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走後,雪恰好也大了起來,落雪的院中顯得特別寂靜,朱顏不禁有些奇怪,家中分明還有徐綢珍和白蘋在,她們怎麼都不來尋自己?
“我遣關河將她們攔下了。”袁凜低頭看着她,似是隨口提起。
朱顏眉梢一跳,自己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又知道了?悄悄擡起眸子打量他,卻發覺袁凜亦在看自己,臉上一紅,急忙又低下頭去。
心中不禁好生鬱悶,爲什麼碰上的人,像是徐綢珍、紓、袁凜還有永無,一個個都是這樣深不可測?自己枉然活了兩輩子,依然看不透。
“阿顏,你別怕,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袁凜輕輕拍了拍她,剛纔紓說的太過危言聳聽,在見到朱顏之前,他也做過最糟糕的打算,但等真的到了這裡,入目是安寧的鄉村,修葺一新的院子,還有這個紅梅一般的女子,他很快就意識到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如果自己先亂了陣腳,反而會帶來更糟糕的結果。
“我沒怕……”朱顏覺得有些沒面子,隨口小聲嘀咕,“我老鼠都殺過,死人也摸過,怕什麼?”
袁凜低下頭驚訝地看着她,“阿顏,你說什麼胡話呢?”
“……沒什麼。”朱顏背過身,知道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懊惱得恨不得一頭撞死,爲什麼平日自己都掩藏得很好,偏偏一到袁凜面前就漏洞百出?
原來的朱顏是個柔弱的閨閣女子,只怕見到老鼠就要尖叫……若說是死人,別提摸一下,就是遠遠看一眼,她都得嚇掉了半條命,自己到底是有多蠢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了。我看你真是被紓憂嚇着了。”袁凜並沒有在此過多糾纏,見外面風雪漸緊,拉着她走進屋內,“冷嗎?”
“不冷。”朱顏還在爲剛纔的事情懊惱。苦着臉立在窗下的小几前尋找之前配製的迷藥。
“先別找了。”袁凜雖然認爲那件事並不緊急,但畢竟要與她說清楚,伸手覆住她在几上亂翻的小手,只覺冰冰涼涼的,也不知是被寒風吹的。還是因爲方纔嚇的,索性抓過來渥着,低聲嗔怪,“手都凍成這樣了,還說不冷?”
朱顏掙了一下沒掙脫,便不掙了,反正她的手正冷着,有人願意給自己暖手,求之不得。
“見到我,你就一點都不高興?”袁凜見她只顧着出神。暗暗嘆息,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丫頭。
朱顏挑了挑眉,苦着臉看向堆在窗下的那一捆七零八落的梅花,自己本來好好的在後院折花,偏偏袁凜來了,害得她花也送不成了,現在還好意思問自己爲什麼不高興?
不過在他面前總覺得沒來由的緊張,這樣埋怨的話自然是不敢說出口的,轉了轉眸子,故作可憐。“我還沒緩過神來呢,哪裡有心思歡喜?”
“也是。”袁凜覺得她害怕纔是正常的,如今聽她自己承認,也沒往旁的地方想。“那我先說些別的事情與你聽,一會兒我們再說那件事。”
“好。”朱顏乖乖地點點頭,含笑看着他,“對了,多謝你的那張方子。”
“不客氣。”袁凜低頭看着她笑容可掬的小臉,頓覺這一趟趕路雖然辛苦。卻是大有意義。
說起那方子和迷藥,朱顏又有些鬱悶,輕輕咬了咬脣,萬分遺憾,“本來我好好計算了一下藥材的配伍,看看有沒有哪裡可以改進一下,讓人更難發覺……不想還沒有算出個結果來,那張草稿就不見了……”
袁凜猶豫了一下,沉聲喚她,“阿顏,那張草稿現下正在京城……”
朱顏頓時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隔了半晌才眨了眨眼,“怎麼會在京城中?”
“……關河那夜進過你的屋子,取走了那張草稿和你的回信。”袁凜微微斂眉,若不是朱顏熬夜熬到那麼晚都不睡,關河也不會以爲她出了什麼事情而悄悄溜進屋中……既然進去了,關河自然不會瞞着袁凜,順帶拿了回信和一張草稿,也算是交了差。
朱顏拉下臉,賭氣轉過頭,“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
“好了,阿顏,這件事是我不好。”袁凜輕輕摩挲着她的手掌,“不過你寫的東西可真是奇怪……”
“糟糕……那上面的……”朱顏瞪了他一眼,因爲是自己私下裡打的草稿,上面用的一切計算方式都是現代的方式,這樣的一張草稿叫旁人看了,會不會以爲自己是在寫什麼天書?心裡有些發虛,擡頭怯怯地看向袁凜,卻見他並沒有什麼懷疑和嘲弄的意思。
“因爲這是師尊交我的法子,我將此物仍舊交給了師尊,他見了十分高興,還說……”袁凜忽然一笑,噎住了不說下去。
朱顏聽到那老人竟然看得懂自己的草稿,更加確信他也是穿越人士無疑,忙催促着他說下去,“他說什麼?”
袁凜看着她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他老人家催我快些將你娶回去。”
“你……!”朱顏一甩手,方纔的好心情又被他給攪亂了。
“阿顏,真的不能再拖了。”袁凜繞到她面前,正色看着她,“你的身份遲早會被扯出來,與其到時候手忙腳亂,不如自己先認了,父親如今雖然只是個閒散文職,但也沒人敢動他,這樣對你來說纔是最好的法子。”
“那你的意思是……我爲了保自己一命,只能嫁給你?”朱顏扁了嘴,本來只想好好學習醫術,再好好打理着自己成藥鋪子,開拓出一片事業來,誰知道這具身體的前緣太多,一扯竟是扯出個家國大事,如今自己竟然要擔心起自己性命來了……如果給她一個選擇,她能選她想回去嗎?
袁凜沉着臉看她,分明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到了她口中就成了這樣一樁……“交易”或者說“無奈”了呢?
“我真的能信你嗎?”朱顏看着他眨了眨眼。
“阿顏……你願意信我嗎?”袁凜擡手拂了拂她額角的鬢髮,見她並未生氣,也沒有害羞,心下稍安。
朱顏在猶豫,說實在的,袁凜並不值得她相信,但不知爲什麼,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去相信他,抿了抿脣,朱顏擡頭直視他,“我可以相信你,但你……”
“你可以信我,不必害怕。”袁凜鬆了口氣,雖然很想攬她入懷,但還是忍住了,帶着笑看她,“爲什麼會答應?”
朱顏繃緊的神經稍鬆,看着他調皮地霎了霎眼,“若是我說……我是爲了保自己的命才答應嫁給你,你會怎麼看我?”
袁凜顯然被她的話嗆住了,眯起眸子饒有興致看着她,她一雙大眼忽閃,雖然蘊着一絲玩笑的意味,但聽語氣,她絕對是認真的,有的時候袁凜真的十分好奇,這丫頭的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爲什麼總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想法?是不是真像師父說的,這丫頭實在不簡單?
但他很快想起了應對之策,微微勾脣一笑,“史家說袁氏是賣國求榮,說到底不還是爲了保住一族的性命,你與之一比,可就算不得什麼了。”
“也是,不管想做什麼總得有命去做纔是……”朱顏斂起眉,在她價值觀中,自己的命永遠會放在第一位,其他任何的東西,信仰也好,金錢也好,或者所謂的“正義”,都取代這個——或許有人認爲這樣太過自私,但話還是這麼說的,連命都沒有了,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還要如何去實現?
“阿顏,你的想法確實與衆不同……這些,應該不是矩之先生告訴你的?”袁凜覺得她說的那些的確很有道理。
“爲什麼不能是我爹教的?”朱顏話一出口,隨即意識到自己又露餡了,朱衡來到江南,寧可窮病而死,就是擺明了不願與賣國之輩同流合污,又怎麼會教給自己這樣的說法?不禁繃起小臉,背過身去不打算再理袁凜。
可袁凜見她如此,偏偏就想逗她,“你不覺得近日身邊少了什麼?”
“什麼?”朱顏咬着脣,明明不想再理他,偏偏就是挨不過好奇心作祟。
“你養着的那隻貓兒卻去了哪裡?”袁凜看着她霎霎眼。
“你知道它去哪兒了?”朱顏越發好奇,他遠在京城,怎麼會知道自己身邊少了一隻貓?太不可思議了!
袁凜聳聳肩,“你那隻頑皮的小貓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我的車中,睡得很好,待它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一大半路,自然不可能送它回來,就帶去京中了。”
朱顏不禁瞪大了眼,這貓兒真是不省事,“可你不是說……你從不養貓?”
“我把那貓兒交給夫人養着了。”袁凜怕她誤會,還補充了一句,“就是我母親過世後,父親又娶的填方夫人。”
“……它沒受委屈就好。”朱顏抿了抿脣,擡眸瞥他,“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事,夫人年輕得很,很喜歡這些小東西。”袁凜拍了拍她,輕聲安慰,“待你去了京城,再抱養回來就是。”(小說《田園朱顏》將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衆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