子，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她能夠一直這麼沒心沒肺地生活下去，無憂無慮，但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終究無法參與，所以他做每一件事，都盡心盡力。
而現在，是到他離開的時候了。
玄毅低着頭，他不想看素年的表情，他怕瞧了以後，自己會後悔。
“你找到了願意支持你的人了沒有？雖然我不懂朝政，但立場這種東西，似乎大家都很小心謹慎，你隨隨便便找上門去，人家就會對你說實話嗎？”
素年皺着眉頭開始分析，“尤其是在現在一片安穩的情況下，太子相當得勢的樣子，說起來你幹嘛要跟太子對着幹呢？只要成功讓皇上見到你，認了你不就可以了嗎？那些人沒準兒是騙你的。”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玄毅終於擡起頭，指責呢？呵斥呢？他可是在利用她啊，誰要她爲自己分析來着？
“不止呢，我還沒說完呢，”素年接着說：“聽你的意思，你是打算要報復太子嗎？我覺得這事兒有些懸，太子的根基已穩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動搖的，你這樣不啻於蚍蜉撼樹，有些不明智，你覺得呢？”
“……我覺得什麼我覺得！誰要聽你給我出主意？誰在跟你商量這事兒了？你沒聽見嗎！我利用你的名聲在做事，你現在在那些人眼裡，已經是站在我這邊的了，很危險的你懂不懂？”
素年搖了搖頭，“不太懂，不過你懂就行了。”
“我……”玄毅的眼睛都要瞪出來，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這樣！
“你不用擔心，反正我左右也脫不了干係，你這些年在我身邊，有多少人都看到了，隨便查查就能知道的，而且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這人吧，比較護短，你也不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這麼做必然有你的原因，但是我覺得有些不值得呀。”
素年還在糾結這事兒，她覺得，玄毅大可以不用跟太子硬抗，實力不允許。
“我會落到當日那種地步，是太子的母妃一手造成的，她擔心我會成爲太子的絆腳石，就提前將我剷除，可我命不該絕，還是活了下來……，不對，這不是重點，你明日就帶着他們離京，走的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我會吐的，你這是要我死啊……”
“……”
玄毅覺得這沒法兒聊下去了，正巧小翠敲響了門，“小姐，門外、門外有宮裡的人來了，說是要找什麼皇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