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殤開始無意識地咳嗽起來,聲音又沉悶,又沙啞。
可能是咳嗽聲太過強烈,門口有人急促地低聲問道:“情況怎麼樣?”
蕭安寧臉色肅穆,心已經揪到了一起,“不好!”
門口似乎隱隱傳來低低的一聲:“趕緊通知……”
後面說的應該是某個人的名字,蕭安寧一時沒聽清,也不在乎。
現在,她只要雲殤平安度過這場刺殺,別的,無所求。
擦完上半身,又開始擦下半身。
擦完了兩條腿,深看了眼雲殤,眼睛緊緊地閉着,而肚腹下面,內褲那裡也有一大片乾涸的血漬。
加之大腿內側傷口也崩裂,新鮮的血液流入裡面不少。
咬了咬牙,蕭安寧小心翼翼地脫掉他的內褲,縱然兩人親吻過,甚至同榻而眠過,可是,這樣親密的服侍,卻從未有過。
然而,也是心無雜念,她只希望他現在乾乾淨淨的,一如他清醒時喜歡的乾淨清爽的樣子。
只是,再心無雜念,骨節分明的雙手也難免時不時碰到他的……
好容易擦拭完中間的部位,蕭安寧額頭已經有薄薄的汗意。
她沒再給他穿已被血水浸透的內褲,輕輕將紗布蓋在上面,又拖過被子蓋住。
然後又洗過毛巾,換過乾淨的溫水,重新給他擦拭額頭和四肢。
新的醫生來的很快,等他帶着醫藥箱和幾個助手匆匆進入房間時,蕭安寧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倚在走廊盡頭,望着窗外黑魆魆的樹林,竟然無法讓心神安定下來。
且,心中疑惑越來越濃郁。
方纔,那幾個醫生匆匆而入看向雲殤的眼神,除了焦慮,明顯也有敬畏。
若說是君若好找來的人,這時,肯定不會用平常醫院裡的醫生,而必定是君臨內部的醫生纔對。
可既然是君臨的人,又爲什麼會對雲殤有敬畏之意呢?
壽宴即將結束時,第一個發現蕭安寧不對勁的人,是彥無雙。
自從對蕭安寧留了心後,他便額外安排了些人手密切關注她的行蹤。
而聽說蕭安寧行色匆匆駕駛“煞影”離開,彥無雙直覺她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或者是有什麼緊急的事要處理,立即命人秘密潛入交通系統的道路監控器,跟蹤蕭安寧的行蹤。
然而……
“人,不見了?”在車子裡聽到手下的彙報時,彥無雙原本彎起的桃花眼猛地一沉。
整個身體一下子從椅背上彈了起來,有些僵硬地目視着前方沒有星光的夜色。
“是,殿主!所有視頻監控只跟蹤到一處居民拆遷區之前,然後,後面的視頻監控便被人動了手腳,根本就沒有記錄。”
“怎麼會這樣?”蕭安寧雖然已經名義爲他的鳳殿副殿主,可是,在特工界仍然還只算是默默無聞。
不應該有人盯上他纔對。
而帝焰內部,也許會有人忌妒蕭安寧的攀升如此之快,但,也不至於敢在這個節骨眼對她動手腳。
會是誰呢?
整個過程,分明是有人早就做了設計埋伏。
彥無雙還不知道雲殤在那裡被伏擊的事,也不知道蕭安寧擔心雲殤的安全,已經單槍匹馬地隻身犯險。
所以,他只是微微蹙着眉,手指輕輕地在車窗上敲着。
想了想,乾脆決定給蕭安寧打個電話。
掏出手機,才發現竟然沒有蕭安寧的手機號碼。
自嘲的一笑,從帝焰內部通訊系統調出了蕭安寧的號碼,修長的指飛快地摁了幾個鍵後,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電話裡,機械的女聲平淡地響起,彥無雙愣了愣,聽了兩遍後,神色慢慢變了,扣了電話。
“開車,到拆遷區!”他冷冷下令。
趕到拆遷區的時候,彥無雙見到了此生最震駭的一幕!
鮮血幾乎浸染了整個街道的瀝青地面,十幾個人,不,應該說是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地面上、兩旁的街道建築物上,到處是打飛的子彈和彈孔。
道路中間位置,還有一處長長的極速剎車痕跡。
彥無雙飛快看了下十幾具屍體,明顯都是短髮男性,並沒有蕭安寧,心裡微微一鬆後,急速下了令。
“馬上撤!繼續切入道路監控系統,刪除視頻裡我們來過的影像資料。”
幾乎是瞬間,便下達了兩個命令。
這裡已經是殺戮現場,走的晚了,警方隨時會來,極有可能被當成嫌犯。
另外,也怕這原本就是帝焰內部人搞的鬼。
那就更麻煩!
這樣激烈的槍戰暗殺,搞不好,極有可能帶來帝焰內部的一次大清洗。蕭安寧在這個節骨眼,生死未卜,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到底會是誰,設下的這次伏擊呢?
……
幾路人馬各自爲戰時,某奢華酒店總統套房內。
步銘端着透明的葡萄酒杯,脣角噙着一絲冷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腳底下那如火柴盒般的汽車,車流如梭。
這種高高在上、將一切都踏在腳底的感覺……美極了!
“殿主……”門口有人敲門。
“進來!”步銘被突然打斷了思緒,微微蹙起眉頭。
進來的是一個黑衣男子,眼睛狹長,鼻樑微塌,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他面色微有慌張,緊張地稟道:“殿主,我們的人全部被擊斃,一個都沒回來!”
“雲殤呢?”步銘面色不改,淡淡地問道。
“他身上中槍,但不確定是死是活。”黑衣男子沉吟了下,說道。
“不知死活?”步銘臉色一變,手中的酒杯遽然被捏碎了。
派去那麼多的人,爲的就是力求一擊即中,代價他不在乎,死多少條人命他也不在乎,但是,竟然不知死活讓雲殤跑了?
狠狠加大了手勁,透明紅色的酒液沿着指縫流淌到雪白的長毛地攤上,染成觸目驚心的一片!
黑衣男子語氣有些緊張的顫抖,“殿主,我遠遠在遠處負責接應,看的不是很分明,起初,我們雖有死傷,可是,絕對佔據了優勢。雲殤必死無疑!誰知道,最後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出來幾個人,將我們的人全部打死了!還帶走了雲殤!”
“看的清是什麼人嗎?”
“他們身手很是利索,殺氣人來毫不眨眼!感覺,很像君臨的人……”
一想起那些人殺人不眨眼,如鬼魅切白菜似的狠辣,黑衣男子的頭皮還是微微有些發麻。
步銘眸光一寒,一下子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襟,厲聲問道:“君臨?”
黑衣男子一時沒料到步銘會突然如此,驚恐地回道:“我……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感覺他們的兇狠勁兒有些像。”
步銘驟然鬆了手,狹長的眼眸一眯,俊美的臉上浮上一層淺淡的怒氣,以及……疑慮。
君臨……
上次,君若好便是君臨的人,這次出現的還是……君臨的人。
到底,君臨想做什麼?
是針對他的嗎?
不過……
步銘緩緩轉過身,慢慢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幽深的眼眸重新掃視着如踩在腳底下的萬物衆生。
既然這樣,他倒不妨重新布個新局了。
一則,教訓下那隻不聽話的小貓咪。
二則……一探那個人!
“把現場留下!”
……
“雲殤,你到底考慮的怎麼樣了?你這樣,我會很爲難的。”妖冶豔麗的男子,勾着笑意,斜斜地倚在牀頭。
今天的君若好,特意換過了一身紅衣,如血一般的顏色,襯着他的脣紅齒白,越發增加了幾分邪魅。
雲殤微微闔着眼睛,心頭不免幾分沉鬱,“我再想想……”
“還想?”君若好妖異的面容一扭,臉上表情扭曲了幾分,“帝君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你知道的,不能爲他所用,他對你只會一次比一次狠辣!這次是我,下次換了別人,誰知道你還有沒有那麼好運!”
雲殤沉着臉,“嗯”了一聲。
君若好繼續煽風點火,“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儘快考慮考慮他的提議,帝君的手段……說句不好聽的,你覺得以他的心機,會發現不了蕭安寧那個丫頭的存在?萬一,他逼得緊了,再對咱們的小安寧下手,怎麼辦?”
“你說誰……是咱們的?”雲殤原本閉着的眼眸倏然睜開,一臉寒意地盯着君若好。
臉上的表情可以用千年冰塊來形容。
此刻的他,全然不知道門外的少女,驀地臉上一紅……
君若好一怔,隨即邪魅地笑起來:“喲,你這是吃哪門子飛醋啊?我是關心下小安寧嘛。”
“她用不着你關心,關心好你的小白就夠了!”雲殤淡淡甩下一句話,就堵了回去。
“好好!”君若好心底腹誹了下,尋思着這個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嘴上卻還是繼續說道:“我看帝君一心要你接手君臨,你幾次三番拒絕他,可不要真觸了他的底線,惹毛了他,對誰也不好。”
這話,明顯就是暗示了,雲殤蹙了蹙眉,眼睛重新閉了起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中毒的事兒,不必告訴蕭安寧。”
“行了,有數!只要你不死,我也不捨得讓她憂心!”
說完,君若好在某人凌厲的眼刀中,得瑟地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剛一出門,君若好便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