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夙在湯池醒來，舒服地哼哼了兩聲纔不情不願自水中爬出。
穿上長裙，懶洋洋地靠在小几前，吃了幾口小仙童備好的茶點。
從前，即使與世隔絕創建玹紫，她也從未如此夜以繼日地入定煉神過。
時而停下歇歇，再琢磨琢磨之後的路子纔好繼續。
但有玹玥的指引在，她只需跟隨，太過輕鬆，以至於半年如一日，恍然已過。
這樣的修煉真是舒服透了……
眼看天色已暗，也不見玹玥到花園中走走，她便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進了雲殿。
路過那扇設下禁制的房門時，紫夙停下腳步，將耳朵靠在門上聽了聽，又扒着門縫向裡窺探。
門內很是安靜，也什麼都瞧不見，雖有隱隱的靈力流動，卻像是從什麼物件上所散發出來的。
紫夙起先還懷疑是否會是自己的聚魂玉，但稍加辨認便知這靈力只是淡淡的仙力，所存物品恐怕連法器都還算不上。
這麼一琢磨，她便沒了去窺探玹玥隱私的心思，直起身來一扭頭，頓時一驚，玹玥不知何時竟已站在一旁。
“看什麼？”玹玥聲音有些啞，聽起來似乎是才睡醒。
他長至腰下的長髮也未加束縛，幾縷髮絲垂在身前，長袍鬆鬆地披在身上，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倦怠和鬆散。
“我看看你這屋子裡鎖着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紫夙瞪着一雙墨黑的大眼，臭不要臉地直言不諱。
玹玥一笑，“既然知道是見不得人的，你還偏要窺探，哪來的那麼些好奇心。”
紫夙見他似乎並未介意，便笑道：“你這雲殿好生無趣，卻唯獨鎖了這一處，我當然會好奇了。你裡面藏了什麼寶貝不成？”
“我這雲殿好生無趣？”玹玥反問道：“難不成，這雲殿不是你親自選的地方，建了這樣一座無聊的大殿？”
紫夙：“因爲須得連接後池山啊，可這雲殿到底有趣無趣，難道不是隻和你有關？”
玹玥：“聽說歷代靈主在這雲殿中都過得很是無趣，可見，只和初創者有關。”
紫夙撇撇嘴，“歷代靈主？那可都是承託的您老人家的神元。”
玹玥：“……”
此時走在夜明珠下，紫夙纔看見玹玥的臉色似不大好，“玹玥，這半年你可有進益？”
玹玥點頭，“有，不多，我要先將你的元神鞏固好，而後再來自修。”
紫夙眸光閃亮，很是興奮道：“我進益頗多！我覺得若這樣下去，說不定再過……再過……”
玹玥：“再過近萬年，你便可完全恢復混沌神力，重新主掌三界。”
“近萬年？”紫夙一呆，“主掌三界？我主掌三界做什麼？只要能爲你驅除心魔，我還需多少年？”
玹玥：“不知道。”
“別說不知道。”紫夙抓住他，強行讓他停下腳步，“你知道，我到底還要多久？”
玹玥：“也許五千年。”
“五千年！”紫夙驚道：“以這樣的速度，還要五千年？”
玹玥：“這並不奇怪，我一個上神的元神藉着這玹紫，從無到有經歷了七萬年之久，你乃混沌神元，縱然有我幫你，修復好缺失的一半，萬年之久都已是極快了。”
紫夙：“那……那你可等得了？”
玹玥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你覺得呢？三千多年都過去了，我不是一直好好的？”
紫夙：“可你發作時……”
玹玥：“既然中了心魔，總要偶爾發作，可將離幫我剋制得很好，你只管快些修行，過幾日便要再度閉關，而這一回便不是半年，而是十年。而我會每半年離開你一次，卻並不會打擾你。這樣，百年之後，我便也能恢復四成神力，可順利將神脈自後池山中抽離。那時，你便應該可以順利接掌玹紫了。”
紫夙怔然：“我要接掌玹紫了？”
玹玥苦笑：“這玹紫本就是你的，且你那點小伎倆都已昭告天下了，我這可憐的替死鬼總該能伸冤，求個自由了吧。”
紫夙慌道：“那……你以後打算離開玹紫嗎？”
玹玥拍拍她的頭：“不會，若有天我羽化歸去，一定還在玹紫。這麼說，你可放心了？”
紫夙緩緩點頭，伸出手去，“讓我摸一下你的心脈可好？”
玹玥並未遲疑將手遞了過去。
紫夙搭住他的脈門，又伸出另一隻手附上他的胸口，見玹玥竟突然慌張中退了半步，“怎麼了？”
玹玥挑了挑眉，這下意識的反應似乎有些可笑，而將離與青澤才走，他此時正最爲穩妥不過，也不知在躲些什麼。
“不怎麼，你這麼毛躁，我怕你傷着我。”玹玥戲謔笑道。
“哼……”紫夙用她笨拙的路數仔細查探了一番，見玹玥的確無事，神力雖然未有大的進益，可根基穩固，也未有減弱，“你果然挺好的嘛，怎麼看着精神不濟似的。”
玹玥收回手去，周身之中都是紫夙時才灌進來翻他老底的靈力，讓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你以後少做這些，我只是個普通神族，你拿妖魔之力來瞎攪和什麼。”
紫夙撇撇嘴，她不佔理，自然也無法回擊什麼。
玹玥：“我累了，要睡會兒。”
紫夙頓時想起自己的用武之地，忙道：“好！我陪你！”
“就這麼陪？”玹玥笑道：“呵，你想得倒美。”
經過半年修煉，紫夙的精神大好，可連續幾日，玹玥都要睡上整晚，紫夙被他強迫化成了狐狸模樣，縮在牀角可憐巴巴地守着。
好好的晚上，又是難得出關休息的幾天，竟全都泡在雲殿裡給這位老人家站崗放哨了。
若不是知道玹玥這心魔正是蘇澈，她覺得自己大概不會這麼有耐心來受這份委屈。當然，還有另個原因：玹玥這睡相特別好看，幹呆着無聊時，還能盯着他養養眼。
這些天，紫夙竟也發現這表面看來太過無趣的玹玥上神，獨處時，倒也十分隨性又招人喜歡。雖然愛用冷言冷語來刁難人，可真惹得她要發飆時，這人又是極其寬容忍讓的。
這便不由讓她想起青澤曾說過：凡身時的玹玥待蘇澈極好。
這好到底如何好？
紫夙窩在牀角無聊發呆時，竟有些羨慕起那個被她徹底忘記的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