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行可以捉到南繡,逼着她交出紫月魔蘭的解藥,顏天真所面臨的難題也就可以得到解決。
他如今最擔心的是——紫月魔蘭這個東西究竟有沒有解藥。
據花寡婦交待,紫月魔蘭極其陰毒,目前爲止還並未聽說過有什麼剋制方法。
“我已經吩咐下人備了馬車,我們立即前去。”尹默玄走到了鳳雲渺的身前,“良玉在何處?帶上她一同前往。”
他所想的便是此行能逮住南繡,直接拿到解藥。
可鳳雲渺下一刻的回答卻讓他大驚失色——
“她離開了,就在一個時辰前,沒有人知道她去了何處。”
“什麼?離開了?”尹默玄的臉色甚是難看,“她怎麼就走了……難道她都知道了?”
顏天真這時候離開,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壞消息。
她一旦離開鳳雲渺,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現在只能先去鎮安王府,不能錯過捕捉南繡的機會。”鳳雲渺迫使自己鎮定下來,朝着肖夢肖潔二人吩咐道,“你們就負責帶人去尋找郡主,先從茶樓酒館一一排查。”
“帶上本王的令牌去。”尹默玄說着,扯下腰間掛着的腰牌,“若是強行搜查,必定會引起民衆不滿,帶上本王的令牌,就有了搜查權,不會有人敢阻撓。”
“是,我們這就去。”肖夢接過尹默玄遞來的腰牌,同肖潔轉身離開。
尹默玄與鳳雲渺便一同走向王府之外。
上了馬車,一路前往鎮安王府。
……
此時此刻,鎮安王府之內已是一派混亂。
王府的各個角落均有守衛走動,由於可疑人的出現,南弦郡王屋外便加重了防守。
顏天真一路追趕着那落荒而逃的年輕公子,追趕途中,才曉得這鎮安王府有多大。
畢竟是立下軍功的異姓王,王府佔地面積頗爲廣闊,雖然不比攝政王府大,卻比尋常王侯將相府邸大得多。
這王府是南繡的家,南繡自然是熟悉王府之內的每一處地方,想要找個躲藏之處,太簡單了。
於是乎,顏天真追到北面的院落時,追過一條走廊的拐角處,便跟丟了。
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找不到南繡的身影。
她對這鎮安王府可沒多少印象,追趕南繡的同時又要躲避守衛的搜捕,聽着身後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便知道是守衛們追趕上來了。
眼下不知南繡鑽到哪個犄角旮旯裡,她與梅無枝應該去何處躲藏?
“郡主,守衛們快追上來了。”梅無枝與顏天真一同奔跑着,目光直視前方,“再往前已經沒有路了!”
十丈之外,就是高牆。
等到她們兩人被逼到角落處,這麼多的守衛,可以將她們直接包圍。
她們自然是不會有性命危險,頂多就是被拆穿真面目送回攝政王府。
可顏天真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往右!”顏天真低喝了一聲,拐了個方向。
然而,整個王府之內出動的人少說也有半百,二人奔跑片刻,前頭不遠處便又出現了六七人堵住了去路。
二人連忙躲到了柱子後,避開那些人的視線。
“郡主,咱們大概是跑不掉了。”梅無枝道,“想跑倒也不難,恐怕得傷人了……”
“這麼做不妥。你想想,咱們就才兩個人,走動的守衛這麼多,被逮到的可能性十分大,逮住了之後,咱們若是不暴露身份,就會被當做刺客拿下,他們對我們不會客氣,但若是暴露了身份……”
顏天真說到這兒,有些哭笑不得,“我堂堂攝政王府的郡主,假扮成大夫來鎮安王府,還在這裡傷人,這說得過去嗎?我該拿什麼樣的理由做藉口?只怕外人聽了會覺得攝政王府與鎮安王府不和睦,難保不會有人藉此挑撥兩家關係,做事要考慮後果。”
她剩下的時間不多,除了來鎮安王府查探虛實之外,根本無事可做。
她在等南繡的出現,而南繡果然也喬裝出現了。
可惜,她如今面臨着被逮捕的風險,南繡卻並不一定會被逮捕,畢竟這是在南繡自己的地盤上,這王府內若是有密室存在,南繡就能躲得過。
至於她和梅無枝,不能在這王府內傷人,否則鎮安王府的人一定會找大哥討說法。
事到如今,能跑掉就最好,跑不掉……也就只能老實被抓。
顏天真才這麼想着,餘光卻瞥見淺粉色的影子一閃,下一刻,身前落下一道熟悉的人影。
正是史曜乾。
此刻,他立於她三尺之外,脣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顏天真望着他的神色,心中便知自己在史曜乾面前已經暴露了身份。
“着急吧?”史曜乾衝她淡淡笑着,“眼下,是不是怕被抓?”
顏天真面無表情,此刻也無暇去問史曜乾爲何認得出自己,只冷淡道:“你是來落井下石的?”
“不不不,這次我真是來幫你的。”史曜乾聽着耳畔的雜亂腳步聲,道,“守衛馬上就追來了,十丈之內,這麼點兒距離,你覺得自己還能逃掉嗎?”
顏天真道:“如果你是來說風涼話的,那麼你閃遠一點。”
“我說是來幫你的,你怎麼就不信呢?”史曜乾撇了撇嘴。
“你覺得——如今你說出的話在我這能有多大的可信度?”
“既然你不信,我也就只好以行動證明。”史曜乾衝她莞爾一笑,“今日我就來助你脫身。”
“這麼好心,有什麼條件?”
“條件啊……”史曜乾略一思索,道,“原本我真沒打算跟你提什麼要求的,可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便提了,你叫我一聲乾哥哥,我就幫定你了。”
顏天真:“……”
身後跟着的梅無枝脣角也抽搐了一下。
這個姓史的……是想趁着這個節骨眼調戲郡主?
顏天真動了動脣,終於開口。
吐出的三個字卻是——
“神經病。”
史曜乾脣角的笑意僵了僵。
不覺就罷了,不至於罵人吧?
真是倔強,竟然不請求他。
是不信,還是不屑?
顏天真說完之後,扯過梅無枝的手腕,繼續朝前衝出去。
史曜乾眼見着她又不理自己了,磨了磨牙,跟上。
“郡主。”奔跑途中,梅無枝低聲道,“其實方纔可以答應他,讓他得意忘形一番,先祝我們脫身,之後再教訓他也不遲。”
“放心吧,他應該還是會出手的。”顏天真道,“不信你等着看就是了。”
“郡主就這麼堅信他會出手?”
“這個人他就是犯賤。我跟你說,你越不想搭理他,他越想讓你搭理他,越想找存在感,這一點我已看透了。既然我已經確定他會出手,又何必委屈自己喊他一聲好聽的?”
“……”
這附近並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二人的奔跑,很快就吸引來守衛的注意力。
“他們在那!抓住他們!”
前方的守衛涌了過來。
距離愈來愈近。
而就在這個時候——
“嘭!”
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道爆裂之聲,聲音並不算大,卻也不小。
那聲響之後,空氣中頓時瀰漫上一層淡淡的白霧,衆人陷入白霧之中,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一丈之外男女不分,三丈之外人畜不辨。
史曜乾早已捕捉到了顏天真與梅無枝所在的位置,趁着空氣中物色濃厚,他到了二人的身後,雙手各自扣上一人的肩膀,提着就躍上了空中。
顏天真察覺到腳下一空,耳畔有細微風聲作響,額前的髮絲都被吹得凌亂。
史曜乾這個傢伙……還挺有能耐的。
就連梅無枝也叫喚了一聲,“好高明的輕功。”
“那是自然。”史曜乾輕笑一聲,“就憑鎮安王府裡這羣酒囊飯袋,還奈何不了我。”
身後不遠處,王府衆人依舊被困在迷霧之中。
而史曜乾帶着二人落在走廊上,視野一片清晰。
“這迷霧彈的效果最多也就只能維持一刻鐘,隨着時間消逝越來越淡。”史曜乾望向顏天真,“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去?要離開此處嗎?”
顏天真道:“還不能離開,我在找人。”
“找人?”
史曜乾這纔想起來,之前顏天真是追着一個男子在這王府裡亂跑,此刻也沒見着那男子半個影子,應該是給追丟了。
他不禁好奇道:“這個傢伙是什麼人?”
“是鎮安王府的主人之一,南繡郡主。我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現,眼下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先不跟你說了。”
顏天真說到這,轉頭朝梅無枝道:“咱們現在就去打暈兩名守衛,換上他們的衣服,就可以跟着其他人一起搜查。”
“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在此停留了。”史曜乾的視線望向了東南方向,慢條斯理道,“你們看,人手似乎又增多了,要走還是趁着現在走,晚一些只怕你們走不了。”
顏天真順着史曜乾的視線望了過去,這一看,面色微變。
那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羣,清一色的藏藍色侍衛裝,是攝政王府守衛最明顯的標誌。
大哥來了。
雲渺……想必也來了,他身上的"mi yao"這個時候已經失效了。
這兩人的到來,讓她真的不敢多做停留。
要是這一次被抓回攝政王府,再想要跑出來可就比登天還難。
他們來此的目的,是爲了抓南繡。
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在這王府裡。
既然如此,還是先離開比較好,暗中關注着他們,若是南繡被捉交出了紫月魔蘭的解藥,她再出現也不遲。
要是他們抓不到南繡,拿不到解藥,她也就沒有出現的必要了。
思索了一番,顏天真道:“梅子,咱們先離開吧,攝政王府的人來了,不利於我們繼續停留。”
“這就對了。”史曜乾道,“你若真那麼想躲開鳳雲渺,就要避免與他正面相對,纔是明智之舉。”
顏天真聽聞此話,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關於她的事情,這廝究竟知道了多少?
連她想要避開鳳雲渺他都清楚。
“出去之後我會跟你解釋的,先離開這兒再說吧。”史曜乾悠然道,“你真的可以選擇相信我一回,若是信我就跟着我走,我帶你們從守衛最薄弱的地方離開。”
顏天真聽着他的話,目光中有些狐疑。
“還懷疑我呢?你覺得到了現在我還能圖你什麼。”史曜乾悠悠嘆息一聲,“從前我老說謊,你倒是信了,如今我說實話,你卻不願相信。你說你都命不久矣抱着必死之心了,我還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顏天真冷眼看他。
“我就是如此神通廣大。”史曜乾挑眉,“要不要信我一次?”
“也罷,信你一回。”顏天真道,“將死之人,無所畏懼。”
大不了就是一死了。
她如今就是天不怕地不怕,視死如歸。
只求不拖累了鳳雲渺。
“很好。”史曜乾轉過身,“那就跟着我走,我身上還帶着好幾顆煙霧彈,帶你們離開這王府,毫無壓力。”
顏天真與梅無枝二人齊齊邁開了步子,跟上他的腳步。
同一時刻,鳳雲渺與尹默玄的身影已經踏進了王府內。
“不是說出現了三個可疑人嗎?”尹默玄發問道,“一個都還沒抓住?”
“回殿下的話……還沒。”
尹默玄眉頭一蹙,“這麼多人抓三個人,到現在爲止一個都沒抓到?王府養你們這些人幹什麼吃的?”
“殿下請息怒,大夥兒已經在一間一間搜了,那三個可疑人實在狡猾,也不知躲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尤其是最先逃跑的那一個,才追了沒兩下就跟丟了。”
尹默玄冷笑一聲,“躲起來了?也罷,就讓他們躲,本王讓人把這鎮安王府圍個三層,讓他們插翅難飛。”
“你倒也不必動怒。”尹默玄身側的鳳雲渺此刻倒是冷靜了下來,淡淡道,“這王府是南繡的家,在自己家裡尋找躲藏之處,太簡單了,她隨便找個密室秘道鑽進去,你就是喊上千個人來搜,也未必能找到她。”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尹默玄頓了頓,又道,“三個可疑人,一個是南繡,其餘的兩人會是誰?她的幫手嗎?”
“隨便抓住其中一個問問不就知道了。”
二人正交談着,身後走來了一名守衛,道:“兩位殿下,有件事倒是很奇怪,就在不久之前,有一名粉衣男子,自稱是晚晴郡主府中的人,說是郡主派來探望郡王的,我們也就不攔着,但是剛纔大夥兒在搜查可疑人的時候,這位公子也在王府內亂跑,跑着跑着就沒影了……”
“粉衣公子?”尹默玄問道,“這人長得什麼模樣?”
“相貌很是不錯。”
“史曜乾。”尹默玄目光中劃過一縷思索,“這個傢伙亂跑什麼,莫非他跟那幾個可疑人有關係?”
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尹默玄臉色一沉,轉頭望向鳳雲渺,“此男子陰險卑鄙,擅長裝模作樣,原先還假扮柔弱試圖留在良玉身邊,我便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今日之事又有他的參與……本王現在懷疑他與南繡關係密切。”
鳳雲渺略一思索,搖了搖頭,“不會。”
“怎麼就不會了?我們抓可疑人,他跑來攪什麼局?”
“他對天真,肯定是有圖謀的,但我相信更多的是愛慕之情,而不是謀害之心。此人鬼扯的功夫一向很好,謊話連篇,甚有自信,勾搭女子很有一套,隨隨便便就勾了個晚晴郡主,這就讓他更不甘心,爲何他使盡手段都勾搭不到天真,他對天真,有幾分求不得的哀怨而已。”
“是這樣嗎?”
“同樣都是喜歡天真,我又怎麼會看不出誰對她有意思?寧子初、史曜乾、南弦,這幾個人都生不出害她的心思,只是想得到她。”
“要真如你所說,那這史曜乾亂跑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個人的心思還真不是好猜的,即使你抓住了他,他也未必跟你說實話,他扯謊的功夫你又不是沒見過。”
“始終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肯定的。”
接下來的時間之內,鳳雲渺與尹默玄也不閒着,與衆人一同搜查。
鳳雲渺才踹開了一間房屋的門,就聽到有人來報——
“太子殿下,西南方向忽然出現大片煙霧,什麼都看不清了!”
“煙霧彈?”鳳雲渺眉頭輕蹙,“這個時候用上這個東西,還真是有點兒頭腦。”
煙霧彈是市面上不太好買的東西,偶爾會在黑市出現,行走江湖的人就喜歡採購這玩意防身,遇到危險之時在地上炸響,生出大量煙霧,迷惑敵人視線,有助於逃脫。
但也不是誰都買得起,畢竟這東西有點貴,一顆只能用上一次。
“他們是想翻牆逃跑了。”鳳雲渺冷笑一聲,“沒那麼容易,王府外還有一層防衛呢。”
與此同時,顏天真那邊,三個人已經擺脫追兵,跳上了高牆。
高牆上設有防飛賊用的尖刺,只能將腳卡在尖刺與尖刺之間的縫隙,這麼一來,保持身體平穩就有些不太容易。
“他孃的,這外面怎麼還這麼多人……”
史曜乾朝下望了一眼,忍不住低咒一聲。
王府外圍的守衛自然是看見了牆上立着的三道人影,連忙喝道——
“大膽狂徒!還不速速跳下來束手就擒。”
“束你爺爺喔。”史曜乾冷哼了一聲,從衣袖中掏出最後一枚煙霧彈。
“最後一顆了。”
史曜乾說着,揚起了手。
不等底下站着的守衛再次叫囂,他就將煙霧彈朝着地上狠狠一擲!
“嘭”
這一聲響雖然成功阻撓了附近的守衛,卻也驚動了不遠處的守衛,紛紛涌了過來——
“抓住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顏天真三人衝出了煙霧範圍,身影也就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站住!別跑!”
“再不停下,我們放箭了!”
“王爺有令要抓活的,射他們的腿,避開要害處。”
弓箭手們一邊追趕,一邊將箭搭上弦。
這一條路段不屬於人口密集處,只要瞄準了目標放箭,也就不怕誤傷民衆。
幾名弓箭手已經蓄勢待發。
可就在下一刻——
“譁——”
頭頂上空忽然毫無預警地潑下了水,猝不及防,澆了他們一身。
水珠順着額頭流下,鼻翼間依稀還能聞到臭味。
“呸!什麼味啊?這麼臭。”
“好像是臭水溝的味道。”
“嘔——”
幾人被一身臭味薰得不行,回過神來,想起來還有更要緊的事,連忙擡頭去看,目光所及之處,卻已經找不到那三個可疑人的身影。
“可惡!”
……
史曜乾帶着兩人拐進了另一條街的街角,這才背靠着一棵大樹停歇下來,喘會兒氣。
“追兵應該已經追不上我們了。”他道,“方纔聽到他們說要放箭,之後就沒有了聲音,像是遭受到了什麼阻攔。”
“我也聽見了。”顏天真道,“似乎是有人在幫我們,否則只怕是還要被追上一段時間。”
“感謝本大爺吧,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端了一盆臭水溝裡的水去潑他們,你們沒準就一個人腿上挨一箭。”一身冷哼自前方響起。
史曜乾聽着這聲音連忙擡頭,朝着來人淡淡一笑,“哥,你不是說不等我嗎?原來你沒有走開。”
“原本是想走開的。但是轉念一想,畢竟你還是硬闖進去的,若是你在那王府裡出了個什麼事……”
史曜連走上前來,乾咳了一聲,“你要是出事了,就沒人賺錢來給我花了。”
史曜乾:“……”
“原本我是等得挺不耐煩的,誰知道你小子在那裡面磨蹭什麼,磨蹭這麼半天,正打算離開,就忽然聽到有一大隊人馬靠近,轉頭一看,正是鳳雲渺領頭,這鳳雲渺跟你不對盤,難免要找你麻煩的。”
“今天運氣好,沒碰上他。”史曜乾笑了笑,“要是碰上他,就沒這麼容易脫身了。”
二人正說着話,忽聽身後響起了梅無枝的驚呼——
“郡主,郡主你怎麼了。”
史曜乾聞聲,連忙回頭。
正看見顏天真一手扶着額頭,似乎有些站立不穩,好在梅無枝扶住了她,纔沒讓她跌倒。
史曜乾眉頭一擰,走上了前,二話不說就抓起了顏天真的手腕,掀開她的衣袖。
“你幹什麼!”梅無枝頓時有些不滿。
“我猜她是發作了,看看她的症狀而已,否則你以爲我這時候還有閒心思來佔她便宜?”
“是怪病發作了嗎……”梅無枝眉眼間浮現一抹憂慮。
史曜乾的視線落在顏天真的手腕上。
這一看,倒是有些驚訝。
月牙圖案呢?被紫月魔蘭咬過的人,手腕上應該有這樣一個圖案纔對。
但是此刻在顏天真手腕上卻找不到。
史曜乾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原因。
大概是鳳雲渺瞞着她不想讓她知道,生怕手腕上的圖案引發她的懷疑,就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將那個圖案隱藏了起來。
再看手腕與手背上的肌膚,原本白皙細膩,此刻有些微微皺起,出現乾枯跡象。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十二個時辰之內必須有血液補充,否則她就挺不過明天中午了。
“你要是不想她死,就把她送回攝政王府。”耳畔響起了史曜連的聲音,“你送她回去,鳳雲渺自然會救她。”
“可她不想回去。”史曜乾道,“我若是現在把她送回去,她得恨死我不可。”
“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史曜乾略一思索,道:“還有,直接找鳳雲渺討血,給他寫一封匿名信,他一定願意獻血的。”
“你覺得這麼做,顏天真就不會恨你了嗎?”
“相比較把她直接送回攝政王府,找鳳雲渺討一回血顯然更值得被原諒,送她回去就意味着她會失去了自由,跟鳳雲渺一起耗死了爲止,找鳳雲渺討血,能再拖延三天時間,鳳雲渺也死不了的,頂多身子虛弱一些罷了。權衡利弊,還是第二個方法好。”
史曜連:“……”
他無話可說。
“哥,送匿名信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爲什麼要我去!”
“我將她們兩先帶回府裡去,她們如今女扮男裝,我就說是我的兩位朋友,借府上暫居一段時日,以我在郡主府的地位,這點小事還是可以做主的。我閒不下來,而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自然你去。”
史曜乾頓了頓,又道:“你若是覺得不甘心,付錢給你也是可以的,跑一次腿,你要多少銀子?我從郡主府的帳房裡直接取了給你。”
史曜連:“……”
他這個弟弟如今可真是財大氣粗。
……
“殿下,有三個人跑了,沒追上,其中有一名男子身着粉衣,就是那位聲稱自己是晚晴郡主府的人,還有兩人沒看清長相。”
鳳雲渺聽着手下人的彙報,桃花美目眯了眯。
史曜乾帶着兩個可疑人跑了……
那這王府裡應該還有一個人。
史曜乾跟南繡絕不會是一夥的,那麼他帶走的那兩個人裡,應該不會有南繡。
留在王府裡還沒跑掉的那個人就是南繡了。
莫非跑掉的那兩個人,跟南繡也沒什麼關係?
那麼那兩個人假扮大夫進來又是爲了什麼……和史曜乾一前一後進來,又一起離開,走的時候都不帶南繡。貌似跟南繡真的沒有聯繫。
忽的,他腦海中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轉頭朝着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把那張記載着可疑人的名單拿來給本宮看!”
下人應了聲是,跑開了。
不多時就去而復返,手中拿着一張白紙黑字。
“殿下請過目。”
鳳雲渺接過了那張紙,打開。
目光掃過一個個人名,最終定格在了一處。
嚴大夫,男,巳時三刻進入府,個高約五尺二,黑色錦衣。
木大夫,男,巳時三刻進府,個高約五尺一,白色錦衣。
都是巳時三刻,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之內。
五尺二,五尺一……
就是梅無枝與顏天真的身高!
嚴大夫,諧音顏。
木大夫,取自梅無枝的梅字左半部分。
鳳雲渺手握成拳,狠狠捶打在一旁的椅子上。
“喀——”的一聲,椅子因着他的勁道,直接裂開成了兩半。
顏天真,你就真不打算回來了嗎?
之所以會聯想到逃走的那兩個人是顏天真梅無枝,是來源於他對顏天真的瞭解。
顏天真既然知道自己活不長久,想要離開,那麼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之內,她絕不會坐着等死,總該做點有意義的事。
聰明如她,也會懷疑到南繡的頭頂上。
南弦重病,她就女扮男裝成大夫,進來打探虛實,也能看看是否能引出南繡。
而她想不到,這王府裡對身份來歷不明的大夫盤查那般嚴謹,苦惱之際,她碰上了史曜乾。
這也就是史曜乾爲何會亂跑的原因,他要帶她離開這王府。
顏天真知道了自己到來,自然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抓回攝政王府之內,失去了自由。
生怕連累了他。
顏天真,你怎麼就不明白。
在我看來,這不叫連累。
而是共患難。
你就這樣一直跑……
這纔是讓我心累。
鳳雲渺惱怒之際,尹默玄走了過來。
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椅子,他道:“發生什麼事了?”
“混進王府的那三個可疑人。分別是南繡、天真、梅無枝。”鳳雲渺道,“天真她們已經被史曜乾帶走了。”
“什麼?竟是這麼回事……”尹默玄回過神來,立即道:“如此看來,史曜乾跟南繡果然沒什麼關係,他這次搗亂只是爲了幫良玉脫身,我現在就去找他要人!若是不把良玉交出來,有他好看的。”
“先別去,打草驚蛇可就不好了。”眼見着尹默玄要離開,鳳雲渺伸手扣上了他的肩,阻止他前行,“現在若是浩浩蕩蕩地過去,只怕是會被她們察覺到,不等你靠近,她們又要轉移地點了,她們還不知道行蹤已經被我發現,就讓她們先放鬆警惕吧。”
“那……離良玉病情發作還有多久?”
“今天一定會發作的,頂多撐不過明天中午。”鳳雲渺冷靜了下來,道,“史曜乾既然幫她逃脫了,就不可能會老實地把她交給我們,你現在就算去要人,他也可以抵賴假裝不知情,晚晴郡主被他灌了**湯,對他信任得很,回頭又因爲他跟你大吵,你不嫌煩?非但要不到人,還得聽潑婦罵街。而且,你並沒有權利搜查皇族的府邸,要搜還得經過陛下批准。”
頓了頓,又道:“既然有更簡單的方法,何不靜下心來等候時機?史曜乾不會直接交人,也不會看着天真發作而置之不理,他現在唯一可能用到的辦法,就是找我要血。”
鳳雲渺的話音才落下,便有一名守衛奔跑進來,到了他面前道——
“太子殿下,有人將一封匿名信掛在飛鏢上,射在了王府門口的柱子上,信上標記着要您過目。”
鳳雲渺這一刻已經猜出了信中是什麼內容,接過了信件打開。
果然。
要救顏天真,請將血液裝於小瓶之內,懸掛在距離王府十丈之外小巷中的榕樹上,愛信不信。
“口氣還挺囂張。”鳳雲渺冷笑了一聲,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了尹默玄過目。
尹默玄看了一眼,道:“你猜對了。”
“就按他說的做。這取血的人就算不是他本人也一定是個高手,因爲他猜得到,我會讓人設埋伏,不設埋伏就不符合常理了。”
鳳雲渺說到這兒,脣角勾起一抹清涼的笑意,“派幾個高手去附近埋伏,故意輸給那取血的人,讓他能夠順利離開,而且——對他不要客氣,能砍幾下就多砍幾下,但切記,一定要讓他順利離開。”
“就按你說的辦。”尹默玄道,“之後你打算怎麼做呢?”
“天真一定會責怪史曜乾,少不了要對其一陣怒罵。”鳳雲渺道,“她會意識到留在史曜乾身邊不妥,會再次跑掉,我們只要命人在晚晴郡主府附近盯着,等她出來就直接拿下,多簡單?避免大動干戈。同時,以挾持郡主的罪名,逮捕史曜乾。”
尹默玄將鳳雲渺的話聽在耳中,一陣欽佩之感油然而生。
這個傢伙……還真是聰明。
好在與他不是敵人,否則跟他鬥起來,損失大了。
“就按你說的辦。”尹默玄道,“將良玉接回府中,必須將她軟禁起來,讓她再也不能跑出去。”
“大舅子,南繡還躲在這王府之內,讓衆人不要放鬆警惕,如今知道真相的也就咱們幾個人,就對外宣稱這個沒逃脫的人是要謀害郡王的歹人,引發鎮安王府內衆人的怒氣,這樣他們纔會更加努力地搜查,不搜到可疑之人勢必不甘心。”
“好,本王會吩咐下去,這王府內的守衛必須守牢了,再搜不出南繡,就讓人拿鏟子來把牆給掘了,看看能不能發現密室或秘道。”
……
距離鎮安王府十丈之外的小巷內,史曜連躲在一處破屋之中,透過破碎的窗戶觀察着外頭的情景。
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目光便鎖定了一個人。
那人東張西望,手中提着一個瓷瓶,瓶子上套着繩索。
他走到了小巷之內的榕樹邊上,便將那吊着瓶子的繩子掛在了樹枝上。
史曜連脣角一勾,足尖一點,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