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小的身軀,突然撲進了自己的懷裡,打斷了曲煙妃的沉思。
她低頭看着穿着鵝黃色白裙的小姑娘,不禁小聲道:“怎麼了文月?”
文月擡起頭來,卻是滿臉的淚水。
她擠出一個笑容,淚水卻一直止不住。
她的臉如此精緻,如此稚嫩,聲音清澈,卻又如此哽咽。
“我不怕師父了,真的。”
她此刻說不上是無助還是難過,顫聲道:“我真的不怕他了,哪怕他穿着鐵甲,戴着古怪的面具,身上總有嚇人的氣息...”
“我第一次見他,就很怕他,我後來也一直怕他...”
“我覺得他威嚴,又總是殺人,像是個魔頭。”
“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只有他在意我們,只有他看到了我們是怎麼活着的。”
“曲姐姐,我就是那個被賣妻典女的孩子,我親眼看到了鄰家的小弟弟被殺頭煮熟分食。”
“我怕這個世界的一切,怕那些令人絕望的災難,怕冷怕餓,怕被打被吃...”
說到最後,她已然是泣不成聲,哭得撕心裂肺,以至於不停咳嗽。
曲煙妃輕輕一嘆,撫摸着她的秀髮,道:“別怕,都過去了,現在你有你的師父保護你。”
文月擦了擦眼淚,回頭看向天空之巔那個被所有人注視的身影。
她的眼中充滿了情緒,無論用多少言語都難以說盡的情緒。
她像是在最暗黑的天地,看到了東方升起的旭日,散發出的萬丈光芒。
曲煙妃怔怔出神,回憶起自己這一生,突然對文月剛纔所說的“我們”,產生了無窮的共鳴。
她也看向易寒,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而在場的修者,又有幾人沒經歷過苦難?
尤其是散修,漂泊四方,沒有家鄉的散修,聽到易寒的話,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共鳴。
他們看着易寒,竟然隱隱有了敬佩的感覺。
“最終,這個公道,我只能問你來討要。”
易寒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冷漠地看向獄帝,淡淡道:“你準備好了嗎?見證死亡魔國覆滅的時候到了。”
“呵!”
獄帝輕蔑一笑,道:“你的表演結束了嗎?可惜你終究太稚嫩,還不瞭解詛咒的本質。”
他俯瞰易寒,話語中充滿了自信,緩緩道:“你對一個魔國種下詛咒,詛咒的內容包括了魔國的覆滅,包括了思想鋼印的消失,包括了天地規則的不動搖,包括了祛除青州百姓的詛咒。”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四項詛咒內容,每一項都必須是神靈級別的詛咒,才能撼動。”
“四項內容加起來,你的詛咒級別,早已達到神靈,這樣的詛咒,是你無法完成的。”
易寒厲聲道:“可我還是種下了詛咒,並開始生效。”
“你錯了。”
獄帝淡淡道:“種下詛咒,不是你的功勞,是你用了苦獄魔子和青州百姓的名義,並以古法石板爲媒介。”
“古法石板是超越了神器的靈道至寶,它當然可以幫你種下詛咒。”
“可你又怎麼讓詛咒真正生效呢?此刻神靈級別的力量,才能真正讓詛咒生效,但我沒看錯的話,除了古法石板之外,你再沒有其他神靈級別的力量了。”
易寒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又被獄帝打斷。
“別妄圖藉助其他神器的力量,在場衆神哪怕有心幫你都做不到,因爲他們並沒有爲詛咒而施加造化,甚至是你詛咒生效的阻力,他們出手,只會瓦解詛咒。”
說到這裡,獄帝輕笑道:“能短暫壓制氣運歸回輪迴喪鐘,是你做到的極限了,你再無神靈之力讓詛咒生效了,因爲只有你一個人對詛咒施加了造化,不是嗎?”
“你雖然是天才,但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我沒有打斷你的表演,正因我太清楚你根本無力開啓詛咒。”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把天下修者的熱情瞬間澆滅。
以至於,衆人都不禁愣住,表情僵硬起來。
“意思是,易寒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他的失敗只因年輕。”
“太遺憾了啊,本以爲他可以力挽狂瀾,阻止死亡魔國。”
衆人議論紛紛,言語之間盡是嘆息。
而此刻,八臂羅漢卻突然道:“那是什麼東西?”
身邊諸多修者一愣,都順着他的目光朝遠方天空看去。
那是一道黑光,宛如驚鴻一般劃破天際,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來,最終懸於虛空之間。
“此人是誰?”
“不認識啊,好強大的氣勢!”
“一個強大的法則宗師,不對,怎麼有神靈的氣息?”
所有人都看着這個人,這個穿着破舊武服的中年漢子,卻幾乎所有人都不認識他。
只有葉一秋、賀蘭都鐸等人,眼中透着震驚。
易寒看向這個老熟人,輕輕道:“我曾經的許諾,今日全部給你了。”
帝無極道:“我豁出一切,包括性命,只爲這一刻。”
他說着話,大步走到了古法石板之旁,手中祭出了兩個漆黑的石球。
石球一大一小,散發着神靈的氣息,每一道力量都將虛空撕裂。
“是裂天子母石!”
“不錯!如此強大的撕裂之力!絕對是天地神物裂天子母石!”
“他是陰煞魁首!”
“竟然是他!怪不得陰煞一直在幫易寒,原來易寒和陰煞魁首有交情。”
此刻,易寒看向獄帝,輕輕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太年輕了,但年輕不僅僅意味着稚嫩,也意味着充滿想象力。”
“你沒想到吧,我身邊這位,對詛咒也有造化,他幫我做了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詛咒之認可。”
獄帝雙眸如電,一道黑光瞬間撕開虛空。
而與此同時,一滴黑色的淚水也沒入虛空之中,帝無極的頭頂化作一片黑色汪洋,將這一道黑光擋了下來。
“黑夜之淚!”
獄帝的聲音充滿了殺意。
而萬凝脂則是負手而立,懸於黑色汪洋之上,淡淡道:“獄帝,有約在前,我們不得出手。”
獄帝道:“他用了神器,則意味着誓約作廢。”
萬凝脂淡淡道:“天地萬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所以你死亡魔國以羸弱之勢,敗我三大王朝,我們並未從中干預。”
“此刻,易寒背刺於你,皆有因果,你也應該相信冥冥之中的定數,該服輸了。”
“來硬的也沒用,打沉半個世界,能得到你滿意的結果嗎?”
獄帝身體慢慢變得高大起來,幾個呼吸便已然漲到了百丈之高。
他聲音沙啞而威嚴:“你一個晚輩,也敢跟我這麼說話?你們加一起,本尊也可一手滅之!”
“那麼,算上我呢?”
一個威嚴冷峻的聲音突然響起,遠方虛空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太陽,似乎要吸納所有的光芒。
黑夜之淚瞬間洶涌澎湃,凝聚成一滴淚水,直直朝遠方的黑色太陽飛去。
因這個太陽的出現,整個天地的規則似乎都出現了劇烈的波動。
萬凝脂深深吸了口氣,摘下了頭上的皇冠,低頭鞠躬。
而西晉王朝那一衆供奉,則是連忙跪倒在地。
天下修者紛紛震驚,連司空太白、姒天籙等神靈,都不禁放下了架子,微微臻首,面露震驚。
獄帝也是驚愕萬分,詫異道:“你!是你!萬天仙!你竟然沒走?”
此話一出,在場修者頓時譁然,連死亡魔國的人都不禁駭然失色。
西晉太祖萬天仙?羅天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女強者,竟然還活着?
“服輸吧,天地自有定數,若能以力壓之,又豈會萬年不能復活摯愛?”
冷峻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無數人都感受到了難以想象的威壓。
獄帝呆在了原地,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易寒與帝無極,再無猶豫,兩人對視一眼,看向了古法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