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印訝然：“哦？你說的是哪方面？”
玉薇道：“是直面生死的坦然。”
“短短一會，就從心灰意冷，到坦然面對死亡，這並不容易做到。”
“許多賢者活了千年，臨到死亡，都未必能夠坦然。”
“就比如我。”
“只剩下殘魂，也還想依附在你身上苟活。”
法印失笑：“我早說過，江兄是有大智慧的人。”
“一句朝聞道夕可死矣，就讓我自愧不如。”
“我的修行還遠遠不夠啊！”
“走吧，我們遊九州，領略天地！”
大陸。
江凡踏足熟悉的故土，眼露思索之色。
“既然回到了一切開始的地方，那，就該尋找屬於我的道了。”
“最好能在臨死前，突破化神境，爲中土多斬殺幾尊巨人王！”
他飛越上天空，閉着眼睛，隨着風雲而動。
腦海中則陷入了深思。
“心孽師尊說，自己的道，在來時的路。”
“而大陸，就是我來時的路。”
“我在許家寄人籬下十年，十八歲時娶許怡寧，被她悔婚，改娶許悠然。”
“爲了娶她，攢彩禮，突破修爲，鬥王映鳳，戰陸爭。”
“後來，我進入了青雲宗，無人在意無靈根的我，是柳傾仙和宮綵衣照拂，是溫紅藥和趙無極擡愛，是幾位太上長老看出我的不凡，讓我融入青雲宗。”
“不久後，獸潮來襲，我執行青雲宗任務，在九宗來回奔走，爲青雲宗爭得榮譽。”
“獸潮爆發，界山大戰突發，各宗門人慘死，傅朝君帶着遺憾而去，我殊死一戰，追殺妖月。”
“大戰平息，我遇上雲霞妃子，後落入妖皇庭，最後於虎妖皇洞府，爲救雲霞妃子，以身試毒，結下善緣。”
“最後，爲了靈疏，與妖皇一戰，幸得靈音祭司出手，靈疏死而復生。”
一幕幕恍如在昨日，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浮現。
他微微睜開雙眼，心中有些明悟。
“好像，我一直在守護別人。”
“守護許悠然，守護青雲宗，守護九宗大地，守護雲霞妃子，守護靈疏。”
“難道，我所走過的道，就是守護嗎？”
他越想，眼前越明亮。
隱隱有一種穿透了重重迷霧，觸摸到了真諦的澄澈感。
“守護之道。”
“守護我愛的人，守護愛我的人，守護我愛的山河大地，守護我所喜歡的無盡人族。”
“守護，就是我來時的路。”
江凡呢喃着，他覺得越來越清晰。
困頓了自己許久的道，在這一刻，終於有了脈絡。
小麒麟彷彿有所察覺。
從他懷裡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眼露喜悅之色：
“主人，終於找到自己的道了？”
江凡點了點頭：“好像是的。”
好像？
小麒麟露出不解之色。
江凡面帶笑意，道：“彆着急，我只是剛剛理出一些眉目。”
“等我再好好領略一下守護之道。”
他再度閉上了眼，隨風飄去。
一天過去。
朝雲晚霞劃撫摸過他的臉頰，光明與黑暗交換守護着他。
兩天過去。
一場暴雨洗滌了他身體，雨水依戀的掛在他髮絲眉宇間。
三天過去。
雲海託着他的身體，如在仙宮遨遊，恣意而歡快。
當一縷溼潤的暖氣襲來。
江凡終於睜開了眼眸，一雙眸子光芒閃爍，透着大徹大悟的明悟。
也透着一抹若隱若現的狂熱與執着。
這，正是對某種道追求到極致的徵兆。
“我要守護一切，不容他人破壞！”
“守護，即是我的道！”
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道。
江凡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他仰天望着天穹，忍不住高聲吶喊：“我，找到自己的道了！”
“現在，就步入八竅元嬰，爲守護一切而發瘋吧！”
他取出了一顆雷霆環繞的靈丹。
正是心孽尊者送給他的六品靈丹，能夠讓元嬰境後期突破層次的破天珠！
他迫不及待的將破天珠塞向嘴中。
只是，在觸碰到嘴脣時，他卻沒有吞下去。
其眼眸裡，有着一縷遲疑。
小麒麟一直注視着江凡的舉動，問道：“主人，怎麼了？”
“爲什麼停下？”
江凡沉默了一會，道：“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些猶豫。”
“明明我對守護一切，是很執着，一路走來，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但，真要走此道，我卻遲疑了。”
他記得心孽尊者說過。
化神之道，就像流星劃過天際。
將自己昇華到極致，燃燒自己，耗盡生命，化作耀世的輝芒俯衝蒼茫大地。
不瘋癲，不成魔！
他真的會爲了守護某樣東西而瘋癲嗎？
若是爲了守護雲裳仙子，爲了真言尊者，爲了宮綵衣，也許他會。
但要是爲了守護中土蒼生，他會瘋癲嗎？
好像，並不會。
他只會竭盡所能守護他們，未必會瘋癲！
可，他的道若不是守護之道又是什麼？
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抉擇。
是勉強自己，修行守護之道。還是重新感悟？
驀然間，江凡想起了白心的話。
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問自己的心。
沉默許久，他將脣邊的破天珠放了下來。
他的心在遲疑，說明，這並非是他最執着的道。
只是，不是守護之道，那又是什麼道呢？
這時。
一股溫暖而溼潤的氣流再度吹來。
他不由俯瞰向下方。
一片綠油油的無垠草原，映入眼簾。
清風吹過，青草低伏，露出了在草叢中吃草的小獸們。
“居然飄到了這裡。”
江凡訝然失笑。
此地，正是靈疏心心念唸的草原啊。
她一直渴望在這裡建一所房子，劈柴牧馬，看雲捲雲舒，聽羣星靜語。
不遠處的山上，還有自己親自爲她所立的墳塋。
他嘴角勾起一絲溫馨的笑意，縱身飛落至山巔。
看到了那座已經沒有墓碑的墳塋。
墳塋已經荒廢，長滿了雜草。
墓碑也被靈疏帶走了，抹除了上面的“之墓”，好好珍藏起來了。
他還記得，自己坐在墳塋前，帶着悲傷和難過，陪伴着靈疏一月。
後來，靈疏“復活”，自己將她擁入懷中，兩人含淚相訴。
一切都恍如在昨日。
江凡莞爾一笑。
只是，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忽然笑意凝固。
小麒麟詫異道：“主人，你怎麼了？”
江凡立刻盤膝坐在墳前，眼中浮現着明悟，道：
“我想，我知道自己真正的道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