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嫁去了北昱國,煩惱的就該是寧子初了。..他多疑謹慎,應該很是不願意自己的心思被人窺破。”
都說帝王心思最難猜,這要是碰上了讀心術……
他的心思還能藏得住嗎?
“好了,莫要想太多了,快些吃菜,菜都要涼了。”耳畔響起了鳳雲渺的催促聲。
顏天真低下頭扒飯。
正吃着,聽見空氣中有腳步聲響起,顏天真轉頭望了一眼,來人正是龍攻。
到了桌邊,他道:“殿下,小將軍方纔派人來傳話,說花大師過來了,就在他府上,花大師希望您一得閒就去與他相見,他說大半年不見,對您甚是想念。”
顏天真脣角一抽。
花無心來得這麼突然?
雲渺昨天夜裡才說要寫信給他,讓他藏好了,寧子初在南旭國的這段時間,他最好不要出現。
可他怎麼偏偏就在這時候來了。
看寧子初的態度,分明是對九龍圖勢在必得,花無心一出現,寧子初準會盯着他。
“這廝……和寧子初還真是有緣。”鳳雲渺的語氣平淡,“既然他大老遠地過來了,那就去見一見,想離開去避避風頭,或是想要留下來,讓他自己決定。”
顏天真點了點頭,“也罷,咱們吃過飯之後就去見他。”
……
“伶俐,有半年沒見着你了,你對我可曾想念過?”
寬敞的庭院之內,花無心喝着果酒,手中握着豬肘子,吃得十分津津有味。
“花大師,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伶俐,你是不知道我吃一頓肉有多麼不容易,在人前,我是一點葷腥都不沾,你沒發覺我最近吃素吃得人給瘦了一圈?”
鳳伶俐將花無心從頭打量到腳,道了一句,“我還真沒發覺。”
“那是你眼神不好,話說回來,你義父義母怎麼還沒過來,這南旭國是你們的地盤,作爲老朋友,你們應該好好招待我纔是……”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鳳伶俐便伸手指向他的身後,“你看誰來了?”
花無心轉過頭,便看見兩道熟悉的人影緩緩走來。
“勞煩你們二位親自過來,貧僧不勝榮幸。”花無心笑着率先打招呼,目光落在了顏天真身上,“顏天仙,大半年不見,比以前更漂亮了。”
“大半年不見,你這油嘴滑舌的本事還是半點都沒有消減。”顏天真走到了桌邊坐下,“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寧子初也在南旭國。”
花無心咬了一口手中的豬肘子,“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有什麼影響嗎?”
“你大概是忘了,他曾經對你有什麼企圖。”顏天真道,“仔細想想,你手中是不是有什麼他要的東西?”
顏天真這麼一提醒,花無心當即反應了過來,“九龍圖?他還沒死心……”
“怎麼可能死心呢?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夠抵抗寶藏的誘惑?身爲君王,哪個不想國富民強?別說他有興趣,就連我們都有興趣,只不過興趣沒他那麼濃烈罷了。”
“如果是你們有興趣,咱們可以一起找。”花無心望向鳳雲渺,“老朋友,我也不小氣,我這裡有半張,你需要找尋剩下的半張,鑰匙也在你的手上,這麼一來你的功勞比我大,你六我四,要不你七我三,那七成,你可以拿出一半來給你媳婦當聘禮。”
“這個想法倒是挺不錯的,可惜如今有些不太好實現了。”顏天真脣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還有半張在寧子初手上,北昱國也要來分,他最少也要四成,兩三成他是不同意的。”
“還有半張在他手上?”花無心蹙起了眉頭,想了想,道,“你們設法拿過來,這樣就沒有他們北昱國什麼事了。”
顏天真挑眉,“你以爲我們不想嗎?他手上的那半張就是從我們攝政王府盜走的,他甚至開門見山地來跟我談生意,現在他肯定有防備了,想要再拿回來,恐怕沒那麼簡單。”
“花大師,我有些奇怪,你要錢財來幹什麼?”在一旁靜默了許久的鳳伶俐插了一句,“義父義母要尋寶,是爲了各自的國家,你是爲了香澤國嗎?你一個和尚,也沒什麼大權勢,財富到你手中能發揮什麼作用?”
“我要財,不是爲了我所在的國土,個人原因,不便告知。”花無心輕咳了一聲,“我也不求能分得太多,兩三成總得要有。”
“要是我們能把寧子初手上那半張拿回來,自然沒問題。”顏天真頓了頓,道,“花大師,我有一個不情之情,不如你把那半張圖紙給我們幫你保管?你該得的那一份,我們絕不會抵賴,可以簽字畫押。”
“顏天仙是對貧僧沒有信心,覺得貧僧不靠譜嗎?”花無心笑道,“放心罷,那半張圖不在我手上,我讓另一個人來幫我保管了,絕對不會落在寧子初手裡。”
“看他笑得如此盪漾,應該是交給老相好去保管了。”鳳雲渺慢條斯理道,“寧子初在的這段時間,你就少去大街上晃悠,即使出門,最好也帶個斗笠遮遮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顏天真再三叮囑了花無心要謹慎,這才與鳳雲渺一起離開了鳳伶俐的宅子。
“雲渺,既然出來了,就在街道之上隨便逛逛罷,這麼快回宮也覺得挺沒趣的。”
“好。”
二人並肩走在街道之上,顏天真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不經意的,在街角處看見了兩名熟人。
那兩人是——
秦斷玉和公孫媛。
“雲渺,你看那裡。”
顏天真示意鳳雲渺望向街角處。
這個角度看過去,公孫媛是背對着他們的,秦斷玉是正對着他們的,他的面部神情,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在公孫媛面前,他的脣角始終掛着一抹溫和有禮的笑意,就連目光裡也褪去了平日的清冷,似乎變得格外隨和。
“秦斷玉一向清高傲慢,實在少見他如此溫柔的神色。那是一種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柔和,這麼一看,這兩人就顯得格外曖昧。”顏天真分析着,“我似乎是嗅到了戀愛的酸臭味,秦大才子果然喜歡這種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這麼一來,我就很擔心一個問題了。”
秦斷玉要是心儀公孫媛,沒準就把公孫巧的事泄露出去了!
難怪他之前那麼義正言辭地指責自己。
敢情他看上那熊孩子的姑姑了。
“你在擔心,他把公孫巧從樹人堂裡放出來?”
“對。你看,他如果對這公孫姑娘有意思,肯定要站在他們公孫家那邊,咱們把公孫家的那小混世魔王給拐了,他不得告密嗎?當初沒算到這一點,真是失策。”
“他要是懂分寸,應該不至於告密,他告密,也是給他爺爺找麻煩,畢竟樹人堂是秦老爺子開的,大公主那脾氣,要是撒氣在老爺子身上,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哪能受罰?秦斷玉不得心疼心疼嗎?”
鳳雲渺氣定神閒道:“放心罷,他應該不至於告密,他要是真不懂事想去告密,那就隨他,我會想好應對之策的。”
鳳雲渺說着,攬過了顏天真的肩膀,“走罷。”
這一邊兩人走開了,另一邊的街角處,秦斷玉安慰着眼前的佳人。
“公孫姑娘,還在自責嗎?孩子丟失一事,錯不在你。”
“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畢竟巧兒是我帶出去的,我沒能把她帶回去,這就是錯。”公孫媛面帶愁容,“巧兒平時與我的關係十分好,她母親大公主對我也一向都是好臉色,這次巧兒丟了,大公主對我不再是好臉色了,要是巧兒找不回來,大公主絕不會原諒我的過失。”
“公孫小姐她……”秦斷玉頓了頓,道,“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過段日子就回來,凡事不要想得太消沉。”
望着佳人愁眉不展的模樣,秦斷玉有一瞬間想要將真相告知。
先前去樹人堂探望爺爺,無意中看到了大公主家的女兒,一開始還以爲是大公主送來的,覺得十分稀奇,大公主縱容女兒是衆所皆知的,哪會捨得送來樹人堂進行封閉式教學,一問才知道,是鳳雲渺送來的。
鳳雲渺沒有經過孩子父母的同意,這一點他是十分不贊同的。
但——
若是他現在就把真相泄露出去,爺爺必然要承受大公主的怒火,大公主那蠻橫的性子,罰起人來毫不留情。
可要是不說,公孫媛便一直被大公主責怪。
說還是不說?真是令人糾結。
不如回去跟爺爺商量此事。
“多謝秦公子的安慰了,若是沒有什麼其他事,我回府去了。”
公孫媛道着謝,轉身便要離開。
“公孫姑娘,且慢。”秦斷玉喊住了她,“你回府之後,是不是又要受大公主冷言冷語?我不建議你回去繼續受氣,不如在外躲一躲?”
“躲?我能躲到哪裡去?”
“在下有好幾處房屋,城西那裡有一座梨園,無人居住,可以借給公孫姑娘暫避,日常用品,我會吩咐人準備齊全的。”
“多謝秦公子的好意,我還是不躲了,既然犯了錯,被責罵也是應該受着的。”公孫媛笑着婉拒了,“秦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想耽誤你,也不應該接受着你對我的好,你……另擇良人吧。”
“我……”秦斷玉沒有料到她說話會如此直接,無言了片刻,嘆了一口氣,“公孫姑娘果然不是個扭捏人,如此乾脆利落,既然你無意,我自然是不會糾纏,公孫姑娘,我只有一句話想問你,是不是真的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你中意的是太子殿下?”
“是。”公孫媛大方承認,“我一向敢於承認我的想法,我就是仰慕太子殿下。”
“你若是跟着太子,恐怕是不會快樂的,他一門心思都放在他現在的太子妃那兒,一廂情願是很累的。”
“我知道。”公孫媛笑了笑,“情感的事,哪有那麼容易說放棄就放棄呢?我知道我比不上女候……”
“你沒有比不上她。”秦斷玉打斷公孫媛的話,“欽定的那位太子妃,除了容貌勝過你幾分之外,再也沒有比你更加優異的地方了。”
“這怎麼可能呢?她是武安女候,文武雙全,女中豪傑。與她相比,我知道自己很渺小。”
“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秦斷玉擰起了眉頭,“身爲女子,才藝有多出色,武藝有多高強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禮義廉恥,她遠遠比不上你正經。”
“別說了!”公孫媛連忙打斷他的話,“秦公子,我還以爲你是高雅之人,你這麼說一個姑娘?”
望着公孫媛面上的失望之色,秦斷玉連忙解釋着:“公孫姑娘,不要誤會於我,我絕不是胡說,你也該知道我的爲人,這武安女候在與太子定情之前,和北昱國的皇帝曖昧不清,她雖貌若天仙,卻一身邪氣,你切記,不要與她來往。”
公孫媛驚愕,“有這種事?”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此女工於心計,她若是知道你想與她爭搶太子,恐怕會對你下手,我想勸你,不要與她爭,會吃虧的。”
“……”
公孫媛平復了一番心情,道:“秦公子的好意,我明白了,我會記着你的話,不會和她來往的,我回去了。”
話音落下,也不再等秦斷玉說話,便轉身走開了。
一路走回公孫府,走過庭院時,就聽見不遠處響起女子的罵聲。
也沒太聽清都罵了些什麼,總之就是大公主在發脾氣。
自打公孫巧丟了之後,大公主每日都像是吃了火藥,時時都在罵人。
她應該發泄發泄火氣。
想到這兒,公孫媛順着聲音來源處走了過去。
大公主在涼亭內摔果盤,一個個水果全都砸在了下人的身上。
“滾!都滾!”
公孫媛走上前去,“大公主請息怒。”
“息什麼怒?你來幹什麼?”大公主冷眼看她,“平時看巧兒與你關係好,本公主那麼信任你,那你把孩子帶出去玩,結果,帶出去了沒帶回來!”
“公主,是我的錯。”公孫媛跪了下來,“巧兒丟失,我也十分難過,大公主若是心裡有不滿,就打我罷。”
大公主抄起一個梨子,揚起了手。
手頓在了半空中,終究也沒有砸下去。
“要不是因爲巧兒喜歡你這個姑姑,本公主真想打你。”大公主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梨子扔回果盤內,“最近真是諸事不順,你哥哥那個窩囊廢還幫着外人來數落本公主!這公孫家本公主是呆不下去了。”
“哥哥他一向聽公主的話,怎麼會幫着外人來數落公主?”
“呵,之前我與那太子妃發生口角,他竟然說是我的錯?你說他是不是皮癢!他究竟是忌憚鳳雲渺,還是看那太子妃長得漂亮,不忍心她被我這個潑婦罵?男人真是關鍵時刻就靠不住。”
“怎麼又是她。”公孫媛蹙了蹙眉,“這太子妃的風評可真不好,莫非真像斷玉公子說的,她爲人不正經,一身邪氣。”
“什麼?”大公主將她的話聽在耳中,追文道,“她連秦斷玉也得罪了嗎?秦斷玉一向清高,從不會胡說八道,他都數落這太子妃?”
“嗯。”公孫媛點了點頭,將自己與秦斷玉的交談內容,轉述給大公主聽。
“想不到這太子妃還挺有本事,連北昱國的那小皇帝都陷進去了。”大公主冷笑一聲,“難怪你哥哥總幫着她說話!鐵定是起了憐香惜玉之心,男人都捨不得罵漂亮女人,他是不是看本公主這張臉看膩了,聽本公主罵太子妃,他就心疼?”
“哥哥不像是這種人啊……”
“他就是這種人!又沒出息,又不專一!”大公主一拳捶打在桌子上,“我一定要教訓這個太子妃,跟北昱國小皇帝曖昧不清是吧?本公主就給他們創造個機會。”
……
傍晚時分,雅緻的寢殿之內,焚香繚繞。
寧子初坐在書案之後,觀察着手中的半張地圖。
雖然地圖只有一半,卻大概也能看清,這寶庫的位置處於西寧國附近,在西寧國與東陵國的交界處。
顏天真不同意與他合作,他又找不到花無心,這半張地圖拿在手上,也等於是廢紙一張。
不如——
再與他們好好商量一番。
寧子初正想着,就聽見寢殿外響起了隨從的聲音,“陛下,東宮那邊來人了,說是太子邀請您去御花園一趟,有事要與您密談,讓您獨自前往。”
“鳳雲渺邀請?”寧子初站起了身。
鳳雲渺邀請他,應該也是想要談九龍圖的事罷?
獨自前往,這就說明事關重大,不能讓其他人聽了去。
寧子初並未多想,走向了殿外。
同一時,東宮之內,顏天真正在鞦韆架邊練劍,就聽聞宮人前來道:“太子妃,大公主派人來說,想要與您單獨聊聊。”
顏天真收了劍,若有所思。
那潑婦想要與她單獨聊聊?
該不會是要聊她女兒的事?
秦斷玉那個傢伙……不會是泄密了罷?
不對。
要真是泄密了,依照大公主的性格,應該鬧起來纔對,現在提出要跟她單獨聊聊,她還真猜不到要聊什麼。
親自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顏天真被宮人帶領着去了御花園,遠遠地就看到了小亭內坐着一道人影。
“太子妃自己前去吧,奴婢就不跟了,奴婢告退。”
領路的宮女離開了。
此刻天色差不多黑下來了,顏天真只當涼亭內的那道身影是大公主在等候她,正準備上前去,冷不丁身後冒出一道嬌脆的聲音——
“皇嫂。”
顏天真一聽這聲音,眼角就抽搐了一下。
“皇嫂,這都天黑了,你還來找男人私會,太子皇兄知道這事嗎?”
顏天真一聽這話,立即轉過頭,“什麼?”
跟男人私會?
沒等顏天真反應過來,面前的鳳蘿莉又迅速問了一句,“你與北昱國皇帝,還藕斷絲連?”
“藕斷絲連個屁,壓根就從來沒連起來過。”顏天真下意識反駁了一句,此刻仔細思索着鳳蘿莉的話,總算是發現了不對勁。
鳳蘿莉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寧子初。
“唔,神態自然,目光毫無躲閃,接答得乾脆利落,看來是沒有姦情了。”鳳蘿莉悠悠嘆息一聲,“既然沒姦情,那就沒好戲看了,無聊。”
話音落下,她二話不說就轉身離開。
“怎麼神出鬼沒的。”顏天真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了思考。
鳳蘿莉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悠閒看好戲的態度。
但是,她的出現似乎在提醒着自己什麼。
難道……
顏天真轉頭,望向了遠處涼亭內的那一抹身影。
看不清臉。
她稍稍走近了一些,能看見那人形的輪廓,那人側對着自己,胸前一馬平川。
不是大公主,而是男子。
如果不是鳳蘿莉的提醒,她猜不到這男子是寧子初。
顏天真不再前行,而是轉身離開。
她這下要是走上前去,鐵定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