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啥？
這叫奪取主導權！
明明是他陰九幽約的林小蘇，但現在這位師兄跳將出來成爲主導者。
而且理由還蠻充足的。
當時陰九幽的確是代表陰陽觀。
這就跟他陽九裂捆綁了。
而且他陽九裂還是掌教，也就是說，擺在檯面上，他陽九裂是陰九幽的上司。
這也是事實。
一句話，將陰九幽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陰九幽如何樂意？
然而，他辯無可辯，因爲這是檯面上，檯面上就得有檯面上的規則。
林小蘇臉有驚喜之色：“既然貴觀兩位觀主達成了共識，那就再好不過，切入正題如何？”
“林公子快人快語，這風格本座欣賞！”陰九幽展顏一笑：“請坐！”
兩要在平臺上坐下。
“山中清貧，惟有清茶一盞，請用茶！”陰九幽手一擡，兩杯茶飛向林小蘇和風姬。
風姬纖手一擡，輕盈曼妙，接過。
這一接，宛若鳳凰展翅，隱約帶有三分劍道。
林小蘇沒有使用任何驚豔的招式，手指輕輕在臺面上一磕，這杯茶順手而落，落在他的手指前方。
這一手斯文有禮。
但這一手，也彰顯他此刻的修爲。
兩位觀主心頭都是微動。
昆蒼俊傑雖衆，但年紀輕輕有這份造詣，還是難得啊。
“林公子，請明示來意！”陽九裂道。
“本人此番入昆蒼，着眼的是外界一場劫難。”林小蘇道：“我欲請陰陽觀兩位觀主攜門下高徒，助我一臂之力！”
“外界之事，求於本觀！”陽九裂道：“試問公子能付出何種代價？”
“陽觀主想要何種代價？”
“《周天陣方》以及《乾坤破陣手》！”
這就是開門見山了。
林小蘇微微猶豫……
山間風吹過，隱隱有些許壓抑。
因爲所有人都很緊張。
包括風姬。
她是真的不知道，林小蘇能用何種方法打動陰陽觀。
如果他真的能打動陰陽觀，昔日昆蒼上三宗同氣連枝，就會被拆解，對於整個昆蒼生態，至關重要。
然而，如何打動呢？
你可千萬別太實誠。
你的陣道，是壓制上三宗的利器，如果被上三宗的人真的掏了去，那結果就一邊倒了，上三宗的人，興許很快就可以用你的陣道，攻破外圍封鎖大陣，直接顛覆你一手造成的基本盤。
這些，她已經提醒過他。
現在她覺得不太保險，可是現在還不能提醒，因爲面前的兩位，都是悟境，而且是道門的悟境，道門有很多大神通，即便傳音入密，也未必保險。
林小蘇目光緩緩擡起：“《周天陣方》，博大精深，陣分三部，周天、空天、玄天，周天部唯有總綱，並無細則，空天部集陣道諸賢千萬年之大成，魚龍混雜，有對有錯，有神有魔，唯有玄天一部，適合傳授，然而，玄天一部之陣，講求對應性，否則，修之有害無益，未知陰陽觀之陣道傳承，屬於玄天八性中的哪一性？”
這番話出口，兩位觀主心跳瞬間齊飛。
他們畢生修習陣法，於陣道，實是宗師水準。
旁人開口論陣，只需要一句，他們即知深淺。
林小蘇開口一論，陣分三部，周天空天玄天。
本身就是高端得無與倫比，世人一般都只知道玄天，幾人知道空天？而他們卻是知道的，周天陣，陣道之中最高層級，甚至一陣可改天道。
空天陣，陣道先賢的狂想，未經驗證。
玄天陣，追求陣道的極致精微。
林小蘇於空天一陣解讀完全正確，這裡面的陣法，乃是一代代陣道宗師的異想天開，荒誕離奇，沒有人知道會有何種後遺症，的確是不適合傳授的。
而周天陣，只有總綱而沒有細則，也是完全合乎天道的，陣道，需要與天道相配，在天道不全之地，根本無法承載完整的周天陣法。
是故，唯心也好，唯物也罷，都能接受這方天地並無周天陣法，即便有，也會被天道強行抹掉。
如此一來，玄天陣，就是他們可以承接的陣道分類。
然而，玄天八性又是什麼？
兩位陰陽觀主很想問問，什麼叫玄天八性，但是，話到嘴邊，兩人不約而同嚥下。
因爲只需要一問，他們就等於承認自己在陣道之上，造詣淺薄，連基本常識都不懂。
堂堂悟境巨頭，誰能接受這個？
陽九裂目光閃動：“林公子陣道造詣非凡，該當一眼可以看出本觀陣道特性。”
陰九幽內心對這位師兄佩服得要死。
不管對師兄別的方面何等不感冒，但是，這回答可以給滿分啊。
巧妙地將皮球踢了回去。
絲毫不傷顏面。
林小蘇目光投向下方的山谷：“似無極，亦似太極……未入陣中，畢竟難以定論，能否入陣一觀？”“本觀陣谷，八陣連環，營造四時妙境，原本就是接待貴客高才之地！”陽九裂笑了：“公子有興，再好不過，請！”
“兩位觀主，請！”
陽九裂手指輕輕一彈，如同一扇門戶開啓。
他們面前出現了一條通道。
沿着這條通道而前，四周景緻瞬間全變。
一條青石路，花開滿徑香。
春天之花道。
林小蘇深吸一口香氣，讚道：“一徑通妙境，百花解煩憂，陽觀主之陣道，果是非凡。”
陽九裂微笑道：“林公子可看出是何性？”
“待我揣摩一番！”林小蘇手指點出，點在東邊一棵樹上。
這一指，陰陽觀主對視一眼，俱都震動。
這個方位，正是這四時之陣的陣眼所在。
昆蒼各大悟境都曾進過此陣，誰能一眼而觀陣眼？
也唯有他一人！
片刻時間，林小蘇擡頭：“太極爲主，無極輔之，但我觀前方之陣，似有變數。”
話音一落，他一步踏下，這一步踏下，面前風物盡變。
一江碧水東流去，一株老柳水畔搖，螢蟲飛舞，清風徐來，好一派盛夏的景緻。
林小蘇一指點在老柳根部，臉上露出了笑容：“果然，這一陣，是以無極爲主，太極輔之，兩位觀主精通陣性轉換，晚輩佩服！”
這一佩服，陰陽觀主千年老臉，都有點掛不住了。
他們精通陣性？
他們連啥是陣性都不太明瞭。
這四時大陣，其實是他們從亂雲天廢墟中得來，若說這大陣有什麼玄奧，那也是留下這大陣的前輩高人之功，他們就是照葫蘆畫了個瓢……
一時心思糾結，林小蘇已經踏入了第三季。
秋月當空，落葉蕭蕭，天高地闊，意氣風流。
他照例一指點在一塊石壁之上，輕輕點頭，再踏一步。
這一步踏出，四野冰封。
大雪飄飛。
林小蘇站在大雪之中，遙視天空，臉有驚訝。
陽九裂微微一笑：“林公子爲何不點一點陣眼之所在？”
這話多少有點挑釁的意思。
前面三次轉換，林小蘇都是一指點中陣眼，而在這冬時之陣裡，他卻沒有出手。
兩位觀主的直觀感覺，就是他們總算是摸到了林小賊的陣道邊界——他終究沒那麼容易找出冬時之陣的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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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蘇嘆息：“此陣委實讓人難以捉摸，高端圓滿，意境無窮，彰顯陣道之妙，然而，偏偏玩了個畫蛇添足。”
“畫蛇添足？”陰九幽微微一怔。
“是啊，此陣乃是標準的‘天機’陣性，而且已經將陣眼隱入虛空，達到了極高的陣道造詣，但是，偏偏畫蛇添足，弄了個大雪紛飛！這大雪一飛，隱藏的陣眼也就暴露無遺！”林小蘇嘆道：“由此可見，開創此陣的這位前輩，也不見得有多高明！”
他的手指輕輕一擡，一指點在虛空。
虛空之中，一瓣雪花落在他的指尖，四周的大雪，突然在一刻，完全停止，懸在虛空。
如此詭異的場景，風姬眼睛大亮。
她於陣道，一竅不通。
但是，她卻也知道，林小蘇的陣道，真正出神入化。
陽九裂的臉色變了。
變得很徹底。
這四時之陣，尤其是冬時之陣，是他鑽研得最多的，這大雪飄飛的陣道奇觀，乃是他這輩子陣道的最高體現，改良遠古大陣，讓冬天更像冬天。
換來了昆蒼各大悟境的交口讚揚。
然而，他平生最得意的傑作，落在林小蘇眼中，卻是“畫蛇添足”！
原本的冬時之陣高端圓滿，他花畢生精力，融合他一輩子的陣道修爲，增添的這場大雪，卻成了敗筆。
而且他也兌現了他所說的。
因爲這場雪暴露了陣眼，被他一指點中！
當面說出來，陽九裂臉上如何掛得住？
林小蘇慢慢回頭，他的臉上有神秘的表情：“陽觀主臉色有些特異，是否因爲本人撕下了你故作高深的面紗，暴露了你的淺薄無知？”
這話一出……
風姬心頭猛然一跳！
陰九幽心頭也猛然一跳！
陽九裂目光霍然擡起……
當面挑釁於他！
這小子前恭後傲……
“你說什麼？”四個字，陽九裂聲音低沉。
“陰陽觀兩位觀主，於我之觀感，並非一樣，當日陰觀主欲與我爲敵，我一言勸回，他很識相，也就有了後續之交集，而你呢？陽觀主！在封鎖昆蒼之決勝局上，你出現在我的對面，在這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你作錯了選擇，你其實已經斷絕了自己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