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貼着門聽得仔細,又躡手躡腳推了條門縫去看,剛好見到隔壁的房門關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小爺把你養肥了再好好收拾了你。”她嘀嘀咕咕捂着屁股從門縫溜出去,準備先下樓去吃點東西。可還沒走出兩步,後腦勺忽然莫名其妙有些發涼,她下意識回頭,頓時一驚。
就在房門的另一側,窗棱之下,剛好有一處夾角陷入陰影中。而就在那裡,不知何時起竟站着一個人。他身形細瘦,個頭也不算高,一席黑袍,隱在暗處看不清面目,蘇澈卻直覺剛纔這人在自己背後曾目光凌厲。
驀地,蘇澈腦海中閃過一道驚雷:難道……奪舍的道士真的又找來了?
若果真如此,蘇澈便萬萬沒有迴旋的餘地,一個不好,還會連累隔壁房中的宣璟轍。
蘇澈腦子忽然間轉得飛快,想到宣璟轍,她藏在袖中的拳便因爲太用力緊握而讓骨節都泛了白。
她直視那片陰影,靜默中等待着那人在暗色中慢慢擡起眼眸與她的目光相撞。沒有逃避,她心跳如擂鼓,表面也極力維持着平靜。
二人便這樣在一明一暗中相互對視着。
男子原本靠牆而立,看了蘇澈半晌,便站直了身子從陰影中緩步走了出來。
陽光下,他容貌俊秀,眉心微鎖,眼神中有深深的審視和探究。最終,沒有任何言語,便又淡笑着頗有禮地對她點了個頭,而後走向走廊的另一邊,推開一道房門走了進去。
蘇澈僵立着,直到那背影消失許久都還難以挪動半步。
原來這人只是旁邊天字號房的房客,如果蘇澈能再多長點記性,剛纔那一刻就應該回想起來——入住時宣璟轍曾勻出了自己剛定下的兩間客房給他。這兩天他們沒走,這人竟也沒走。與他同行的似乎還有兩位細皮嫩肉的漂亮姑娘,這兩日出出進進也都再未碰過面。
她的腿還在發僵,站了許久才緩緩挪了挪腳,幾乎要扶着牆才能走到宣璟轍的房門外,又用身體的重量勉強推開了門,一個不穩,便順利鑽進了正要開門的宣璟轍懷裡。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便要把她往外推,蘇澈急忙黏上,賴皮道:“殿下你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隔着袖口都能感覺到蘇澈握住他的手指冰涼,宣璟轍不由皺眉,反過來抓住她,“你不打算辟穀修仙了?”
蘇澈強扯着嘴角,“說起來,我仙爺爺是辟穀闢得餓死了嗎?也不來露露臉。”
扭頭看見桌上的籠屜,蘇澈甩開宣璟轍。這種時候,再如何秀色可餐的二殿下也得被幾個包子完爆於無形。
“應該還活着。”活得還不如包子的宣璟轍不動聲色,走到桌邊將籠屜打開,“趁着還熱,先吃吧。”
蘇澈是顧得住嘴就顧不住屁股的主,往桌邊一坐立馬又彈了起來。好在她臉皮厚,將就站着吞了倆包子,“對了,咱們來那日,你多定了房又退了,是不是?”
“是。”宣璟轍此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澈的屁股上,後悔和內疚接踵而至。
“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兩間房的客人?”蘇澈喜歡看人說話,可扭臉卻見宣璟轍一雙眼只盯着自己的屁股,便毫不含糊地油手一伸,捏着二殿下的下巴將他的臉扳起來,“我臉長上邊,你看哪呢?”
宣璟轍任由她捏着也不躲閃,“還疼?”
蘇澈:“你這是問候我屁股呢?省省吧!這筆賬咱們以後早晚要算!快點想想,旁邊的房客,還記不記得了?”
宣璟轍:“記得。”
蘇澈:“什麼樣?”
宣璟轍:“兩女一男,隨行單薄,大概有些功夫傍身。衣着舉止來看,應是來自竹苞松茂鐘鳴鼎食之家。怎麼?突然問他們?”
蘇澈擦乾淨手,又把宣璟轍下巴上的油漬抹乾淨,“沒什麼,就是突然好奇了。”她總不能承認那人站在走廊多看了她兩眼,把她看得心裡瘮得慌。便單腿跪坐在椅子上,十分隨意道:“千虹城也就這樣了,要不咱們別歇着了,早些走吧。”
宣璟轍卻說不急。之前不肯陪蘇澈去的戲園子,他想和她去一次。
蘇澈一愣,頓時琢磨着就算另外一邊屁股再挨一巴掌是不是也值了。
傍晚飯畢,宣璟轍沒有食言,手裡拿着個軟墊帶着蘇澈去了戲園子。
也不知宣璟轍什麼時候來過,已經專門定下了正中的雅座。他們這一組是二人雅座,三面有半人高的木欄圍着,兩側墜下紗幔與稀疏的珠簾,中間桌上有茶有點心,比蘇澈自己來時習慣性尋角落的石階坐着果然要舒服許多。
宣璟轍手裡的軟墊子起到了作用,讓她不必側着屁股歪在那一兩個時辰活受罪。
戲將開場時,緊挨着的一處空雅座也來了人。蘇澈眼角懶懶飄過去,後背便立時凝上了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