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準備上普陀寺之前,京中卻出了件大事。
繼司馬家對上官家嫡次子鍥而不捨的行刺之後,上官家最受寵的小兒子,於京郊賽馬之時,驚馬摔下來,當場磕到腦子,瞬間斃命!
就是連雒妃,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上官家自是不依不饒,甚至還鬧到金鑾殿上,非要讓司馬家給個說法。還得徹查驚馬之事。
皇帝被吵的頭疼,當即着刑部受理此事。
不出幾日,刑部上了奏請,經查實,那馬確實是因被鞭笞的太過,而受驚,不曾有人動手腳,也無關司馬家的事。
皇帝當堂定案,可上官傢俬底下卻是恨毒了司馬家,甚至對雒妃也是怨恨的,可雒妃身份在那,輕易動不的,故而也只有找司馬家的麻煩。
雒妃在府裡第二日就聽聞,上官家的人帶着精兵過百,一大早就衝進司馬家,搶了司馬纖回去,就要與還沒過頭七的兒子過陰婚,甚至於下葬之時,司馬纖也是要一併殉葬的。
司馬家受這等奇恥大辱,哪裡還肯將女兒摺進去,若不作爲,日後多半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司馬家代代文臣,論搶人的功夫,哪裡及得上上官家。
當即,司馬家的老太君穿上誥命服。急火火進宮找皇帝告狀求救來了。
彼時,皇帝正在嘗御膳房新做的點心,嚐到好吃的,就讓身邊的太監記下來,隨後再做上一份送公主府去。
司馬老太君顫巍巍地進來,當即哭着給皇帝跪下了,“聖人,他上官家欺人太甚,還請聖人救救臣婦小孫女。”
皇帝一驚,親自躬身將人扶起來,“老太君,快快請起,有話慢慢說。”
老太君順勢起來,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事情經過說了遍,末了還不忘咒罵上官家一句,“一門莽夫,堂堂大員,光天化日,竟是幹出強搶的事來。全然沒將聖人放在眼裡。”
皇帝皺起眉頭,抽出袖子裡的帕子遞了過去,這才道,“上官家確實過了。”
在老太君希翼的目光中,皇帝輕咳一聲道,“可向來君無戲言,這賜婚旨意已下,朕如何能改口。”
一聽這話,老太君一張嘴,差點又要哭訴起來。從三朝挨個哭過來。
皇帝擡手,阻了她繼續道,“且,如今朝堂之勢,想必太君也是明白的,上官家掌着朱雀營,實打實的,雖司馬家桃李滿天下,可這嘴皮子哪裡能利索的過拳腳。”
說到此處,他比老太君還傷心,“太君也算是看着朕長大的,朕也不瞞太君,朕在朝堂之上,實在艱難哪,特別這還是朕下的賜婚旨意。上官家是佔着理,太君叫朕能如何?”
這些事,太君自然是曉得的,她神色複雜地看着皇帝,爾後嘆息一聲,哆哆嗦嗦地從懷裡摸出一瓦片狀的物什來。
“哎,聖人今日,也是司馬家輔佐無能,”老太君嘆息一聲,臉上皺紋溝壑。越發的蒼老了,“此物,也是時候歸還內府,司馬家也該是致仕,爲有識之士讓賢,也好聖人能早日親征。”
皇帝息潮生接過那物,揭了面上的綢布,纔看清包裹的原是司馬家的丹書銀劵。
他一怔,“太君,這是何意?”
老太君目光眷戀地看着皇帝手裡的丹書銀劵。“當年先帝賜司馬家丹書銀劵,本是彰顯司馬家的肱骨之功,如今聖人的境地,司馬家無能爲力,實在有愧此銀劵。不敢再放入祖廟居功,故而聖人就收回去吧。”
大殷始建,就有三種丹書,功勞最高的,賞丹書金劵。次之爲丹書銀劵,最次則是丹書鐵劵。
丹書,彰顯了光耀門楣,家族衰亡之際,只要不是犯謀逆大罪。還可用丹書豁免一次死罪。
而目下,司馬家竟願意將丹書銀劵主動拿出來,可見真是到了窮圖匕現的時候。
皇帝息潮生見好就收,他握着銀劵,拍了拍老太君手背,嘆息道,“朕,盡力而爲。”
便是答應下來了,老太君略微感激。
當下息潮生便差人去與皇后支會了聲,爾後遣了隊禁軍出宮。徑直就往上官家去,美名其曰皇后想孃家人了,要接司馬纖進宮住上幾日。
上官家再是不同意,也不敢公然抗旨不遵,只得眼睜睜看着禁軍帶走司馬纖。
如此,纔算事了。
雒妃用着宮裡頭送過來的點心,聽着宮娥回稟,她臉帶冷笑,“司馬也真是好算計,還了銀劵。換回個女兒。”
“想要行中庸之道,獨善其身,也要看本宮答不答應,本宮非的讓司馬家求着皇帝哥哥討命活!”她說完這話,就讓人遞了摺子入宮。
皇帝自然是準詔,雒妃便帶着厚臉跟上的駙馬一道進宮了。
她直接到的南書房,將司馬家的那丹書銀劵看了看,末了嫌棄的扔一邊,“沒金劵好看。”
她說着這話,還瞥着秦壽,用意再是明顯不過。
皇帝笑着搖頭,“你以爲呢,整個大殷,也只有駙馬那裡纔有枚金劵,旁的四大家族除了司馬家的是銀劵。上官與顧家皆是鐵劵,鳳家更是沒有。”
雒妃揚起下頜,湊到皇帝面前,彎着眸子笑道,“哥哥,過幾日蜜蜜想邀皇后一道上普陀寺逛逛,整日關在府裡,悶的慌。”
皇帝看了她一眼,“莫忘了,你還在被罰,哪裡能隨便出去。”
雒妃可不管,她一把拉着皇帝的手,嬌嬌地道,“哥哥,那不是做戲嘛,哪能當真關蜜蜜半年,再說了哥哥也要心疼的不是?”
皇帝自來便拿着寶貝到心尖尖的妹子沒辦法,他遂揮袖道,“去吧,多帶點侍衛。上官家吃了暗虧,怕是不安生。”
雒妃脆生生應了,當即就與皇帝揮手,“那蜜蜜去後宮找皇嫂去了。”
說完這話,她也不等皇帝說其他,拉着秦壽就跑了,生怕慢上一步,她就忍不住將皇后的事說出來。
而眼下,真相未明,她也不想讓兄長多有煩惱,故而只得瞞着。
一出了南書房,她便嫌棄地甩開手,還當着秦壽的面摸出帕子來擦了又擦。
秦壽挑眉,“九州出門之前,淨過手了。”
雒妃瞥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帶着宮娥轉腳就往皇后的鳳頤宮去。
眼見鳳頤宮在望,秦壽識趣的道,“公主自行進殿吧,九州在御花園等着便是。”
後宮多婦人,外男無詔不得入內,故而秦壽過去也不合適,雒妃點了點頭。
秦壽是瞧着雒妃進了殿門,他這才轉身,在御花園隨意閒逛起來。
他微微閉起眼,腳下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無比的,上輩子,他同樣在這座皇宮裡過了三十年,後宮空無一人的三十年。
轉過座爬滿青苔的假山,他駐足,驀地睜眼,目光剎那銳利如鷹隼地盯着面前突然出現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