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綢,恍惚間罩在錯落有致的宮殿上,一片雅緻的肅穆,偶爾有風聲拂過,衣袂作響關金絲勾勒的花紋閃爍。
京家主筆直的站着,看着面前幾步之遙的女子,輕輕點頭,“是,我確實是試探你。”
聞言,雲初眼底微光輕輕一掠,“京家主倒是坦蕩,不過,聽你這般說,我也放心了。”
“放心?”京家主眉宇微擰,“雲初小姐這是何意?”
雲初卻是一笑,明亮如星子,“如你所說,你也查不到根本,但是,看京家主這般表情,至少有一點我很明白,我至少不是你的私生女什麼的,不說會污了我孃的聲名……頂着這樣的身份,嫁給景元桀,到底有些麻煩的。”雲初說這話時,好像還真是舒了口氣般。
京家主嚴肅的面色上,眉宇卻幾不可微的抽了抽,顯然,對雲初的話有些無言以對。
“不過,京家主既然是想試探我,那試探的根本目的又是什麼,難道,如果我真是你京家百年前分支的一脈,你又當作何?”雲初話鋒一轉,又道。
聞言,京家主眼也坦然,沒有一絲因爲面前的女子太過年輕而有所輕視,倚老賣老,相反,表情認真,緩緩解釋,“我京家一脈自百年前就暗自效忠大晉,京二又與當今太子交好,如果是有人妄圖惑亂朝納,或者被誰指使利用,我自當要查清楚,所以……”話到最後,京家主面上有些苦笑,“不過,方纔見得你和太子相處,我想,你是萬不會有害太子之心。”
“自然。”雲初答得順當。
“不過……”京家主一臉疑惑中似乎思索了會兒,有些猶豫的開口,“不知雲初小姐過去曾經是否有所特殊的奇遇?”
“奇遇?”只聽到這兩個字時,雲初心裡就輕然咯噔一聲,難不成,因爲她穿越這一遭,才因緣際會的有了這京家獨一無二的霧法?
這麼玄乎?
心思起伏思疑,雲初的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須臾,很自然的皺了下眉,看着京家主道,“除了兩年前落了一次水之外,便無特別。”管他呢,就算是有何異術玄乎到看穿她是穿越過來的,那她又不是兩年前穿來的。
雖說,京家主是遵景元桀之命的,但是,到底……
而且,關於自己的直實來歷,她還未認真和景元桀說過呢,但是,她又時時晃晃總有種預感,就好像他知道她原本不屬於這裡一般。
不過……
雲初很是疑惑的迎上京家主的目光,“這霧法不是天生特有嗎,就算是本族人,如你京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霧法的,就算我有何等奇遇,難不成,這般難得的霧法還能後天而生不成。”
“對。”雲初沒想到她話一落,京家主便極其肯定的點頭,神色嚴肅。
雲初微微愕然,眸光一束,卻聽京家主又解釋,“曾經,有人試着做過這樣的事,霧法傳至他人……還成功了。”京家主說這話地,眉目間隱有傷色閃過,尤其是說到最的四個字時。
雲初瞧着,心頭一凜,“那傳霧法者的下場呢?”
“死了。”
雲初眸光一緊,隨即又一鬆,“那應當不可能,我雲初還沒有運氣好到能讓人以死而交換將霧法傳於我。”再者,除了穿越,她還真沒什麼奇遇。
雲初在這裡想着,對面,京家主也細細思索,思索間,看向雲初的目光有些複雜。
難道,弄錯了?
雲初並不是那個孩子?
如果不是,如何會吸引襄派幾乎不出山的大長老前來,說是爲了送人蔘選南齊太子妃,可是,他卻覺着他對雲初的關注,並不少。
“雲初小姐,我聽京二說,你想去襄派?”隨後,京家主話鋒又是一轉。
雲初點頭,容色晶瑩,脣齒飛揚,並沒打算隱瞞,“襄派毀人,看似光鮮,實則內窟,存在於害人的古腐早就該毀滅,摧枯拉朽,更古不變。”輕描淡寫間,說的是一代大派的即將殞落。
襄派立世多少年,根基多深厚,大長老又是何等的厲害,可是面前的女子明明極其年輕,但是那輕描淡寫從容姿態與天生自成的氣勢,卻莫名讓人產生一種油然面生的氣態,是以,京家主面色一怔之後,應和,“確實該毀。”
雲初倒是難得的怔了睛,果然不愧是京二的父親,能生出京二這般人才,這心智通達得……讓她想點贊。
“不過,南太子看似風流明豔,可是,一心醉於權利,暗中人手也早有蠢蠢欲動之勢,方纔和悅殿內太子所座之位,我仔細探查過,並沒有異樣,可是,到底如此好時機,南太子不會如此善罷干休,還請小心。”沉默半響,京家主似乎覺得說得差不多了,又再三提醒一番之後,看了看天色,這才離開。
如來時一般,似林間輕霧,轉眼消失。
京家主走了,雲初站在那裡卻沒走,看看前方光如白晝般灑落出來的和悅殿,沒有動,而是在原地站了好半響,這才擡腳離去。
側耳聽了這般久,都沒有聽到南容凌宣佈誰將是南齊太子妃……
“雲初,爲什麼總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眼看着雲初穿過一處廊檐就要進和悅殿大門,身旁驀然一道磁性好聽的的聲音傳來,同時,夾着那能讓夜都能醉人的迷迭之香。
不用猜也知是誰,真是不死心,雲初冷哼一聲,語氣譏諷,“只是拒你而已。”
南容凌已經現身站在了雲初的身旁,好似不覺雲初譏諷的語氣,反而一撫耳邊鬢髮,突然橫生笑得妖嬈,“雲初,你這樣說,會讓我覺得,我在你的心中已經有了威脅。”
“不。”雲初搖搖頭,目光堅定而恬淡,“南容凌,我愛景元桀,我愛他,這世界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讓我這般愛,所以,也無從所談威脅。”
聞言,南容凌笑意一怔,隨即又是一笑,言辭直接,“可是我也愛你。”
雲初眉心一蹙,同時,掩在袖中的手指卻對着暗處某一方向輕輕一勾,頓時一道無聲無息的霧線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飄向暗處。
“你怎麼就不相信呢。”而南容凌繼續道,語氣好像有些委屈,“你方纔都爲我受傷了。”南容凌指着雲初那包着紗布的手。
這一提,雲初頓時不喜,不過,也不想再與之費口舌,“南容凌,南皇昨夜抓了我,卻都打算放過我了,你爲何就不能放手呢。”語氣裡有顯怒意不掩。
南容凌卻不生氣,反而更加關生濃厚的興致般,精緻的面上,笑意如午夜的曼陀羅,妖魅而豔麗,“因爲,我發現,我從對你感興趣,覺得你有趣,到現在,我愛上了你。”
“呵。”雲初冷笑,“南容凌你是來搞笑的嗎,我雲初一無建樹,二無多大才情,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讓你這般屈尊紆貴拼命告白,緊追不捨。”
“不知道。”南容凌卻是搖搖頭,“如果說,周城之事,是我的進攻,是我對景元桀的試探,那現在,我對你是真的……”
“停。”雲初擡手打斷南容凌,語氣不好,“南容凌,謊話大話誰都會說,還是注意眼前吧。”
“雲初,世事無絕對。”
雲初也懶得囉嗦了,超接一擡手,“南容凌,至少眼前,我們有利益相共。”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你方纔不會爲我以手擋劍。”南容凌細長的眉峰一挑。
雲初卻是真的無語到了極致,“再說一次,南容凌,我只是怕你死了,連累我和景元桀不能快一點離開南齊而已。”她說的是實話。
“從來沒有人爲我擋過劍,雲初,你會愛上我的。”南容凌卻是深深一笑,然後轉身,朝大殿內走去。
我愛你個毛線。
雲初對着南容凌的背影直翻白眼,愛這個字,不是誰都能配得起的。
好半響,直到再三確定南容凌走遠了,雲初掩在袖中的手指這才輕微一收,然後對着暗處面無表情道,“出來吧。”
雲初話落,前方幽徑花叢處,便走出來的一人,姿態纖婉,楚楚婉約,明眸皓齒,不是之前在和悅殿內被雲初以內力聲東擊西震傷的蒙宛心又是誰。
雲初的目光微微一擡,“果然不是愧是大長老帶來的人,倒是玲瓏剔透。”
蒙宛心從出現時那雙細實的目光便緊緊的瞅着雲初,神色不一,好半響,似乎才輕吸一口氣力微高傲的開口,“不是你讓我出來見你,說吧,有何事。”
雲初也不拆穿蒙宛心,反而一笑,方纔在大殿中,她不過一個眼神,蒙宛心卻看懂了,遂也不拐彎,直接開門見山,“想做南齊太子妃,就聽我的。”
“你……”蒙宛心身子一怔,脣瓣蠕動幾下,看那模樣似乎想駁悖自己並不想做太子妃的事實,可是支吾了半天,最終,還是眸色一暗,輕言嘲諷,“我實話告訴你吧,南齊太子今夜不會選任何人,就算一定要選……”蒙宛心之前在大展中那楚楚弱弱的氣質早沒了,面上一度沉色,看看雲初,“就要要選,她選不了你,也只會選擇那個叫名玲瓏的。”
“既然你如此篤定方纔所說,那爲何還要出來見我?”聽完蒙宛心的話,雲初直接挑眉反問。
蒙宛心明顯一曀,面色難看。
雲初瞧着蒙宛心的表情,心頭着實愉悅,不過卻不露聲色,語氣清冷,“既然來了,就要做好聽我話的準備。”
蒙宛心看着雲初,那目光又恨卻又期待,咬脣半響,終是不甘心道,“那你說如何做?”
“錯了。”雲初擡起食指直接對着蒙宛心搖一搖,一臉風清雲淡。
宛心的面色卻已呈朱肝色,一張嬌小可人的面蛋上有些不耐煩,“什麼錯了?”
“首先,是你想做南齊太子妃,不是我想,其次,是你想求我幫忙,不是我求着要幫你忙,所以,請注意你的態度。”
“你……”
“別你了,一看你就綠茶婊,裝裝裝的典型,我呢也不是聖母,也不是水冰月,只要你不礙着我的路,我也不會代表月亮收了你。”雲初輕飄飄的吐出一話,輕飄飄的,蒙宛心卻連整個儀態都有些撐不住了,雖然聽不太懂雲初的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麼好話,當下一咬牙上前,“對,我是喜歡南齊太子,我就是想嫁給他,就算他不喜歡我,就算我此次只是來走過場的,我就是喜歡他。”
“靠,你喜歡他和我有毛關係?”雲初眼睫微擡,甚是好笑,“想求我幫忙,還不想放低姿態,你真當自己是綠茶婊典型呢,再說一次,想做南齊太子妃,聽我的。”雲初語氣陡然厲寒,蒙宛心身子都驀然一僵,面色一沉,“你,當真會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