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莊建業這話，在場的航發廠負責人是有一個算一個，臉色都不太好看，沒辦法他們的廠子裡或多或少都有日本加工設備存在。
倒不是他們這些廠不想用歐美的設備，問題是歐美的設備不但貴，而且售後服務特別差，往往設備壞掉光歐美廠家的維修人員最少要兩個月，如此也就罷了，惱人的是歐美廠家維修人員的一切費用全部由客戶買單。
吃好的，住好的還得玩兒好的，以至於不少航發廠覺得他們請來的不是能幫助解決問題的洋師傅，而是找了個洋爺爺給自己找罪受。
與之相比，日本的設備不但價格相對便宜，售後方面比歐美廠家要人性得多，再加上日本設備細節做得很到位，加工精度也能滿足國內航發生產的大部分需求，因此國內各大航發廠從九十年代開始陸續採用了日本加工設備。
當然也有個別廠不單單是因爲設備成本和售後問題選擇日本產品的，而是出於其他目的，就比如剛纔硬剛莊建業的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
他所領導的航發廠所有設備清一色日本產品，這也就罷了，此君只要有機會便在大會小會上誇一誇日本設備的高精度與廠家的工匠精神，想方設法的介紹其他兄弟廠採購日本的產品。
明顯上是出於對日本產品的信任，看中日本設備的品質。
可實際上，他大兒子大學畢業後留學日本，不但受到過日本幾家大型設備製造企業的聯合資助，畢業後更是成立自己的貿易公司成爲那幾家日本設備製造商的在華全權總代理。
所以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的舉動就不難理解了，什麼幫着廠子搞技術升級，什麼對日本的工匠精神特別崇拜？分明就是幫着兒子偷偷賺錢罷了。
妥妥的嘴裡說着主義，心裡全TM是生意！
正因爲如此，其他人聽了莊建業的話倒沒什麼，也就是略微擔心一下，若是日本設備不成可怎麼辦，畢竟能夠生產世界級的導向葉片的機會難得，這機會可不能錯過。
可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卻是怒火中燒，你砸我們廠子的鍋也就算了，居然還準備砸自己家的鍋，你莊建業有些欺人太甚，於是乎沉寂片刻的這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便再也忍不住，直接張嘴開懟：“莊建業同志的意見我不敢苟同，日本設備的品質享譽世界，他們在機加工方面的成就與德國不相上下，在機上日本企業良好的工匠精神文化，他們生產的每一款設備都已經不能算工業品，而是應該稱作爲藝術品。
所以莊建業同志剛纔說日本設備精度不夠，都是坑人的破爛玩意兒，我覺得還是莊建業同志片面的個人理解，我們廠用的就是日本的設備，一直以來都非常不錯，怎麼就沒有出現精度差的情況？
因此我不得不懷疑騰飛集團是不是在某些日本設備使用上出了紕漏，若如此的話，我建議騰飛集團的幹部職工去我們廠交流學習一下，其他的不敢說，在日本設備的使用上我們廠還是有些經驗的……”
說着頓了一下，從身旁的秘書手裡接過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這才緩緩的繼續說道：“更何況，各個兄弟廠都或多或少的引進了日本設備，那可都是花費國家寶貴的外匯購買的，怎麼可能因爲一句日本設備精度不行就廢棄不用？這都不是浪費，而是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這責任誰背？更何況，日本設備真的就精度低？如我之前所說，還應該是有些人對日本設備有些誤解，因此我建議……”
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不愧是一路過關斬將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央管幹部，口才那叫一個了得，後面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可謂是口若懸河，條理分明，邏輯性極強。
引得一衆其他航發廠負責人們是紛紛點頭，倒不是這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說的真的有多好，而是那句“這都不是浪費，而是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這責任誰背？”大帽子扣下來，其他航發廠負責人們是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些頂不住。
既然頂不住，那就只能附和了，還能怎麼辦？難道跳起來說自家花了上億人民幣採購的日本設備直接扔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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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建業是沒想到自己拐彎抹角的第二次提高設備問題又被面前這個總擺臭臉的地中海中年油膩男給懟回來，然而整個人是既沒生氣也沒意外，而是十分平和的將手裡的金屬芯和波形彈簧完全抽出來，遞給還在滔滔不絕說着日本設備好處的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領導您看下，這樣平均厚度不到5mm，且材質即硬且脆的第二代鎳基合金金屬芯上的1845個0.15mm直徑的氣膜冷卻孔用什麼日本設備能加工出來？”
正侃侃而談的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聽了莊建業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顯然被人打斷讓這位有些不太適應，旋即本就很臭的老臉便浮現一股怒氣，說到最關鍵處突然被打斷，在這位央管幹部眼裡不亞於正跟美女飆着車突然被人強行終止一樣，慾火那真是百分百轉化爲怒火，而且還是不發泄不爽利的那種。
然而還沒等他把怒氣完全撒出來時，立刻意識到什麼，連忙詫異的驚呼：“你說什麼？金屬芯上有氣膜冷卻孔？你剛纔不是說整個葉片都是靠着陶瓷硬吃燃燒室出來的高溫射流嘛？”
“陶瓷材料的確是硬吃高溫射流不假，但也要尊重科學常識呀，普通的熱傳導效應初中生都清楚，您這麼一位領導航發廠的高級領導幹部不會都知道吧？
要知道內部的金屬芯只是二代鎳基合金材料，只能夠承受850攝氏度的高溫，如果不做些冷卻處理，陶瓷材料的再耐熱，傳遞到內部的溫度也接近900攝氏度。”
“這……這……這……”
聽了莊建業的話，那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還沒等他想明白該怎麼說，莊建業便把手裡的金屬芯塞給了這位航發製造廠的負責人手裡，然後毫不客氣的問：“別這個那個的，你就說，日本的設備能不能在五毫米厚的複雜葉型表面上打出直徑1800多個0.15mm的特種工藝孔？如果有，他們日本有多少這樣的設備，我們騰飛集團就買多少，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