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安靖一拳將太陽燭晝打飛出去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不對。
手感不對。
太陽燭晝雖然是由光構成的日曜祖靈,但也不至於這麼‘輕’,尤其是祖靈的法體勾連太虛時空,哪怕是沒有重量,在安靖的這一拳下,也應該有種被拖拽轟出太虛的‘手感’。
可是這手感並沒有出現……
難道說?!
一切思緒都在一瞬,安靖睜大眼睛,果不其然,就在他升龍拳轟出的剎那,那被轟得沖天而起的太陽燭晝,其頭顱竟如火箭般驟然加速,與巨大的身軀徹底分離!
不僅僅如此,祂那失去了頭顱的蛇尾神鳥之軀,卻在半空中一個扭轉,周身燃燒的藍色聚變神焰驟然收縮內斂,化作毀滅性的純白,毫不留情地朝着安靖纏繞而來,準備自爆!
“這是什麼打法?!”
縱然是安靖也被這果斷,奇葩,奇思妙想到匪夷所思的戰法震懾了一瞬——他並非沒想過這種捨身戰法,但是,燭晝這麼古老的洪荒生靈,戰術思想居然能如此新潮嗎?
斷頭火箭,無頭身軀自爆?這究竟是哪來的祖靈!
但來不及震撼感慨了,因爲真正的殺局,在自爆啓動的瞬間,才真正開始!
隨着安靖一劍斬破太陽燭晝的衝鋒,也斬斷了被凝固的時空,此刻,那由漠空澈與蒼黯啓製造的,一上一下,一天一地的陰陽磨盤,在此刻轟然拍擊而來!
來自天穹的,是漠空澈催動的極致淨滅之光,那是由超高純度的光與熱構成的審判之劍斧,不含任何雜質,是理論上最完美的除魔之法,任何被其淨化的存在,其本質都會被徹底還原,縱然是自己因爲意外被天魔侵蝕,在外人看來,這純粹的光被染上了顏色,也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
而來自淵谷的,是蒼黯啓催動的血氣大手。那是純粹的物質生命,是造化之力的具現,只要接觸,就能改造,侵染一切物質,將其化作自身的養料。
神藏境界,無人能同時抵擋純粹靈煞的‘破滅之淨’與純粹物象的‘造化之侵’,這是天與地的合擊,更何況,在其磨盤核心,還有一尊顯聖祖靈毫不猶豫的自爆!
理論上來說,無論是誰,哪怕是一尊顯聖真君在這種情況下,都必死無疑。
但安靖可以。
輕易可以!
因爲他不僅僅是武道神藏,還是仙道紫府!
此刻,安靖的法域驟然擴散,就如一滴濃郁至極的墨,滴落在無窮無盡的水之中,雖然被驟然稀釋,但也急速將天地間的一切都化作了自己的領域!
懷虛界之所以不能輕易催動仙道,是因爲界內遍佈魔氣,任何仙道靈力都會被侵蝕扭曲。
但照鱗界不同,此地沒有魔氣!
武道是機制,仙道是數值。
現在,安靖擴展到極致的法域急速運轉,那股無形的支配力不再僅僅是扭曲時空,而是化作了一張無形的大口,將方圓數百里內,無論是正在圍觀的武者,還是正在發動攻擊的天驕,其周遭天地間的所有靈煞,全部都強行支配!
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紛紛而落,從半空,從天上跌下,震驚無比的武者都感覺到了,天地間的靈煞,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亦或是說,被一個存在徹底【支配】!
【天爐蘊道】!
安靖的身體在這一刻彷彿化作了一個巨大無朋的太虛熔爐,如果說他現在被七大強者圍攻,是被籠罩在一個囚籠,那麼現在,他支配的龐大靈氣將那足以覆滅萬軍的天地磨盤,連同其攜帶的所有靈煞,都全部籠罩,反過來將七大強者也全部都籠罩在囚籠中!
轟!陰陽磨盤轟擊而下,但威力卻沒有想象的那麼高,因爲漠空澈和蒼黯啓反而要抽身應對外界安靖支配靈氣化作的烘爐法域,避免自己被安靖煉化,磨滅!
而應對太陽燭晝的自爆更是簡單。
安靖以仙道神通強制統御的無盡靈氣,在剎那間全部加持在了自身的‘太白戰鎧’之上,甲冑之上,一道道太白神禁瘋狂亮起,其防禦力在這一刻暴漲,竟短暫地抵達了堪比真正顯聖真君的層次!
轟!!!!
難以言喻的巨大爆炸發生了,天與地彷彿在這一刻被強行翻轉。
光與血,淨化與造化,以及燭晝自爆的毀滅之力,三股力量的對撞,在天地之間製造出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它破滅,消融一切,其餘波就令天地間出現了可怖的颶風和龍捲風,將山嶽吹飛,令天地變色!
而在風暴的中央,一個人影緩緩走出。安靖的太白戰鎧已然多處破損,赤紅色的甲片上遍佈裂紋。
但是,正是因爲這破損,所以反而露出了其下毫無損傷的完美肉體。
那流轉着宛如電子紋路般太白神禁的肌體,白金色的光流在在皮膚和肌肉之下流動,彷彿並非血肉,而是神鋼,是‘堅固’這一概念本身。
流暢的肌肉與胸肌,在破碎的甲片下若隱若現,隨即又被迅速再生的龍鱗戰鎧緩緩覆蓋。
安靖,毫髮無損,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恢復仙道領域超負荷爆發產生的凝滯。
但,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在安靖踏出風暴,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鎧甲正在修復的這一剎那!
一道血色的刀光,無聲無息地亮起,以最爲毒辣精準,堪稱完美地直斬安靖背後那沒有被太白戰鎧完全覆蓋的血肉!
是隱匿起來的煉百徵!
其神兵【侵神滅生】配合煉真道的‘大碎滅刀勁’,可以粉碎一切防禦,繼而掠奪一切被粉碎之物!
就如同生物的血肉被牙齒啃噬碾磨,繼而被消化吸收一樣,所有被其攻擊粉碎的力量,都會反過來加強攻擊本身。
換而言之,只要破防了最初的一點點,那麼哪怕是防禦力再強大的存在,也會被這不斷迭加的一刀徹底斬開,斬斷!
只要破防,就能必殺!這便是大碎滅刀勁!
但是,就在刀鋒即將斬落的剎那,時流突然變化。
本應背對他的安靖,竟以一種違反物理常理的姿態轉過頭來,以本應不可能的反應,看向襲來的煉百徵。
——他怎麼反應過來的!?
煉百徵怔然一瞬,但武者的本能卻讓他手中的刀依舊全力斬下。
血色神刀,結結實實地斬在了安靖的背肌之上,哪怕是之前和他交手過的斷塵光,也從不敢用肉體乃至於神兵硬接這一刀!
但是他馬上就知道安靖爲何敢了。
鏗!
沒有血肉被切開的悶響,反而發出了一聲金鐵交鳴的鏗鏘之音!
以刀刃與血肉的接觸點爲中心,赤色的碎滅刀氣與安靖皮膚肌肉上亮起的太白神禁,化作赤與白兩條法理之線,瘋狂交織對撞。安靖的肉體本身,那無數肌肉纖維,就如一把把太白神劍,將來襲的攻勢死死地抵擋在外。
煉百徵那雨點般紛紛揚揚的赤色刀勁,敲擊在安靖的肌肉劍氣,卻無一能夠完全破開,擊潰!
最終,安靖的皮膚上出現了一絲紅痕,看上去似乎是血,但實際上,最多隻能說是堪堪壓出了一點內部毛細血管破裂!
“小劍瘋子!”
眼見一擊不成,煉百徵感受着安靖體內傳來的恐怖反震之力,竟朝着越清歌的方向狂叫道:“你看出來什麼了嗎?看不出來我就要被一腳踢飛了!”
“看不到!”
遠方,越清歌額角溢出冷汗,他除卻要鎮封安靖的行動外,更是在瘋狂推衍着安靖的能力與底牌——但怎麼算也算不明白,看也看不懂!
和太陽燭晝一瞬間就被看出的破綻不同,哪怕是以他‘法之道’的仙業,也看不出安靖身上有任何破綻!
“鋒銳之外的堅固,破防之外的防禦,也是太白之道的一部分。”
此刻,安靖開口了,他周身肌肉猛然鼓動,一股沛然巨力順着刀身反捲而回,竟將煉百徵連人帶刀一同震開!
“而論起太白之道。”
安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理所當然:“區區千錘百煉打造出的神刀,又怎能比得上我認真鍛鍊的這副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