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素素媽坐在餐桌上，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皺眉道，“也不知道素素去哪裡了，吃飯沒有。”
“她那麼大個人了，哪裡還用你操心這些。”素素爸不以爲意，夾了一塊牛肉到輝輝碗裡，笑容和藹，“輝輝，多吃肉。”
素素媽想到女兒還一個人待在外面，一下子沒了胃口。
她放下筷子，解下圍裙，起身道：“我出去找一下素素，你看着輝輝，碗筷等我回來收拾就行。”
“找什麼找？”素素爸有些不滿，“再說了，你知道去哪裡找她嗎？別忘了吃完還要帶輝輝下樓溜達。”
素素媽心情亂得很，煩躁地瞪了眼丈夫，“老鄭，你是不是忘了素素纔是你女兒？親生的！”
素素爸臉色沉了沉，“我沒忘！”
“沒忘就行。”素素媽轉身走向門口，換了鞋就出門。
她搭電梯下到一樓，剛走幾步，就看見不遠處的花壇邊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素素媽走近一看，果然是她的女兒。
素素抱着陳皮坐在那裡，看得她莫名一陣心酸。
她突然想起女兒小時候，每次放學都是自己找個位置坐好，等她下班接她回家。
有一次放學的時候她跟同事聊天聊得太投入，走到一半纔想起女兒還在學校。
等她趕回去，素素就是像現在這樣，乖乖地坐在花壇邊等她。
“素素。”她的聲音略有些發顫，“你、你怎麼坐在這裡？”
素素轉頭看過去，抿了抿脣，輕輕喊了一聲，“媽。”
她看了眼她背後，沒看見輝輝，心裡有些詫異。
那小孩哪去了？
“素素，你回來了怎麼不上去？”素素媽無奈地看着她，“我正準備去找你。”
素素垂眸看着懷裡的陳皮，自嘲一笑：“我上去幹嘛呀？去看你們一家和樂融融嗎？”
“素素……”素素媽在她身邊坐下，“別這麼說好嗎？”
素素睫毛輕顫，嗓音多了幾分哽咽，“難道不是嗎？”
素素媽無法反駁這句話。
因爲，她和老鄭的確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給你買的綠豆糕。”素素將手裡的袋子遞過去，抱着陳皮起身往小區大堂走。
素素媽看着綠豆糕的牌子，是她喜歡的那家老店。
素素打開門，就看見她爸爸正滿臉慈愛地哄着輝輝吃飯。
“她回來了！”輝輝奶聲說着，伸手指着她。
素素眼底閃過一抹諷刺，大步朝房間走。
“去哪裡了？”素素爸皺起眉頭，沉聲道，“到飯點不回家，也不接電話，這麼大個人了還要你媽媽去找你。”
素素腳步頓住，用力咬了咬牙，嗤笑道：“所以是因爲我這麼大個人了，你看我不爽了，纔要找個小到要你餵飯的人來家裡噁心我嗎？”
“鄭素素，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素素爸怒了。
素素低頭笑了笑，看了眼輝輝，又看向她爸，“你也不怕別人在背後笑話你，真是想兒子想瘋了。”
說完，她不等對方迴應，徑直走進房間。
怒火在胸腔裡劇烈翻涌，素素爸氣得想把碗砸了，又顧及到輝輝，只能將火氣強壓下去。
“要吃肉肉。”輝輝奶聲嚷嚷。
素素爸的火氣頓時消下去許多，夾起一塊小肉喂進輝輝嘴裡。
不知過去多久，素素媽回來了。
素素爸看見她，冷哼道，“都說不用去找她，剛纔就回來了。”
素素媽在樓下把素素給她買的綠豆糕吃完了。
她一邊吃，一邊回憶着過去的日子。
她想了很久，突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如果剛纔她沒有下樓，那她這輩子很可能再也接不到素素了。
“吃飽了嗎？”素素媽走到餐桌前，神情平靜地看着丈夫。
“哪有那麼快吃飽？”素素爸語氣透着不悅，“我還得一邊喂輝輝吃。”
“那吃吧。”素素媽點點頭，淡淡地丟下一句話，“吃飽打電話把老二叫過來。”
素素爸聞言，狐疑地問：“叫他來做什麼？”
素素媽：“來把輝輝接回去。”
“你說什麼？”素素爸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素素媽冷靜道：“我說，等你吃飽就打電話叫你弟過來，讓他把自己的孫子接回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素素爸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我早上不是跟你說了，讓輝輝留下。”
素素媽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深吸一口氣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素素爸猛地將手裡的筷子拍在餐桌上，“之前不是說得好好的，現在爲什麼又不同意了？”
“之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素素媽的聲音透着一股子堅定，“現在我清醒了，我自己有女兒，我有素素了，我何必幫你侄子養兒子？”
“你……”素素爸面色鐵青，蹭地一下站起身，右手高高擡起。
素素從門縫間偷看父母的爭吵，見她爸爸擡手想要打她媽媽，她立刻打開門喊道，“你敢碰我媽試試！”
素素爸的手掌落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惱火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是認真的嗎？”
素素媽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都寒了，咬牙切齒道，“你竟然爲了他要打我？”
“是你打亂了我的計劃！”素素爸惱火極了。
“幸好你是學醫的。”素素媽笑了起來，眼底卻含着淚光，“要不然這些年你沒有生兒子，豈不得全都算在我頭上，怪我生不出兒子？”
“媽。”素素走上前，伸手輕輕環抱住女人顫抖的身體，哽咽道，“不怪你，都怪我，是我不爭氣，我爲什麼不是兒子呢？我爲什麼是個女孩子呢？”
素素爸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聲音壓着快要繃不住的火氣，“把輝輝留下來不好嗎？你們母女倆的心眼就那麼小，連一個小孩都容不下嗎？”
素素聽到這話，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冷冷反問：“爸，如果這個小孩是我舅舅那邊的血脈，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堅持把他留下來嗎？”
“沒有這種如果！”素素爸的聲音驟然沉了下去，一字一頓道，“我們鄭家不可能養別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