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邊的章節開始陸續進入修改。《臺海》不會太監,山人我會堅持寫下去。希望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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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林溪夜漲
寧海箏出洞去尋霍翔屍首,卻發現此時正有人持火把在山中搜索。她不敢靠的太近,遠遠望去,火光晃動之間,只能看到那羣人均是身着官軍服色,手操兵刃。而此時此地,能調動官軍上山的,除了鄭千城,又還會有誰?
火把在林中星星點點散開,雖談不上漫山遍野,卻也足有百十個人,很快就會找到三人藏身的山洞。寧海箏雖然身上有傷,此時想要獨自脫身卻並不難,但若要同時照看陸雲一和愚印,實在是有些頭疼。不敢再多瞧,提了霍翔的屍身,急忙趕回山洞。
陸雲一聽得她的話,心中一沉,鄭千城到底還是找上來了。也不知道那彭和尚現在怎樣。
此時卻顧不得想這些,首要的是設法自救,趕緊脫身。寧海箏趕回來時,心中計較已定,方纔她外出找食,捕魚的那條小河就在往南不遠處。本來山地中河水就甚急,剛剛又下過暴雨,一時間河水大漲,水面變闊,水勢更是急湍。寧海箏自幼生於海島,鳧水蹈浪的能耐非一般人可比,渡河並非難事,而那一干官軍只怕會有大半被水勢擋住。有她帶着,趁着夜色在被人發現之前,三人只要能渡過河,就能借着水勢阻隔官軍,而河對岸又是一大片高山林海,就大有迴旋餘地,極易脫身了。
寧海箏一邊督促着陸雲一、愚印快些動身,一邊扯過霍翔屍身,一番擺弄,讓他背對着洞口坐好,從洞外看去,就好似一個活人正朝火坐着一般。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爭取時間,官軍一會兒必將尋到這個山洞,發現洞中有人,或多或少都要耽擱些功夫,如此故佈疑陣的設計,只是爲了用霍翔的屍體再唱出一臺“死孔明嚇退活仲達”的好戲。
寧海箏又往火堆裡添了些柴禾,跟陸雲一大概說了自己想法,陸雲一看看霍翔屍身被寧海箏擺好了姿勢,皮膚浮白,死氣陰森,枯坐火邊,心想只怕被官軍發現後,這屍體又少不得受**。那巨鴉見到了主人,不住“呀呀”鳴叫,從草堆上站起,撲打着翅膀向其靠去。愚印心中一陣難過,抱了巨鴉,撫着它毛羽,以示安慰。
陸雲一嘆了口氣,他也不願如此,卻又無可奈何。三人出洞,往林子深處望了一眼,已經可以隱約看見星星點點的火光,二話不說,便拔腿便向那小河奔去。
陸雲一身中那“千里闢屍香”,毒性發作,此時不光內力不得運用,就是尋常走路,沒幾步就已經雙足發軟,氣喘如牛了。寧海箏與愚印只得一人扶着他一邊,急急趕路。
寧海箏雖然內力未失,可是她身上帶傷,一天來又辛苦奔波,體力遠不如平日,愚印人小力弱,難堪大用,不一會兒也氣息不勻,出現了疲意。陸雲一雖被兩人摻着,卻是越走越是無力,一陣氣短,心口突突亂跳,眼前逐漸有金星飛舞,胸前又開始發悶。
林中漆黑,卻不敢用火把照明,三人這麼相互攙扶着摸着黑穿林趕路,走的極慢,甚是辛苦。
身後又傳來一陣人聲呼喝,顯然是搜山的官軍慢慢逼近,雖還未發現他們,卻已找到了適才藏身的山洞,正在呼喚人手。陸雲一心中一陣發苦,三人只能算是一幫老弱病殘,如此走法,只怕還未到河邊,官軍就已經追來,而自己毒性侵體,似乎越來越深,只要所中之毒不解,即便躲過了搜捕,也,這般不死不活的只會成了寧海箏與愚印的累贅。低聲道:“我只怕是不行了,你們自己先走吧,不能連累你們。”
寧海箏對他理也不理,只是扶着他向前急趕。突然“啪啦啦”一陣飛鳥撲翅之聲,一羣鳥從頭上呼啦一陣飛起,唧唧喳喳一陣叫鬧,飛入了夜色之中。
原來是陸雲一三人走過一棵樹下,驚醒了一羣憩於之上的鳥兒,鳥兒生來警覺,有了什麼變故,就一飛而起。可這一飛不要緊,本來聚於那山洞的搜山的官軍發現密林深處另藏有人,趕忙分兵來尋。
事發突然,陸雲一心中更急,道:“還不快快放下我。我在這跟他們糾纏一陣,你們好趕緊脫身。再晚就來不及了。”一句話說完,只感覺胸口氣血翻涌,那種欲嘔之感又涌了上來。
寧海箏拉過愚印,指了個方向,讓他扶着陸雲一繼續向前,走到河邊之後就找個地方先藏起來,說完一轉身便要折返回去,陸雲一見狀,一把拉住袖子,道:“你要回去引開他們是不是?不能去,太危險。”
寧海箏道:“比這還危險的場面我都遇到過。”陸雲一手上無力,她一掙而脫,又道:“你們快走,我一會兒就去尋你們。”目光中晶晶閃亮,一個微笑,轉身而去。
寧海箏一去,官軍的追趕呼喝之聲便漸漸遠去。陸雲一、愚印頗爲擔心,卻也無能爲力,只有照着她的吩咐,一路向前,覺得身邊樹木漸稀,來到一處開闊之地,沒了樹木遮蔽,月光灑下,眼前便是寧海箏口中的小河,水聲滔滔,白浪翻滾,顯然水勢頗急。
河邊一塊大石,剛好可以遮住兩人,愚印扶着陸運走過去躺下藏好,靜候寧海箏迴轉。
愚印站起身,身子躲在那大石後邊,探頭望了望遠處,道:“女施主姐姐會回來的,對吧?”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陸雲一。他一天遭遇之多,連受驚嚇,內心中已經把陸、寧二人仰爲依賴。
陸雲一能支撐這來到此地,已是極限,此時氣息散亂,四肢發酸,困頓異常,躺在一邊聽到愚印說話,只是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眼前情形漸漸模糊,神志迷失。愚印在一邊搖晃呼喚,除了哼哼唧唧外,再也沒了沒答應。
恍恍惚惚不知昏迷了多久,其間又是如先前一般,覺得忽冷忽熱,周身痛楚,十分難熬。此時正感覺渾身燥熱難耐,好似身處大漠,烈日高照,口乾舌燥,極想喝水。突然只覺有一股清流順着口舌淌入,清涼甘甜,極是受用。陸雲一渴的急了,不及多想,舔舔嘴脣,貪婪吮吸。
清水下肚,陸雲一燥熱之感降下,神志漸清,可感覺疲累之極,感覺嘴邊的水仍舊源源送到,仍是不願睜眼,只是喝水。突然聽得身邊一人“嘻”的一聲輕笑,心頭一驚,趕忙睜眼。
陸雲一隻見月亮當頭,淡淡光芒灑下,眼前一人秀眉蛾首,明眸挺鼻,正是寧海箏。她正用手拘了水,放在自己嘴邊,一點點餵給自己。剛纔一陣又是舔又是吸,弄得她手心一陣發癢,是以輕笑。
見他醒了,寧海箏臉上透出喜意,卻不好意思再那麼用手捧水給他喝,柔聲道:“你感覺怎樣?”
陸雲一隻是望着蹲在身邊的寧海箏,潔白月光之下,見她幾絲秀髮被汗水粘在額角,如玉面龐被月光映出淡淡光華,心中一寬:“她終歸是安全回來了。”
陸雲一微微側頭,發現自己仍是躺在那大石之後,想要說話,舔了舔嘴脣,不知是還想喝水,還是在回味剛剛碰到寧海箏手心的感覺,道:“你快些帶着愚印過河去。官軍遲早還是會找找過來的。”
寧海箏問道:“讓我們先走。那你呢?你怎麼辦?你就不爲自己想想麼?”
陸雲一氣虛答道:“你願意救我,我很感激你。不過河水如此急,你身上有傷,就算你水性再好,連着帶兩人渡河,終究是吃力。我如今這個模樣,一條命去了大半,就算過了河去也是拖累。你還在這囉嗦什麼,鄭千城的人來了,就走也走不掉了。”支撐着坐起,四下一望,心頭猛地收緊,急忙問道:“愚印哪裡去了?”
陸雲一眼裡沒了愚印,正自焦急,顫巍巍便要站起來,寧海箏扶着他,也跟着站了起來。
陸雲一剛剛站穩,便感覺有異,眼前寧海箏美眸之中竟然映出點點火光,回頭望去,猛地一驚。
他眼前,一羣官兵正毫無聲息舉着火把站在那大石後邊,目無表情的看着二人。陸雲一頓時心底犯寒:“這是怎麼回事?”
一時心神大亂,周身冰冷,胸腔內氣血難平,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頓時不醒人事。
官軍中走出一人,幫着寧海箏接住軟倒的陸雲一,道:“船主,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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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一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軟牀之上。牀身上下搖曳,又隱約聽到海聲,勉強支起頭,周遭陳設似乎是間船艙,回憶前事,只記得那晚自己在那河邊吐血暈倒,此時又怎麼會在船上。
艙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大漢走進,見陸雲一睜大了眼睛已經醒來,過去摸了摸他額頭,又抓住他手腕,探了探脈,眉頭微皺,轉身對這艙外道:“快去告訴船主,那個武夷派的小子醒了。再叫廚房送碗粥過來。”接着又狠狠的看了陸雲一一眼,神色很是不善。
陸雲一聽得他說道“船主“,心中疑惑:“船主?不該是官軍麼。怎麼會是船主,難道是海龍團?”心中一急,欲要坐起,可怎麼也提不起力氣,心中無奈:“昏倒前尚能行走,此時連做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那毒性深入一份,身體便虛弱一分。如此下去,不知這命還剩下多久。”
不一會兒,寧海箏閃進艙來,快步走到陸雲一牀前,那大漢趕緊讓開位置,態度極是恭謹。
寧海箏也去摸了摸陸雲一額頭,道:“還好,不發燒了,他現在怎麼樣?”
那大漢道:“熱度雖然退下,但是脈象亂得很,是內息的問題。可又不是內傷,定是受了藥物的作用,只要能把那藥力拔出,內息就能恢復正常。”
寧海箏俏臉一冷,道:“說了等於沒說。我是問有沒有什麼辦法治?”
那大漢一陣囁嚅,道:“如果能知道那藥物的配方,倒還可以試一下……”
寧海箏沒好氣道:“問藥物配方?你還不如直接問洛陽孟家要解藥,更是方便快捷。算了,先下去吧。”那大漢剛剛默默點頭,躬身退出房去,同時廚房的粥就送了過來。
寧海箏接過粥來,見陸雲一開口剛要說話,就把他截住,道:“我知道你現在奇怪的緊,有好多話要問,不過你要先把東西吃了,什麼話待會兒再說。你自己能行麼?還是……”想起那晚喂他喝水,突然有些異樣感覺,便住嘴不再往下說。
陸雲一看出她尷尬,微微點頭,道:“我自己來。”他昏迷兩天,連發高燒,用了猛藥,才把熱力壓住,兩天來只能被人掰開嘴灌些米漿,維持性命。這會兒轉醒,腹中餓意強烈,聞到粥香,也不再多說。被寧海箏扶着坐起,自己端了碗吃粥。
寧海箏把艙門關上,坐在一邊看着他吃。那粥顯然早已備好,吃起來毫不燙嘴,卻又熱乎乎的甚是舒服。裡邊混了肉沫菜沫,還有些滋補之物,香噴噴味道不錯,陸雲一又是餓得很了,吃的甚是香甜。起初還是用湯匙一點點往嘴裡送,後來索性用嘴就着碗直接往嘴裡扒。吃的太急,一不小心嗆進氣管,連連咳嗽。
寧海箏起身給他拍了拍脊背,笑道:“沒出息的傢伙,吃那麼急做什麼,有沒人跟你搶。”
不一會兒一碗粥便被吃了個乾淨,陸雲一意猶未盡,還想再來一碗,卻又不好開口。寧海箏看出他渴望的眼神,微微笑道:“不是不給你吃,是你身子太弱,怕一次吃的太多,身體受不了。”陸雲一微微喪氣,躺了回去,寧海箏便跟他講起了前因後果。
原來他此時正在海龍團的船上,這點陸雲一也已經猜到。自從馮天宇被關虎打火車上拉下、寧海箏被陸雲一挾持走後,海龍團便調集了一切力量尋找。海龍團雖然囂張,可深入臺灣島內,也不得不小心謹慎行事。而陸雲一他們那晚在山中遭遇的搜山官軍,便是海龍團扮成官軍掩人耳目,沿着鐵路排查的一路人馬。
寧海箏雖然是海龍團的頭領,卻不見的每個人都認得,那晚遠遠的望見自己的手下穿着官軍衣服在山中搜尋,她先入爲主,只想到鄭千城的人會進山搜索,一時之間又怎麼能夠認出。直到後來她折返引開追兵之時,才發現追擊自己之人,正是自己團中兄弟,只是假扮成了官兵而已。之後,纔有了陸雲一在河邊見到“官軍”吐血暈倒的一幕。
陸雲一恍然大悟,心想事情也真是湊巧,幸好沒有落到鄭千城那奸賊手裡。心中又不住叫苦,剛脫狼穴,又入虎口,如今自己在海龍團手中,寧海箏說過要用自己要挾關虎,又將是怎樣的毒計?張嘴欲問愚印的下落,可突然一陣敲門之聲,打斷談話。
寧海箏道了聲進來,一人閃入艙中,道:“船主……”看了眼牀上的陸雲一,便又住口。顯然是事關海龍團機密,有着外人在場,不能直言。
寧海箏自然會意,起身隨那人外出,走到了門邊,回身對陸雲一道:“你好生靜養,我待會兒再來。”關門而去。
陸雲一嘆了口氣,閉目養神。念頭此起彼伏,天地會、東宗、愚印、彭和尚,腦子裡亂糟糟一片,時而嘆息,時而擔心。不一會兒,那“千里闢屍香”毒性發作,周身痛楚,忽冷忽熱,陸雲一不禁暗罵:“我還擔心別人會如何,只怕自己能不能活着就是第一大懸念。”
正難受間,突然肩頭被人推了一推,陸雲一睜眼一望,牀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站了一個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