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另一側。
戈壁的邊緣。
已經離開了黃沙戈壁,安靖等人正在朝着浩緲湖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行。
大鵬原本想要飛翔,但此刻也不得不降落下來,如雞鴨鵝一般走路,上下起伏,看上去頗爲有趣。
能讓金翅大鵬都不得不步行的,自然只能是安靖的想法。
他說自己需要多思考思考,理解消化一下自己領悟的大道法理,便開始了徒步行走。
見安靖似乎真的沒打算立刻去挑戰其他祖靈,今衍華便有些奇怪地問道:“安靖,我們不去提前多獲得幾枚真符嗎?那東西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應該很有幫助。”
安靖卻搖了搖頭,平靜道:“那些東西,我本來就有。”
“也對。”今衍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地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你也是天命嘛。天命生而身負七曜之權柄,只是通過擊敗祖靈,可以省去自己領悟的過程罷了。”
她轉而換了個話題,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着安靖:“話說回來,你現在已經可以化龍了?”
“是的。”安靖點頭承認:“我的太白戰鎧現在完全是我神通的一部分,也是我化形法的一部分。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化身爲一條龍。不過其本質,還是羽化道的天機戰鎧。”
“這樣最好。”今衍華聞言,露出了非常滿意的神情。
她在這一點上,與夜魄真君的觀點出奇地一致。
她並不認爲龍這個身份有什麼天生的特殊。固然有優勢,但若是如此,爲何如今的懷虛,龍族不是唯一的主宰?
在今衍華看來,一個真正的強者,應當是將龍作爲自己力量的一部分,一種可以隨意切換的強大形態,而不是將自己的主體完全定義爲龍。
安靖現在雖然也能變成龍,但龍只是他力量的‘相’,而非他的性與命。
龍千變萬化,可大可小,可顯可隱……只有這樣的龍,纔是真正的龍!
“雖然我覺得這樣的確是安靖的風格。”
一旁的幽如晦聽得有些疑惑:“但按照這種說法,‘龍’不就變成一種……融合素材了嗎?”
“龍不就是‘融’嗎?”今衍華自信滿滿地反駁道,和安靖待久了,也不由自主地開始用起諧音梗了,她提出了石破天驚的理論:“你看龍,龍角而鱷嘴,蛇鱗而鷹爪,魚尾而獅鬃,有那麼多不同的要素,絕對是上古第一縫合怪!”
“論起縫合,我看燭晝纔是後來者!”
“就連咱們的始祖,偉大的祖龍聖尊,也是融合怪,祂的本體也可以是一棵樹呢!”
“所以在我看來,大家都可以是龍,大家也都是人,這纔是真正的‘人人如龍’!”
“啊這……”幽如晦愕然了,她沒想到這纔是今衍華真正的想法,難怪她反對自己哥哥今啓旭的人人如龍計劃……這根本就是南轅北轍的兩個極端啊!
“這樣的人人如龍嗎?”而另一側,素芯白聽着這番話,若有所思。
因爲今衍華和今啓旭很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天,交流自己的想法和目標,所以她也不知曉今衍華的真正想法,只覺得這位四小姐老是因爲種種幼稚的原因和自己的主人作對。
但居然……她是這麼想的嗎?
“或許……主人會聽取這個意見的。”
她微微點頭,眼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而此刻,安靖只是平靜地向前走。
體內洞天中,剛剛吸收了磅礴土元之氣與鎮星真符的世界,正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演化。
小企。新生的燭晝。懷虛天道欽定的‘第三代無中生’……誘發祖龍鱗異變的核心,正好奇地在新生的黑土地與丘陵上奔走。
祂時而躍上新生的丘陵,時而踏過潺潺的溪流,感受着這個世界每一刻都在發生的,全新的變化,這方天地‘無中生有’的脈動。
龍,人,真靈,祖龍……來到照鱗界的絕大部分生靈,思考的都是這些關乎傳承,力量與根源的宏大命題。 就連小企,似乎也是爲了繼承祖龍的某種遺贈而來,這或許是天道的指引,或許是某種因果的延續,但總而言之,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指向那座山,那片鱗。
祖龍鱗。
但是,實際上,安靖並不需要這些東西。
他徒步行走在前往祖山的路上。森林,戈壁,河川,沼澤……他看似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從容不迫,但身邊的景物卻在飛速倒退。他實際上是寸步數裡,快得令人難以想象。
這還僅僅是他在散步,思索。
在路上,安靖偶爾會遇到一些其他宗門的天驕。
這些能走到此地的修士,無一不是人中龍鳳。他們大多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斬殺了一些被血海魔氣影響的異獸;亦或是三五成羣,正在爲了一件剛剛在照鱗界得到的寶物而互相比鬥,賭鬥。
但無論他們正在做什麼,當安靖那平靜的身影從遠方走來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身影所吸引。
——那是天命,安靖!那個率先斬殺祖靈的強者!
一時間,無數複雜的念頭在這些武者心中涌起。
一部分人選擇了遠遠地觀望,不願靠近,只是爲了親眼見證這位傳說中的天命。而另一部分人,則在短暫的猶豫後,鼓起勇氣,朝着安靖所在的方向迎了上去。
他們想要前來打個招呼,結個善緣。其中一些對自己實力極度自信的,甚至還懷揣着一絲隱秘的渴望。
——是的,挑戰安靖!
——挑戰他!挑戰天命!
那可是天命,是【自然師】安靖!哪怕是毫無懸念地敗在他的手中,那也將是受益匪淺的經歷。
更何況,能與這等傳奇人物交手,無論勝負,傳出去之後都是一樁值得吹噓的資本。
“我,曾經和自然師安靖交手過!”
或許,這便是他們此生,乃至於他們所在的門派,未來百年千年甚至萬年用以誇耀的談資。
輸給這樣的人物,沒人會覺得不行,反而會驚歎於挑戰者的勇氣與實力,竟能有資格向他出手。
懷揣着這樣的憧憬與激動,他們加快了腳步。
但是……
他們很快便發現,絕大部分人,就連靠近安靖,都根本做不到。
“什麼?!”
一位身法迅捷如風的真人,此刻駕馭着一道迅捷的劍光,想要靠近安靖,至少要看清其身姿。
他來自【上皇無影劍宗】,一個劍道上門,以迅劍如光,無影無形爲名,懷揣着對自己劍法的自信,便第一個衝了上去。
然而,當他的劍光衝入安靖周身千丈範圍時,整個人卻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又彷彿瞬間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泥潭。
時光,在這裡變得粘稠而緩慢。
他的劍在掙扎,他的法在窒息。
他的步伐,前進的速度,被無限放慢。
即便是竭盡全力,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安靖那看似閒庭信步的身影,一步步地從他身旁走過,然後漸漸遠去。
“怎麼可能……”
這位劍修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最終也只能無力地從劍光上跌落,屈辱地向地面跪倒。可就連這個跪下的動作,也因爲那緩慢的時流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