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我們不走

“蟲獸?進攻?你認真的?”

波魯回頭看了看冒着黑煙的紅山,兩隻眼睛彷彿都對不上焦了,又轉回來以一種明明已經知道他說的就是真的但是不敢相信得,迷茫混雜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看他。“這地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蟲獸?按理說我們不是在大後方嗎?”

對擁有漫長生命而變得感情淡漠得精靈來說,伊蒂絲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十分焦急,然而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雲淡風輕。爲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他用一種深沉的語調強調起來:“當然是真的!我親眼看着它們從山坡上傾瀉直下。當然,過來之前我已經通知了萊昂納多,現在騎士團應當已經在鎮裡了。”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趁着他們還在抵抗,你們快撤吧。”

“撤?我們要撤去哪裡?”得知紅山鎮上正在發生的事情後,莉亞的臉色忽然變得極其平靜,她緊張的面頰放鬆了,連她英氣勃勃的眉毛都顯得溫柔了起來。她站直了身體,理了理之前在奔跑中變得散亂的衣襟,以一種慢條斯理的語調緩緩說道:“我不可能走的,這裡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的領地,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統治的地方。還沒見到敵人,甚至還沒戰鬥過,還有這麼多的領民,我的騎士團還在前線奮戰,我怎麼可能拋下他們,自行逃生呢?“她的頭顱高高揚起,她捋了捋額頭上雜亂的劉海,似乎是在思考什麼。她頓了頓,又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我今天帶頭逃跑,來日我們的旗幟,必將蒙塵。我如果違背了我的誓言,那也就不配被稱之爲一個騎士。就算我活着,假如要躲在陰暗的角落,每日每夜被後悔和痛苦啃噬的良心所折磨,這樣的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即使我死了,只怕也不得安眠。”

她忽然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種慷慨決絕的神色,眸子裡閃閃發光:“波魯,我的全名是阿德莉亞·亞茲多魯,記住我的名字。波魯,你不是戰鬥職業,你帶着工人們撤吧?”

波魯臉上卻毫無意外的神色,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

“你果然知道了?”

“你以爲我傻嗎?虧你還以爲自己隱瞞的很好?餡兒包在皮外頭就不算漏了?“

“那你怎麼不問我!”莉亞不幹了。

“我不傻啊!你不想說我幹嘛要問?”

“那要是我一直不說呢?”

“……那不就是擡槓了嗎?這會兒有正事呢,回頭咱再槓,回頭再槓。我先說結論,我也留下。聽我說!上萬沒有訓練過的平民,如果暴露在沒有遮蔽的曠野裡,如果是菲尼斯泰爾那種氣勢的蟲獸,一波,只要一波就全完了,還不如依託建築抵抗呢。”

莉亞嘆了一口氣:”說的也是,跑,肯定是跑不過的。“

“而且,我也不想走,我要留在這裡。”波魯腦子一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怎麼,你們都不打算撤退嗎?“伊蒂絲面無表情地提問。

”我們不逃,這裡。”爲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波魯比劃了一下窗外的工廠:“這裡是我帶着人,親手修起來的地方,這下面的輥筒,是我親手修的,那邊的氣缸,是我親手鏜的,還有那邊的熔爐,是我帶着人一磚一瓦修起來的。我不走。”波魯面對着伊蒂絲,沒有看到莉亞臉上偷偷露出的笑意。

”那你有什麼計劃嗎?“

”哦,那暫時還沒得。不過,幫我們一個,不,兩個忙吧?“

”???”伊蒂絲一臉的黑人問號。

等到送走了伊蒂絲,喬伊斯帶着他手下的步兵們,夾帶着幾十個莊園的僕人,以及波魯的小工人們,以及兩輛馬車,急匆匆的衝進了工廠。依然穿着燕尾服,打着領結的斯維託先生從馬車上走下來,他的頭髮依然紋絲不亂,抖了抖袖口,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從馬車裡又走下來四個沉默的大漢,他們穿着黑衣,一言不發的從車廂裡拖出來幾個大箱子,他掃了一眼亂七八糟的工廠,皺了皺眉頭。他指了指波魯的小工作室。”放到那個房子裡。就在那裡待命。對了,你去找條船。“四條大漢點了點頭。一言不發,擡起箱子就走。夾在人羣中的卡羅琳和坎蒂絲帶着小孩子們也朝工作室走了過去。

斯維託先生自己則擡起頭四處尋找波魯和莉亞的身影。很快,就看到波魯和莉亞正站在彼得老爹的辦公室二樓,對着周圍比劃着什麼。他再次整了整自己的服裝,還捋了捋自己的鬍鬚,走上前來。

“很高興看到兩位安好。不知道兩位爲何還不撤退?”

“斯維託叔叔,我和波魯都有同樣的意見。我們不打算撤退。”莉亞的眼睛裡帶着笑意。

“這樣啊?那兩位有什麼防守的計劃嗎?”這個時候了斯維託先生說話依然如同在幽靜的花園中一樣,一板一眼,不急不亂。

波魯拿過了手上畫的亂七八糟的木板,“正好,我剛剛規劃完。”

波魯一邊給他講解,一邊在腦海裡把信息都整理乾淨。計劃在他心裡漸漸的變得清晰起來。他感到按照這個計劃防守的話,可以說是穩如泰山。很快,斯維託先生的路上露出了微笑:”很好,值得一試。與其在路上被銜尾追殺,還不如背水一戰。”

波魯也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萊昂納多他們能夠給我們爭取多少時間。能不能等到我們去支援。“

”我一會兒去看看吧。“

”那您注意點安全,要帶點護衛嗎。咦,小艾琳呢?“

”她呀,我派她回王都送信了。“

”小艾琳行嗎?“波魯不由得有些擔心那個總是表情臭臭的小女孩。

斯維託先生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可不要小看小艾琳噢,那兩位先忙,我先去周圍看看。對了,不要忘了安排人去做貯水和糧食。這裡要是屯上上萬人,一天得多少糧食,儘量多屯吧,倉庫裡那些東西,能拉多少是多少。“

“要不還是讓彼得老爹來安排吧,我除了糧食和水,不太清楚要儲備些什麼。”波魯撓了撓頭。坐在辦公室裡的彼得老爹拄着柺杖站了起來:“這個交給我,你放心。”老爹顫顫巍巍的離開了。葛奧拉又來到了高臺下:“小總管,你找我?”

“沒錯,你來看這個。我要你圍繞這個地方,修建這樣的一層圍牆。“波魯把手裡的木板遞給他。來回都是木板,讓波魯感到極爲的不快,然而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大幅面的紙張。波魯只能又在自己的待做清單里加上了一筆。

葛奧拉接過木板,看了一會兒“我明白了,應該可以,我們試試看。”

——————————————

此時的紅山鎮口,貝克朗帶着人守在了鎮口的小廣場上。而重裝騎士們已經從馬上下來,分散在各個通往廣場的路口上。戰馬已經被集中在了廣場外的路邊——戰馬們完全被這些瘋狂的野獸們的氣息給嚇壞了,城市裡也不適合集結衝鋒。騎士們認爲可以並肩作戰的侍從們也穿着胸甲,帶着頭盔,站在他們的背後和廣場上,從這裡撤出的居民正在廣場上集合。侍從們等人湊夠一部分,就送走一部分,婦女和小孩兒被安排上了蒐集來的各種運輸工具。而無戰力的平民——說實話,這裡不存在完全沒有戰鬥力的男性成年平民,鐵匠市集,連小孩都會揮舞錘子,用力砸下去就好了。男人們手裡都提着各種各樣的武器,最多的是波魯組織生產的短刀,因爲他們正拿着短刀工作呢。說是短刀,其實50公分的刀長也不算特別短了,剛剛好用來胡亂劈砍。畢竟更長的刀,沒有經過訓練就使用,很容易傷到自己。有人提着騎士劍,還有人提着戰錘。有的人還有着鎧甲和盾牌——總是有人正在製作鎧甲的,大概是順手就套上了。這些居民居住在小鎮的另一頭,他們聽到了外面可怕的聲音,又得到了及時趕到的騎士們的提醒,拖家帶口的跑了出來。

萊昂納多提着已經變成紅色的衝擊錘,他已經從衝的最快的蟲獸爪下救出了好幾個人,現在站在路口的最前方,注視着蟲獸們即將到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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