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息潮生的動作很大,他幾乎巴不得整個大殷都曉得雒妃的此次的功勞。
故而他接下里的日子裡,那雙桃花眼見誰都是笑容滿面。
且他還開始在準備太后的千秋之事,以孝心爲由頭,責令文武大臣並九州藩王上酹金助祭,非的要給太后辦個盛大的千秋。
朝臣自是不願,可皇帝以孝心爲由,那便是誰都沒法拒絕的。
有那等朝臣兢兢顫顫的想方設法酹金,也有早看出皇帝心思的,敷衍了事,並未多放心上。
而九州藩王,不管心底是何想法,至少面上是過的去的,不會讓誰難堪。
除此之外,息潮生一聲令下。爲太后歌舞助興的事就交到了如今已是芳儀的鳳錦繡手中,這叫旁的妃嬪好生眼熱,畢竟誰都曉得,目下中宮無主。
且息潮生還在太后回京之前,又見了顧家顧沿之一次。他本是想說幾句親近的話,可顧沿之一副誠惶誠恐畢恭畢敬的模樣,叫皇帝瞬間就沒了心思。
顧沿之走後,息潮生心中不安定,他還將禁軍顧統領召來。好生叮囑了番,務必太后回京千秋之日,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這番完事,息潮生就數着日子等太后與雒妃回京。
十來日的功夫一晃而逝,雒妃一行人距京城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
而且再有一日,朱雀大軍就要先行轉道回軍營,剩下的謀劃,便要看到底誰棋高一招。
七月二十七,朱雀軍已回營,且也接到了皇帝休養生息,可半月不歸營的聖旨,不說營中將士還來不及歡心雀躍,早等着的上官寂忽的出現在營中,並傳令下去,這半月,任何人不得出軍營半步!
當即就有機靈的將士嗅到一股子不同尋常的意味。
可上官家這樣發了話,前還有皇帝的聖旨在,即便軍中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可到底沒人真敢忤逆上官家。
而雒妃沒回公主府,她直接與太后一併進宮。
進宮的一路,已經是張燈結綵,紅紗燈籠高高懸掛,並有五色彩綢迎風飛舞,好不喜慶。
皇帝息潮生早早就在宮門口候着,他見太后的鸞駕徐徐而來,當即撩袍迎了上去,面色激動的道,“潮生見過母后,母后一路可辛苦?”
他竟是自稱名諱。半點都不擺皇帝的架子。
太后從鸞駕上下來,她輕衣從簡,眉目略顯疲憊,可還是嗔怪道,“聖人豈可沒了規矩,再者,有蜜蜜在,且一路宮娥伺候,哀家並不辛苦。”
皇帝息潮生見着雒妃與息芙隨後下來,他目光上下看了雒妃一遍。見她精神尚好,便桃花眼彎了彎,眸色發暖地笑了,“是朕無狀了,不過是掛念母后了。”
說着,他上前攙着太后一隻手,雒妃趕緊上前,扶着太后另一邊,轉着眼珠子問道皇帝,“哥哥怎的就不問問蜜蜜可還好?”
息潮生見她那嬌俏的小模樣。心底便開懷起來,“蜜蜜定然是好的不得了的,凱旋而歸,哪裡會不好呢?”
對息潮生的取笑,雒妃搖着太后的手道。“母后瞧瞧,哥哥慣是這樣欺負蜜蜜。”
太后左右看看,見自己一雙兒女美滿,遂無比的滿足,這種血脈的親情,卻是江山權勢根本比不了的。
如若不是先帝去的早,大殷又岌岌可危,她那裡想做這個攝政太后?
落在後面的息芙面有羨慕,她其實也想上前說幾句,可太后左右已沒了位置。她也曉得自己並不受皇帝的待見,故而捏了捏手心,掩去心裡的小失落,齊劉海下的小臉又是笑眯眯的。
同樣落在後面的還有駙馬秦壽,他也一眼不落的將太后三人的互動瞧在眼裡。他倒不是羨慕,反而是多多注意了雒妃的神態,發現目下她的神色,竟是最爲輕鬆自然的,沒有冷嘲熱諷,也沒有倨傲冷笑,就和個普通的娘子一般無二。
一行人走回太后的煙波宮,宮裡一衆宮娥早準備妥當,只等太后回來罷了。
太后換了身衣裳,又稍作休息,這纔出現在偏殿,她揮退左右,殿中就只餘皇帝、雒妃並秦壽以及息芙幾人。
她適才面色一厲道,“聖人,目下京中之勢如何?”
皇帝見太后並未避諱秦壽與息芙。他便如實道,“上官家與恭王快做不住了,就在母后回宮前,朕收到密報,初初回營的朱雀軍已經讓上官寂禁在了營中,他這是在抗旨!”
說道最後一字,皇帝顯然是十分憤怒了。
太后並不意外,“順王呢?”
皇帝皺眉,“並無旁的動作,每日只知吃吃喝喝。朕瞧不出他想幹什麼。”
聽聞這話的秦壽眉頭一皺,那線丹朱色倏地明顯起來,雒妃瞥見他的神色,微微發怔,繼而她問。“駙馬以爲順王會如何?”
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實在不該問他。
秦壽眉頭已舒展開,他依然面無表情,“謹慎些的好。”
旁的卻是再不肯多說,雒妃跟着皺眉,她分明從這話裡聽出來敷衍之意。
太后輕咳一聲,轉過話頭,“駙馬說的也對,謹慎些的好,不過寧王那邊,勿須擔心,哀家自有法子應付。”
皇帝點頭,提及寧王,他又多看了息芙一眼。只見她低着頭摳着自個的手指頭玩,一副膽小瑟縮的模樣。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就聽太后又道,“明日便是哀家千秋之日,如果可以哀家並不想聖人冒這個險。”
“母后……”皇帝喊了聲。
太后擺手。微有嘆息,“今晚就別出宮了,也省的出意外。”
雒妃點頭,公主府雖在外皇城,可在這深宮之中。她從前住的殿宇自然還在的。
母子三人又說了些旁的,唯獨秦壽與息芙一言不發。
時辰晚了,雒妃帶着秦壽與太后離別,息芙也是斂衽行禮,與雒妃一道離開。聖人遂送了雒妃一程。
穿過御花園後,便只餘雒妃與秦壽兩人,並身後跟着的宮娥。
雒妃踏着月色,她面目神色不定,有些憂心明日之事。又覺得心頭惶惶無所依。
站在她從前住的河洛宮,她忽然頓腳,見宮娥離的尚遠,脣動了動,還是小聲的問道,“秦九州,明個一切都會順利的嗎?”
秦壽定定望着她,見她眸底無措,這樣的神色她極少在他面前顯露,最多的時候都是色厲內荏。倔強得讓人頭疼。
不過這會,他還是微微一笑道,“會的,公主關心的人,都會無礙。”
末了,他又多加了句,“不然,公主懇求九州,九州自然保公主安然無恙,如何?”
根本還來不及感動,雒妃一下就冷了臉,她板着揚起下頜,朝他鄙夷的冷哼了聲,轉身進殿,留給秦壽一道翩然纖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