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劍秋最後不得不破開索隆高娃給他的最後一枚優幣,才支付了皮卡的賠款;等他回到鄭元福的大廈,已經晚上八點半鐘,梵氣杯的預選賽馬上開始。
索隆高娃一如往常的灰色背心,軍褲馬靴,胸口別了一枚印有麥當奴站商標的選手胸針,正毫無形象地蹲踞在走廊上,嘴裡大口咀嚼着剛從路過的餐車上拿的黃油泡芙,碎屑沾到胸口上也渾不在意。
“索隆女士,那邊已經催了幾次了,我們的時間不多。”
木棉裔的安保人員神色有些焦急,但索隆高娃充耳不聞,只是伸手把胸口的奶油漬擦掉了。
谷劍秋加快腳步,來到對方身前。
“長官。”
索隆高娃擡起頭,見到是谷劍秋以後,略微不滿地對他抱怨:“不用,理,天雄的,你是,我的人。”
朱邵是天雄軍出身,索隆高娃可能是沒記住他的名字,所以才用天雄的代稱。因爲谷劍秋不在,索隆追問起來,金李兩人只能把朱邵支使他去古街的事兒告訴了索隆高娃。
“知道了,長官。”
谷劍秋微微頷首。
“既然人齊了,我們趕緊出發吧。”
安保適時催促。
索隆抹了抹嘴,這才動身。
谷劍秋看了金李兩人一眼,後者都對他投以一個攤手的動作。
四人由鄭元福的下屬領路,不多時便來到一間有些擁堵的化妝間。
是的,化妝間。
梵氣杯是商業比賽,門票價格不菲,還能錄成拷貝硬盤販賣,銷往各大古星,這些年的票房一直居高不下。正因爲有一定的演出性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給比賽選手化妝成爲了行業心照不宣的規則。
一個帶着黃色墨鏡,穿花襯衫,舉止總有些說不出的脂粉氣的男人正對着化妝間的工作人員大發雷霆。
“還有半個小時觀衆就要進場了,麥當奴的贊助選手爲什麼還沒來?就算是上一屆梵氣杯冠軍,耍大牌也該有個限度吧。”
“嚴監督,聽說麥當奴的贊助選手換人了,好像是那位冠軍明星乘坐的商業飛船在射電暴爆發時失聯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人爲什麼還沒到……”
“來了來了。”
嚴監督扭過頭,無視了谷劍秋三人,目光直接鎖定在了索隆高娃身上,眼睛越來越亮。
“你是麥當奴的贊助選手?”
“是。”
索隆高娃的嘴裡還在咀嚼着什麼。
嚴監督繞着索隆高娃轉了幾圈,當即一拍手:“她不用化妝了,這樣上場就可以。”
“可是……”
工作人員有些遲疑。
嚴監督斜眼盯着對方:“如果你比我更懂觀衆的口味兒,現在就是你站在這邊訓我,不是我站在這邊訓你了。”
他這纔看向谷劍秋三人,皺眉道:“你們也是麥當奴贊助的選手麼?”
梵氣杯的規定並不限制贊助商派出的選手數量,但是報名要交一筆不菲的費用,用以抵償比賽設備使用和材料消耗。
谷劍秋開口道:“我們只是幫閒……”
“他。”
索隆指着谷劍秋。
“他,參賽,也。”
她最後一口黃油泡芙吞進肚子,一隻手搭在谷劍秋的肩膀上,臉湊到谷劍秋耳邊低語:“參賽才,名正言順,分你,獎金,僕兵,戰場上,有價值,才能活命。”
谷劍秋有些許動容,他深深看了索隆一眼,緩緩點頭:“知道了長官。”
嚴監督仔細打量着谷劍秋的臉,忽然扭頭對化妝師說:“給他擦白一點。”
預選賽的比賽場地大約和兩個足球場相當,因爲商業戰焊的比賽內容多樣,其中不乏火爆場面,所以場地大是必須的。
預選賽一共有三十三位選手參賽,每名選手都由不同的企業贊助。比如索隆高娃這次就是代表麥當奴空間站參賽。其他諸如鬥母宮,火星躍動,猛鵝能源,波士頓神機等等,不乏有橫跨各大古星經營生意的商業巨頭。但不知道爲什麼,索隆高娃這邊的攝影機位格外多,足足有七八個,要知道,連本次梵氣杯的最大讚助商鬥母宮的選手也只有四個機位而已。
九點鐘觀衆準時入場,傅樂梅也憑藉協會推薦生的身份進入內場觀賽。
“焊接這種東西,真的有觀賞性麼?我看這裡的票價可不低,比霍豔靈的藝劇內場票還要貴一點。”
有一些從沒看過戰焊賽的考生交頭接耳。
顧一秋抱着肩膀,輕聲開口:“梵氣杯在古星戰焊圈子裡很有名氣,算是一流的商業大賽。如果你們之前沒有接觸過戰焊賽,這次可要大開眼界了。”
傅樂梅偏過頭:“顧師兄對戰焊賽有研究?”
或許是出身省會國立館的緣故,顧一秋言談舉止總帶着幾分倨傲,所以在考生裡的人緣不大好,不過傅樂梅倒不在意這些。
“好說。”顧一秋微微頷首:“戰焊賽並不是單純的焊接技術比賽,要知道前面還有一個戰字,大夥既然都是武館出身,想必奧林匹克自由機鬥賽的拷貝硬盤總是看過的吧?”
衆人紛紛點頭,奧林匹克自由機鬥賽是武道家的至高殿堂,在場的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戰焊賽其實類似,它的全稱是戰鬥焊接賽,抑或是戰爭焊接賽。是由主辦方統一提供設備和材料,選手按規則焊接兵器並進行對抗的比賽。麥當奴這種小型商業站當然無力承辦動輒有名級別激戰的自由機鬥賽。但是梵氣杯中,各類戰術單兵和一線熱兵器還是經常亮相的。”
“因爲危險性高,且有大量選手直接流血的畫面,母星大部分國家都不允許舉辦戰焊賽,相關報道也受到打壓,只有一些拷貝盤流傳,所以你們纔不知道。”
他衝其他考生展顏一笑:“我算是戰焊賽的發燒友了,在南華府時,時常租賃一些拷貝盤來看。”
顧一秋話音剛落,一陣曖昧的呻吟聲從賽場的音響裡噴薄而出,兩塊造價不菲的屏幕左右分開,數名金髮碧眼的豐滿模特魚貫而出,對觀賽區的觀衆拋了個媚眼……“阿彌陀佛!”
戒言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哪兒見過這種陣仗。
“勁啊!單是桃樂絲俱樂部的脫衣舞秀,這次就值回票價了!”
“聽說決賽能見識到外星文明的構件?”
“那要第二場或者第三場了吧?”
觀衆席上傳來陣陣口哨,內場考生們卻一陣死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盯着顧一秋。
“這!”
顧一秋目瞪口呆,一時漲紅了臉。
傅樂梅已經有些後悔來湊這個熱鬧,只是見顧一秋如此窘迫,還是忍不住出言安慰:“定是金泰華的風土人情和南華府的戰焊賽錄像不同,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顧師兄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她越是如此說,顧一秋的臉色越發紅起來。
場上熱舞才罷,一個油頭粉面的主持人踩着升降裝置上臺,向選手和觀衆介紹了預選賽的題目。
十猛龍動力臂鎧。
這是火星躍動的最新產品,要佔據二十個標準心電。是爲II級天官准備的大殺傷性武器。全力輸出的威力足以報廢普通的防爆外骨骼,甚至能和各國的主戰單兵角力。
母機加工過的基礎零件和焊改圖紙都由主辦方提供,選手必須在一個小時內完成焊接組裝,並獨立戰勝駕駛防爆外骨骼的安保人員。
“有價值才能活下去麼?呵呵……”
谷劍秋低頭開始察看工作人員分發的圖紙,淡黃色的圖紙上焊點和焊路如同曲折的迷宮,外行人看到只會覺得頭大。
約莫一分鐘,谷劍秋已經把圖紙閱讀得七七八八,這纔開始檢查基礎零件,心裡大概有了計較。
“難度不高,全程只需要尋常的心弧焊就可以完成,焊路是比較複雜,不過不用一小時,大概二十分鐘就可以了。嗯,這裡?”
谷劍秋瞅着零件發起了呆。但是旁邊一個頭上頂着九顆戒疤,武僧打扮的選手已經開始發動焊槍了。
這部分比賽時間是比較枯燥的,鏡頭會如實播放每名選手的焊接手法和過程,並由專人講解,但是如果對心焊一竅不通,只能看到火花四射的現場和歪七扭八的焊紋,自然瞧不出名堂。
“初賽一般都是這樣,不會有太多強對抗的內容,只是用來剔除水平不夠的二把刀。待會兒選手完成焊接,會有對戰防爆單兵的內容,到時候纔是戲肉。”
顧一秋悶悶地解釋。
鮮紅的數字指向了二十二分鐘,兩聲表示完成的響鈴幾乎同時響起。
索隆高娃關閉焊槍,摘下防火面罩,汗水粘連的髮絲貼着臉頰,惹得她不舒服地的甩了甩頭髮。
焊臺上擺着一隻足以覆蓋全部的巨大臂鎧,淡金色的五指連枷足有輪胎大小,手背部分做成鱗角分明的盾狀,青色的管絡捲曲如龍鬃,賣相不凡。
“麥當奴商業空間站贊助選手索隆高娃完成。”
“猛鵝能源贊助選手真定完成。”
“真定大師是少林羅漢堂的焊僧,也是本次梵氣杯的種子選手,不過,似乎是麥當奴的選手更快一點。”
主持人的聲音通過麥克風鑽入觀衆的耳朵。
觀衆的竊竊私語在鏡頭聚焦到索隆高娃身上時達到最大,不時還能聽到輕佻的口哨聲。
索隆高娃對此充耳不聞,只是從褲兜裡掏出一塊巧克力,悠哉地撕開包裝,送到嘴邊慢慢咀嚼,一邊睨視着倒計時的屏幕,一邊穿戴造型華麗的十猛龍,隨着一聲脆響,臂鎧卡扣被扣緊,心電激發下的十根手指連枷頓時爆發出深藍色的電弧,旋即,索隆高娃走入自己的比賽場地。
場地上放出一隻四米多高的防爆骨骼,手持造型誇張的蒸汽鏈鋸,形制似乎比母星的警用版本還要大一點。
另一邊,名叫真定的武僧也把十猛龍穿戴整齊後走進場地。
防爆骨骼的履帶捲起漫天塵土,真定頌了一聲佛號,臂鎧上的青色管絡一根又一根地亮起,他突地雙腿蹬地高高躍起,險而又險地擦過蒸汽鏈鋸,自上而下撞在單兵的頂部裝甲上。專業的鏡頭捕捉到了外骨骼鋼板被十猛龍衝擊破裂的全過程。
防爆骨骼四周掀起一團氣浪,各處鋼板開裂變形,履帶塌陷,當即失去了所有的動能。
“呼!”
觀衆席傳來一陣劇烈的呼氣聲,但緊跟着就被一陣劇烈的歡呼聲打斷。
落地的真定下意識回頭,往索隆高娃的方向看去,只見那臺四米高的防爆骨骼被巨大的衝擊力裹挾,幾乎揚天翻倒,足足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才轟地一聲落地,翻滾了數圈,拖出一道十餘米的深坑,穿戴防護措施的安保人員這才臉色蒼白地推開變形的駕駛門,忍不住嘔吐起來。
所有鏡頭當即切換轉播,從各種角度回放索隆高娃硬撼防爆單兵那一拳,防爆骨骼從各種角度的翻倒過程應有盡用,也有鏡頭重點抓拍了索隆高娃出拳的颯爽姿態,濡溼的灰色背心,矯健的腰身,高隆的小麥色肌肉,鋥亮的高筒馬靴。在合攏的巨大屏幕上纖毫畢露。
“!!!!”
觀衆席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歡呼,持久不衰。
“好俊的身手。”
觀衆席的傅樂梅不由眼泛異彩。
“阿彌陀佛。”
真定對索隆高娃微微躬身,但對方視若無睹,直接下場,臨走之前,索隆高娃往谷劍秋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說,你和麥當奴簽了多久的合同?!以後還有職業規劃麼?要不要加入華友經紀?每年兩百優的簽約費怎麼樣?”
才一下場,嚴監督立馬跟了上來,語速像炒豆子一樣快;除開焊接水平夠高,嚴監督更是看中了索隆高娃的形象。
但很快就被木棉裔的安保攔住,並對他耳語了什麼。
“序列軍?”
嚴監督一時驚疑不定。
預選賽仍舊繼續,場地上火花四射,大部分選手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忽然,主持人驚奇地咦了一聲:“這位選手,似乎還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