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明月高懸。
風愈發寒冷,房屋中的陣法燈依舊明亮。
薰颻託着潔白的下巴,嫩如青蔥的手指輕輕敲擊着自己的臉頰。
她眼神不停變幻,最終還是開口道:“易寒,我很好奇。”
易寒盤坐在牀上,一邊調息,一邊說道:“你好奇的事會很多,有時候要學會自己思索其中的道理。”
薰颻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思索,而是我閱歷太少了,在來到靈武國之前,我不過是南楚國最南部一個小鎮的普通少女。”
“因爲偶然悟通了魅靈之道,加之相貌實在過於出衆,才被十八苦地獄注意到,收入門中。”
“到了靈武國之後,我又一直待在深宮內,哪有機會知道其他事嘛。”
她眨着眼睛,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動容,嬌聲道:“易哥哥,你就大發慈悲,多給奴家說一些東西嘛。”
易寒無奈看了他一眼,道:“行吧,看你比較聽話的份上,允許你問幾個問題。”
薰颻連忙靠了過來,趴在易寒身旁,咯咯笑道:“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找花劍奴,剛纔給她說的話,用意是什麼?”
易寒愣道:“用意還不夠明顯嗎?我想讓她給我辦事啊。”
薰颻擺手道:“這個奴家知道嘛,我的意思是你爲什麼要找她?是因爲神易玄宮有更大的目的嗎?就是什麼直面天地之類的。”
易寒笑了笑,嘆聲道:“薰颻,你以爲我剛剛的話都是說着玩兒的麼?天地的變革即將到來,整個世界都將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弱者所面臨的生存危機是無比巨大的,想要在這種局面掌握主動性,就必須變得強大。”
“神易玄宮之所以成立,是有其使命的,它的使命就是面對亙古唯有的鉅變,掌握局勢的主動,扭轉天地。”
“在這種使命下,我需要更多更強的幫手,來幫我統領無數的弟子,分配無盡的資源。”
薰颻想了想,道:“那我也會是統領者嗎?”
易寒道:“很遺憾,以你現在所表現出的水平來說,你根本無法成爲神易玄宮的核心骨幹。”
薰颻愣道:“夜幽大人說,我未來可是能成爲殺伐之宗的。”
易寒沉聲道:“殺伐之宗做不了神易玄宮的骨幹,我們要的是神靈。”
這句話把薰颻嚇了一跳,喃喃道:“易寒,咱們的口氣是不是大了些?神靈...幫你辦事?”
易寒哼了一聲,下意識揉了揉她的臉,嫩嫩滑滑的手感極好。
他淡淡道:“我說過你要學會自己去思考問題,我加入十八苦地獄,我來到這裡,我把生死之置於度外,是爲了什麼?目的是什麼?它會很廉價嗎?”
薰颻低聲道:“都不顧生死了,目的肯定不會很廉價。”
“還有...你是青州的人,你是要爲青州報仇。”
“數百萬生命的血仇,你要十八苦地獄付出代價。”
“是麼?”
易寒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不,不單單是報仇,而是拯救。”
“青州的百姓,靈魂還沒死,我清楚‘沉默的懺悔’是一個什麼詛咒,我知道詛咒本身的力量會滋養人的靈魂,讓靈魂保持不滅。”
“我要把他們都喚醒,從死亡中拉出來,這纔是我的格局。”
說到這裡,易寒看向眼前這個女人,認真道:“你需要深思你自己的路要怎麼走,因爲你不再是曾經那個小鎮少女了,你早已把自己捲入了漩渦之中,要麼變強掙脫,打破桎梏,要麼...就死。”
薰颻身體抖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易寒並沒有再說話,而是從儲物戒中拿出了稻草人新娘。
血紅的婚服,整整齊齊穿在稻草人身上,那極端的反差給人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薰颻嚇得一個哆嗦,躲在了易寒背後,顫聲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易寒道:“黎山古礦發現的東西,它出現在荒廢無數年的礦道之中,本身就是一種詭異。”
“你睡一會兒吧,我要看看它的本來面目。”
說完話,易寒輕輕一掌,把薰颻打暈。
他看着稻草人新娘,雙眼微眯,緩緩道:“你存在於古礦之中很不合理,但更不合理的是,你自己跟着長雲子他們出來了。”
與此同時,他眼中蔓延出了一道道死氣,已經進入了幽空狀態。
在進入幽空狀態那一瞬間,他便看到稻草人新娘突然站了起來,以無法形容的速度朝這邊衝來,爆發出了恐怖的靈魂攻擊。
易寒當即就有一種靈魂破碎的崩潰感,但下一刻,他便祭出了萬古大滅劍,死神之牙的靈衝出,與稻草人新娘廝殺起來。
只不過,僅僅兩三個照面,死神之牙的靈便直接退回了大滅劍中。
不可一世的它,竟然慫了。
易寒沒有畏懼,祭出了古法石板,橫在身前。
灰白的石板上,七滴鮮血如漩渦一般涌動着,嚇得稻草人新娘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轉頭就跑。
易寒冷冷道:“整個客棧宗師無數,強者如雲,你出去無異於找死。”
稻草人新娘停了下來,回頭面對易寒,雖然她沒有五官,但易寒還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它身上無邊的憤怒和痛苦。
易寒雙目深邃,死氣不斷蔓延,與古法石板連接在一起。
他站起身來,沉聲道:“你既然跟着長雲子和許安卿出來了,那麼你自然是有目的的,我能夠看到你的樣子,我認爲我們可以談談。”
這句話有點虛張聲勢,其實易寒心中也發寒,因爲他在幽空狀態下,看到的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堆腐爛的血肉胡亂拼湊在一起的人形生物。
這個人形生物是如此恐怖,如此猙獰,卻又是靈魂狀態。
易寒甚至不清楚它是否有完整的意識,更不清楚它到底是哪一類生命體。
但現在他很清楚,自己必須要佔據主動。
他扣住古法石板,沉聲道:“你是有智慧的,想必你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四周無數強者的氣息令你很不安吧?”
“而看你的樣子,你似乎不止一個人,你是無數人的聚合體?”
“一縷靈識?一段意志?不,我想都不是,普通人的意志不會這麼強大。”
說話的同時,他不斷將死氣灌注進古法石板,以至於那七滴真血不斷髮光,已經封鎖了整個房間。
易寒緩緩道:“現在你只有一條路了,好好跟我談談你的誕生,若是不清楚你的誕生,我只能將你毀滅。”
話音落下,一道道莫名的意志朝着易寒衝擊而來,瞬間把他帶向了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