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後,我着着一件寬鬆的睡袍從淨房裡走了出來。凌慎此刻正坐在我的書桌後,手裡翻看着一本…… “你怎麼偷看我寫的手札?” 我的聲音很大,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尤其的響亮。 凌慎沒有絲毫被人抓個正着的窘迫感,他慢條斯理的把書放回桌面上,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慢吞吞的向我走來。等到靠近了我,他又是不由分說的把我抱起,大概是手臂巧妙的避開了我受傷的地方,使我並不覺得疼。 他把我放到牀上,撩起我的衣襬,然後開始替我擦藥酒…… 因爲昨晚上被凌慎揉的發疼,現在他的手一擱到我的身上,我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開他的觸碰。 凌慎大概也是很快便發現了這個異常,他看了我一眼,“忍一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裡竟然有那麼點點的溫柔…… 我側着身子躺着,感覺疼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的時候,便用手用力的去抓放置在一側的枕頭,也許是用力過了頭,我感覺到自己不長的指甲幾乎都要嵌入枕頭裡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凌慎收了手,顧不上頭髮凌亂,我直接滾到了牀的角落裡,不想被凌慎看到我臉上的淚痕,我用被子矇住頭,顫抖着聲音說,“今天就到此爲止,我不要抹藥酒了……” “不想早點看到書寶?” 我身子一僵,繼而是忿忿的掀開被子,“你用這個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 凌慎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可那眼神的含義分明就是——威脅你又這樣? 我的眼眶頓時紅了,“你怎麼可以這樣……” 凌慎默不作聲的看着我。 僵持了一會兒後,我默默的挪回去,睡袍一掀,把腳踝的傷處露了出來…… 然後,凌慎再次動手,我再次疼得汗如雨下…… 身上的傷不好就不可以見到書寶麼? 想到這裡,我回頭狠狠的瞪了凌慎一眼,恰好凌慎看到了我有些兇狠的小眼神,他眉目不動,手下卻有些陰險的暗暗用力…… “嗯……”我吃疼的悶哼一聲,然後把頭轉回來,眼淚都快要疼得涌出眼眶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慎終於收手。 疼痛使我的身子時冷時熱,不知不覺間已經出了一身汗,身上的睡袍觸感變得潤潤的,貌似剛剛的澡都白洗了…… 我趴在牀上,看着凌慎一步一步的往房門走去,忍不住問道,“爲什麼我一定要傷好了,纔可以見書寶?” 凌慎頭也不回,“你滿身是傷,又能夠陪他做點什麼?” 我:“……” 確實,滿身是傷,什麼也做不了。 書寶此時正是愛玩的時候,也許他喜歡到處走,但是我腳傷了,走不了…… 書寶也許會喜歡玩點什麼,可是我腰傷了,做什麼都不是很方便…… 雖然說傷腳傷腰不傷腦,但是隻剩下說話一項,書寶又能夠聽得了多少…… “凌慎,你爲什麼要到越州城來?”還帶着書寶,是來找我的嗎? 凌慎打開了房門,輕描淡寫的扔下“有公務”三個字,然後走出去的同時背手關上了房門。 我躺在牀上,再也沒有辦法像昨天那樣,力氣耗盡了,往牀上一躺,被子一拉就可以瞬間睡過去。即使我現在很累很累,可是我的頭腦卻異常的清醒,清醒到讓我感覺了無睡意的程度。 和凌慎現在
住到一起的蝶意,還有那日馬車上看到的橙衣姑娘……所以,也許凌慎到越州城來可能就真的是爲了公務而已。而不是說,是發現了我藏在這裡,然後特意來的。 至於他帶着書寶出行的原因,大概是因爲覺得書寶待在他的身邊纔是最安全的吧…… 看來他真的是因爲公務來到了越州城,然後恰巧發現了大家都在討論一個女夫子,所以好奇的向學書院裡一觀,沒有想到那個女夫子就是我吧…… 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搬着凳子站上去,越過牆頭偷看書寶的光景,一眨眼間,他便已經從一個襁褓裡的嬰兒出落成現在一個水靈靈的小人兒了。我依舊能夠清晰的記起,看見他對我笑的時候,那一瞬間,心甜的好像能夠融化掉的感覺…… 想着也許已經在書寶身旁呆了整整一年的蝶意,我突然感覺到有些……嫉妒。或許是因爲她見證了書寶一路成長的喜怒哀樂,而我,只能在腦海裡空想他的模樣,設想他會喜歡做的事情…… 我想,到時候我的傷真的好了時候,當我真的可以看見書寶的時候,書寶會不會不太願意親近我?我們那麼久沒有接觸,他會不會對我已然陌生? 即使我們之間存在着不可漠視的血緣關係,可是小孩子之間又哪會意識到這些…… 如果蝶意在旁邊,我抱着他的時候,他會不會哭着要掙脫我的懷抱,然後把小手遞給蝶意,向她要抱抱…… 雖然情景是自己假設的,可是每每想到這個,我便會覺得有些心疼。 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書寶。 是我對不起他,在他年紀小小的時候,便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心離開了他,那時候,他雖然很小,可是他一定很需要我,可是我卻離開了…… 不知道在我剛離開他的時候,他被人抱在不熟悉的懷抱裡,會不會哭泣着要找我的懷抱,也許他後來一番哭泣之後,最終還是慢慢的適應了新的懷抱…… 枕頭上的布料被眼淚打溼,一段時間之後,沾到臉上涼涼的。 我把枕頭推到一旁,平躺到牀上,抑制不住的眼淚卻沿着眼角慢慢的流入鬢角…… 一宿未睡。 第二天一早,當徐蔚來到院子裡的時候,我已經洗漱妥當了,不但如此,我還洗了一個澡,然後一身清爽的坐在四輪椅裡,等着他來敲門。 徐蔚道的時候,我是直接坐着四輪椅去院門前開門的。 徐蔚站在門外笑着和我打招呼,“夫子早上好。” 我點了點頭,睜着有些紅腫的眼睛看他,“早上好。” 徐蔚走到我的身後,“夫子的臉色看起來很疲憊。” 我不自覺的摸了摸臉,然後笑了笑,“是嗎?半夜的時候睡醒,想要喝水,忘記自己的腳踝受傷一事,迷糊間便一腳踩下了牀,後來腳踝疼的厲害,就睡不好了……” 徐蔚替我鎖好院門後,推着我走了一段路,隔壁的院門吱呀一聲突然開了。只是從裡面走出來的,不是往日挎着小菜籃子的蝶意,卻是一襲白衣的凌慎。 凌慎在我的面前站定,面無表情,“我送你去書院。” 我:“……我有人送了。” 凌慎那一句話要不要說的那麼的直接,徐蔚可是一直送了我很多天的,他這麼說的一句話下來,徐蔚該會有多尷尬啊…… “整天這麼麻煩你的學生,你也好意思?” 我:“……” 凌慎這話,
表面上看起來是有那麼的幾分道理,可是聽起來卻不怎麼好聽,像是帶刺的花兒一般。他話語的重音還落在學生一詞上,把我與徐蔚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辯得遠遠的,同時這也讓我覺得十分的尷尬…… 這也確實是讓我覺得有些尷尬是以一直才故意忽略的事情,徐蔚一直在默默的幫助我,我確實是麻煩了他…… “徐蔚,你到我的旁邊來。”我開口道,“這幾天來,辛苦你了。” 徐蔚默默的走到了我的身旁,“不辛苦。” 我擡頭對着凌慎笑了笑,“哥哥,麻煩你了。” 凌慎目光凌厲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以爲意的掉轉頭去繼續和徐蔚說,“徐蔚,家兄的性格不怎麼好,但是人還是不錯的,希望不會給你留下太壞的印象。” 凌慎冷哼了一聲,落在我頭頂的目光涼涼的。 徐蔚低着頭,“不會。” 凌慎推着我去書院,雖然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突然屈尊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徐蔚和凌慎,兩相比較之下,我覺得麻煩凌慎好過麻煩徐蔚。 不過先前麻煩徐蔚,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說我也不怎麼懂得拒絕人,所以才麻煩了他那麼多天…… 到了書院之後,孩子們都對於突然出現的凌慎表現出來極大的興趣,讀書的時候,他們都會時不時的扭頭去看坐在最後一排的凌慎。 凌慎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正在翻看我的《山海經》,他的右手手肘支撐在桌面上,看書的姿勢異常的悠閒,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柩,有一小部分落在在他的下巴處,奇怪的是,那處的曲線居然能夠讓人看着看着就移不開眼睛…… 看書的某人手勢動了動,我嚇了一跳,趕緊收回來自己的目光…… 中途遇到徐蔚的目光,我朝他笑了笑,然後低頭看着手裡的教義。 上完一天的課後,凌慎推着我往回走。徐蔚沒有跟在我們的身邊,大概是他覺得有我的“哥哥”在我的身旁,我的個人起居生活大概是有人照顧了的,他不用跟在我的身後操勞了…… 凌慎把我送回去院子後,身形一轉便要離開。 我皺着眉頭看他,手指恰時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裡?” 凌慎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某個方向一眼。 不用他說出來,我也知道是什麼地方…… “那我的晚飯怎麼辦?”我的聲音很明顯的軟下來。 凌慎低頭看我,“你那麼能幹,不是可以自己解決嗎?” 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 “往日裡都是徐蔚給我做飯……”我低着頭嘀咕,“如果你不給我做飯,早知道我就讓徐蔚跟着我回來好了。”至少徐蔚不會狠心的讓我餓死,他會給我做飯,他的廚藝還不錯…… 凌慎笑了一聲,聲調有些奇怪,“那你去找徐蔚給你做飯啊……” 我瞪着他,“他現在都已經回到家了,我怎麼找?” 凌慎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邁着步子就要走開,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一陣的憤怒和無力感。 “凌慎,你混蛋!” 凌慎的步子頓住。 “要走便走,愛走多遠走多遠,沒有你,難道我還會餓死不成!” “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你除了會拿書寶來威脅我,你還會什麼?” “愛走多遠走多遠,我再也不想再見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