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在辦理登機手續,江唸白懨懨的坐在機場長椅上,臉色難看。
辦好了以後,看她小臉蒼白如紙,季北心有不忍,“念念,你確定你可以嗎?”
“嗯。”江唸白點了點頭,鼻音頗濃。
“手續辦好了嗎?”
“好了。”季北一大早去接她,發現她臉色一直都不是很好看,所以擔心她不舒服,原本準備將機票改簽,偏偏江唸白不肯,她說她可以。
季北在她身旁坐下,擡手覆在她額上,被這滾燙的溫度一驚,“怎麼這麼燒?“
“我沒事。”
“你還逞能!燒成這樣了,萬一在飛機上出了問題怎麼辦?”季北大聲斥責,江唸白擡手拉了拉,“我真的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昨晚上淋了雨走回去,回家又沒及時處理,所以一大早醒過來跟要死了一樣,摸着額頭還在發燒。
知道季北已經訂了機票,她又將感冒的事給生生吞了回去。
“不行,先去看病”季北是一直都沒有去試過她額頭的溫度,不曾想過她會燒的這麼厲害。
當即就不滿了起來,“你聽我的話,先跟我去看病,等病好了我們再走也不遲。”
“可是,我……”
她見季北站起來,也跟着想站起來去拉他,奈何手腳痠疼,頭昏腦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送進了醫院。
江唸白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醒了?感覺好點了?”季北傾身下去,探了探她額頭,確認她已經退燒了,才鬆了口氣,用老師訓學生的語氣說道,“你這孩子也真是胡鬧,都燒成這個樣子了,還強撐着要上飛機,這要是登機了再昏厥過去,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以後不舒服就要早點說,不要死撐着,知道嗎?”
江唸白虛弱的彎脣一笑,“我知道了,季教授。”
“能不能不要老是拿訓學生的語氣對待我?我都已經不小了,好嗎?”
“嗯?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嗎?”
“我知道,十歲”她白了一眼季北,“不就是十歲嗎?這又怎麼了?”
“三歲一代溝,想想我比你大十歲,我們之間的代溝和差距可就大了。”
“哦~”江唸白嬌嬌笑出了聲,“老師好,學生這廂有禮了。”
“鬼丫頭”季北笑着敲了敲她額頭。
病房內歡聲笑語,溫馨的氣氛,讓人無法插足。
陸遲年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的勇氣,黢黑的眸沉下,隱有痛苦深色掠過。
他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內的人後,轉身離開。
“boss?您怎麼不進去?”樑森狐疑的看着陸遲年到了病房門口又轉身離開,他站在原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病房,又看了一眼離開的陸遲年,邁開腿追了上去。
聽到他壓抑的咳嗽聲,樑森勸道,“boss,要不您也去看下醫生吧?”
“不必,你幫我把東西送過去。”
“啊?您不過去啊?”
“我不去了”陸遲年垂眸,復又說,“別說我來過,懂嗎?”
“哦,好。”樑森也是不懂boss心底在想什麼,來都來了,幹嘛不進去?
今天一大早boss就聽說了江秘書生病住院的消息,着急的趕過來,結果到了門口又退卻了。
看了眼逐漸遠走的人,樑森認命的提着東西去病房。
“江小姐?”樑森敲門進去,江念
白正靠坐在牀邊,巴掌大的小臉沒有血色,清澈瑩潤的靈眸似是噙着一層霧氣,看着惹人憐愛。
她看向樑森,頓時一怔,“有事嗎?”
“boss讓我來給您送點補品。”
“有勞了。”江唸白看了一眼那束花還有提來的補品跟水果,她說,“我只是感冒,不是重病,沒必要買這麼多東西來,何況我輸液完就可以出院了。”
樑森尷尬的笑了笑,“這個…”
“算了,你幫我謝謝你家總裁的好意。”
“哦。”他怎麼覺得江秘書變了?變得有點陌生,還有點咄咄逼人。
江唸白委婉的下達了逐客令,樑森也不好久待,畢竟他還要回去跟陸遲年覆命,當即也就沒有多做糾纏。
樑森從病房內離開後,一直緘默着的季北纔出聲,“念念,你跟陸先生……”
“我們之間沒什麼。”
季北輕輕點頭,眼底意味不明。
他都還沒問,江唸白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反駁,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之間是真的有事兒。
“還打算離開這兒嗎?”
“爲什麼不離開?”江唸白一臉的莫名其妙,“等我感冒好了就走,那什麼巡演也就算了,反正其他的地方也還沒開始籌措,我們還是回蘇黎世吧”
“好。”只要江唸白肯離開,季北當然不會有意見,他一直怕的就是江唸白會不想離開這裡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所做的這一切也就沒意義了。
江唸白彎脣淺笑道,“我有點累,想眯會兒,等輸液完了你叫醒我。”
“嗯。”
等季北說完,她就躺到了牀上,閉上了眼睛還是昨晚雨中的一幕。
其實最初看到他跟安妍抱在一起的時候,她心還是會難受。
那都比不上他後來衝過來抱住她的時候,她心臟都停歇了。
她以爲三年時間足夠讓她遺忘掉在榕城發生的一切,沒想到一見到陸遲年,她以爲遺忘的一切又漸漸復甦,那顆平靜的心臟也漸漸開始恢復跳動,起起伏伏,高亢跌宕。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遲年,打他那一巴掌,已經用了她所有的力氣。
累積了多年的怨氣一朝釋放,她纔算是終於解脫了。
在機場的那會兒,她其實很躊躇。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了,可又捨不得,她不知道自己在捨不得什麼,只知道心臟很空。
那種盈缺好像從三年前就開始了,心臟生生被剜掉了一塊兒,她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填補回來。
眼睫隱隱溼潤,江唸白背過了身,背對着季北,躲避了對方探尋的視線。
只有不斷的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她才能夠下決心離開榕城,回到蘇黎世去,回到那個她用來躲避陸遲年三年的地方。
……
“她怎麼樣?”樑森一上車,就遭到了陸遲年的盤問。
樑森想了想剛剛江唸白的態度,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東西是收下了,不過她說她只是感冒不是重症病人,那些東西她用不着。”
“……”
長睫低垂,遮住了眼中黯然。
陸遲年啓脣,嗓音沙啞,“那她人呢?好點了嗎?”
“應當是好多了,我看她雖然氣色不怎麼好,不過很精神,她說輸液完就可以出院了,問題不大。”
“那就好”
陸遲年按了按痠疼的額角,樑森關切道,“boss,我勸您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這麼病着,會
越拖越嚴重。”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樑森被他一噎,悻悻然道,“那boss,您是去公司還是回碧園休息?”
“碧園”公司的事,他現在無心去管,頭疼欲裂,也是該回家好好休息下了。
“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那邊……”
“你知道該怎麼說”陸遲年冷冷看了樑森一眼,復又啓脣道,“不要告訴我爸媽,念念回了榕城的事,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因爲當初的事,他幾乎一蹶不振,而傅怡差點沒能背過氣來。
江唸白流產後又失蹤,如同人間蒸發,她走了,榕城的爛攤子沒有人來收拾。
因爲她的離開,他們所有人都變了。
陸遲年這三年一直拒絕回到陸宅,就是害怕看到傅怡失望的眼神,他知道傅怡一直很想抱孫子,結果因爲他害得江唸白流產不說,還將人弄丟了。
他躲在外邊,醉生夢死,最後沉淪在自我編織的幻境中,而時景睿,跟他徹底反目,這三年,幾乎是跟他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他也懶得去收拾時景睿,時景睿無論做什麼,對他而言都不痛不癢。
樑森將陸遲年送回了碧園,然後就開車走了。
陸遲年癱倒在牀上,豢養的貓跳上了牀,不斷舔舐着他的手,陸遲年大腦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睛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照顧他。
他呢喃低語,“念念…”
“念念別走,別離開我。”
……
傅怡看着自家兒子病的迷迷瞪瞪還在喊念念的名字,不由得鼻尖一酸。
那丫頭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一走就是三年,音訊全無。
當初還以爲能夠抱孫子,結果孫子沒抱到,連兒媳婦都沒了,她對陸遲年是又氣又無奈。
幫他擦乾淨了臉和手,又扶着他餵了藥。
抖落了下他的衣服,從大衣外套裡掉落的音樂會門票吸引了傅怡的注意力。
她彎腰,伸手抄起。
看到音樂會的門票,心生狐疑。
她的兒子什麼時候愛聽這種東西了?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陸遲年有這種愛好。
看了一眼病的糊糊塗塗的陸遲年,傅怡嘆氣。
這臭小子,當初就再三告誡過他,沒想到到了最後一刻還是犯了混,逼着念念離開了這裡。
也活該他現在念念不忘,又找不到人了。
陸遲年不知道照顧他的人是傅怡,他只是在做夢,夢裡他看到了江唸白,無論他怎麼伸手去觸碰都碰不到她,也抓不住她。
一碰就散,一靠近就煙消雲散。
這三年來,他沉浸在這種噩夢中。
倏忽,畫面一轉,他又看到了在臺上彈鋼琴的人。
那個女人錦衣華服,側面溫柔嫺靜,又能勾着人的視線牢牢不放。
他想走上臺去,卻怎麼都邁不動腿。
後來,他又看到了那個在元旦匯演上,輕輕哼唱着歌曲的江唸白。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沒畢業,江唸白也沒有濃妝豔抹,她只是站在臺上,閉着眼睛輕聲哼唱着歌曲,聲線清靈又婉轉。
她睜開了眼睛,視線直直望向了自己,只是那個時候的他,冷漠的挪開了視線,忽略了她眼中的深情和怯懦。
那是她明明懷抱着滿腔情深又顧忌着他的厭惡,所以不敢直白的說出來。
陸遲年看着,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打醒不識好歹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