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崩塌了。
綿延千里的山體從中間裂開，形成了寬達數十里的幽深峽谷。
峽谷之中，玄黃之光激流涌蕩，數以百計的神物漂浮其中，無盡的神則交織成密集的網絡，像是一個繁複到極致的陣法。
這哪裡是什麼裂谷，分明就是一條神則薈萃的銀河。
夜幽的眼神有些迷離，她擡頭看着上方的無盡神則，呢喃道：“我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看啊，這美輪美奐的深淵，所蘊含的力量似乎可以擊沉整個羅天大陸。”
槍魂楊公令沉聲道：“你們如此大膽，難道不怕引來諸天神魔？”
夜幽輕輕搖頭，道：“玄黃之氣乃神則之母，豈會無法掩蓋天機？就算是神靈親至，也破不開這超越了神靈的玄黃壁壘。”
“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了，你們再無迴旋之餘地了。”
說到這裡，夜幽長長一嘆，道：“所以我們纔敢放心大膽行事，不屑於隱瞞任何東西。”
無痕皺眉道：“這些年來，我致力於收集羅天世界各個時代的神魔秘辛，對十八苦地獄也有所瞭解，但卻只是皮毛。”
夜幽看向牧羊人，笑道：“枉死獄王這幾百年深藏礦道，怕是憋壞了，便由你來給這羣無知之徒解惑吧。”
牧羊人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孽鏡獄王所言不錯，爲了閻君獄帝之大計，老朽蟄伏礦道深處數百年，過的哪裡是人過的日子。”
“由我來給他們講一講什麼是真正的偉大，倒算是一件寬慰人心之事。”
他手中的羊鞭輕輕一揮，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
“自天地初開以來，便有規則而生，羅天世界按照天地之規則運轉，即使是神靈也無法徹底改變。”
“羅天大陸，東南西北四海，諸多懸島、秘境，這些只是表面上的。”
“要真正探究這個世界的規則，那簡直數都數不清，人們最在意的不過生老病死，四季春秋。”
“而時代更迭，生命傳承，最重要的無非生死。”
說到這裡，他輕輕一笑，道：“而生死，卻早已被規則註定。”
“以人族爲例，出生，長大，成熟，蒼老，死亡，靈魂墜入幽空，最多三天便會墜入陰泉。”
“然後由接引使者放置於紙船之上，由擺渡靈官送過奈何橋，由死靈判官對其靈魂審判評估。”
“若是正常的人，並沒有犯什麼過錯，便會墮入輪迴，重新轉世投胎。”
“若有犯錯，便墮入十八層地獄，根據不同的罪行，受到不同的懲罰，然後再墮入輪迴，轉世投胎。”
他看向槍魂楊公令，眯眼道：“你可有遺憾之事？”
楊公令微微愣住，話題怎麼轉到自己身上了？
他沉吟片刻，看到了手中的斷槍，才嘆聲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已無法挽回了。”
牧羊人道：“當然有，每個人都有遺憾，即使是神靈。”
“曾經有一位神靈，擁有了通天徹底之修爲，卻也有終生無法挽回之遺憾。”
“他失手殺了自己的妻子，清醒過來才痛悔莫及，爲此他曾打破陰陽之壁壘，深入地獄之中，尋找妻子的靈魂。”
“然而就算他將地獄攪得天翻地覆，卻也無法抵抗天地的意志，妻子的靈魂最終是要墮入輪迴的。”
“他唯有跪在妻子的墓前，默默懺悔，懺悔了無數年，最終化作一尊雕像。”
聽到這裡，衆人的表情已經漸漸變了。
無痕忍不住道：“是他！那位遠古的神靈！詛咒‘沉默的懺悔’的源頭。”
唐蘊芳和辛妙娑的心也跟着顫抖了起來。
尤其是唐蘊芳，她經歷過青州大劫，她甚至也化作雕像，她知道“沉默的懺悔”這個詛咒是多麼可怕。
牧羊人笑道：“看來你們知道的事不少。”
“這位遠古的神靈，化作雕像後的無數年，終於被外來者喚醒。”
“他思念妻子，度日如年，冥思苦想，終於找到了一個辦法，可以拯救妻子。”
他眼神變得狂熱起來，大聲道：“他發誓要建立一個嶄新的輪迴機制，成爲第二個地獄，掌控這個世界的生死輪迴，徹底讓妻子復甦。”
“於是，十八苦地獄...這個偉大的組織，便誕生了。”
四周衆人聽得驚駭無比，唐蘊芳更是死死咬牙，雙拳緊握。
牧羊人道：“偉大的神靈，潛入了地獄，研究了數千年，終於找到了辦法。”
“他用后土爲壤，以太陰之水爲泉，用盡神力，打造出了小陰泉。”
“以洗魂石爲基，以忘靈木爲材，修築好了小奈何橋。”
“他找到了一個天才爲徒弟，苦心培養，讓其成爲自己的小陰間第一位死魂判官。”
“爲了復活愛妻，他進行了無數年的苦心奮鬥，研究了無數神則和天地秩序，在數萬年的時間內，終於將十八層地獄也創造了出來。”
“可是一個完整的輪迴機制，除了陰泉、奈何橋、審判宮和十八層地獄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
無痕沉聲道：“輪迴殿！”
牧羊人大笑道：“不錯！就是輪迴殿！”
“沒有輪迴殿，一切都是空談，而輪迴殿的創造太麻煩了，太艱難了。”
“那位遠古神靈歷經磨難，才終於在東海盡頭，蒼天之脊所在處，找到了一縷玄黃之氣。”
“神靈！征服了它！”
衆人的心一沉再沉。
八臂羅漢更是忍不住大叫道：“不可能！玄黃之氣乃世界母氣，神靈亦不可征服！”
牧羊人冷笑道：“你以爲，如今的神靈，能比得上那位遠古的存在嗎？”
他擺了擺手，又道：“古有玄黃之氣，孕混沌而生，構架天地骨骼，方有世界。”
“衆所周知，玄黃之氣可以構架天地骨骼，那一個小小的輪迴殿便不在話下。”
他突然擡起頭來，指着上方，大聲道：“於是，玄黃之氣配合天地神寶之神則，便構架出了這巍巍黎山，這一條宛如天河的神則怒流，便是輪迴之源。”
“一切的都即將完成了，輪迴殿一開，便可以形成完整的輪迴秩序了。”
“只可惜，這黎山廣聚天下靈氣，竟然引來了無數修者，還有那羣禿驢。”
“無數的佛寺坐落在了黎山之上，更有諸多菩薩過來開立佛場。”
牧羊人搖頭道：“這一切本不足爲慮，誰知道其中一位菩薩...竟然坐悟大道，勘破本源，成就了佛陀果位。”
萬江流低吼道：“是賢劫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