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下了一場大雪，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三天，將整個帝都裹得裡裡外外潔白一片。天亮之後，宮裡還來不及掃雪，方龍秀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雪往觀星臺走去。
大雪停了，但還是有稍許飛揚的細小飛雪依舊飄灑着。那些細雪在天光的照耀下帶着透徹人心的晶瑩，方龍秀瞧着高興便伸出手去接，只是那些細雪一落到手心便融化地無影無蹤。
真美，可惜不能擁有。
片刻的失神後，方龍秀果斷收回了手。
“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是個美滿的一年。伴狩，你說是吧？”
身後風伴狩跟上一步，將傘給方龍秀撐上：“陛下，這樣走過去鞋子會溼。”
“可是這樣纔有趣啊。”方龍秀一腳一腳踩過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連串的腳印。
觀星臺外的木梯滿是積雪，方龍秀打消了走上去的想法，抓着繩子上了閣樓。
因爲外面寒冷，原本守在門外的道童並不在門外，方龍秀敲了敲門。
“棋行，去開門。”
“懶得動。”
“真是的，這個時候誰會來啊。”
方龍秀皺了皺眉，直接推開門。
屋裡的人同時看向門口。看着門外披着裘衣，帶着一身寒氣而進的方龍秀，無衣愣了愣：“你怎麼過來了？”
方龍秀：“怎麼，朕來不得？”這段時間明月樓你不出所料真的沒去，因爲又是過年又是下雪的所以也沒上朝，不用早早來見朕，所以你當真就能一直不見朕？你不想朕，還不準朕過來看看你？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無衣站起身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棋行跟着行禮：“參見皇上。”
方龍秀目光一掃。火盆放着兩張軟榻，榻上的椅子上熱水燙着酒，還有花生蜜餞，倒是清閒。
無衣走到方龍秀身邊：“陛下，趕緊過來烤烤火……咦，鞋子溼了，棋行，去房裡拿乾淨的鞋襪過來。”
方龍秀在無衣躺着的軟榻坐下，將腳一伸：“脫鞋。”
風伴狩站在門外，棋行很有眼色地走過去，無衣伸手攔住：“我來吧。”
眼見着先生要在自己跟前蹲下，方龍秀手一扶，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謝陛下。”
無衣也不推辭，大方落座，坐下後便將方龍秀的腳放在腿上，將鞋襪脫了，皺了皺眉道：“腳很冰。”
方龍秀沒有答話。
站在門口的風伴狩道：“棋行公子，今天我帶了藥過來，麻煩你跟我上樓服藥。”
棋行：“……”
礙眼的人走了，方龍秀往後一躺，擱在無衣腿上的腳動了動，道：“冷。”
＿ ttκa n＿ ￠〇
無衣袖子一揚，將方龍秀的腳攏入袖子內裹着：“這樣腳很容易凍傷，陛下下回小心。”
方龍秀看着無衣：“先生，朕想你了。”
對於方龍秀如此突兀的話語，無衣笑了笑坦然接受，並回道：“嗯，微臣也很想念陛下。”
方龍秀很滿足無衣的回答，又道：“明天就是除夕了，明晚一切活動結束後，先生陪龍修守歲可好？”
對方不自稱朕，且除夕是人界非常重要的活動，除夕的晚上更是重中之重。無衣無法不答應：“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方龍秀笑。
看來只能提前將禮物送至明月樓了，只是不知道明月樓明晚開不開門。爲求穩妥，還是今晚派人送去吧。過了今年，再去見紅袖不遲。無衣點頭：“好，說定了。”
方龍秀笑，坐起身抱住了無衣。
先生，我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吧，這些日子越是平靜越是安寧，是不是就預示着你終將在寧靜後離朕遠去。
“先生，你今天很暖和。”
無衣任由方龍秀抱着：“嗯，微臣在火盆旁待久了，所以身上暖和。”
方龍秀嘆氣：“說得也是。”在火盆身邊待久了就會暖和起來，那爲什麼朕這一腔熱情無法融化你冰冷的心呢。留在朕身邊，就這麼難嗎？
無衣猶豫了一下，還是提了出來：“陛下，方青逍已經動身去了南方，微臣放心不下，等陛下及冠之後，微臣想南下找他，有可能會很久都不回來。”
可能就不回帝都了，留在帝都，他總有一天會忍不住。他想好了，他想帶紅袖遠離帝都，在南方落腳，陪着紅袖等她的心上人，遠遠地看着帝都，如果方龍修出了大事，他興許會回來看看，也算是間接地看着這孩子成長。等方龍修死了，他或許會跟着有衣閉關修煉，又或者遊歷四海八荒長長見識。
方龍秀的身體僵了僵，隨後慢慢放鬆，閉上眼睛道：“朕……準了。”到此爲止，朕已經很明白先生的想法了，先生可以不提此事了。朕明白，成全你，讓你自由。
方龍秀在觀星臺待了整整一天，陪着無衣烤火，聊天，吃飯，喝酒……一直到天幕漸黑，纔在風伴狩的提醒下離開觀星臺前往寧善宮。
太后在小年前回了宮，一直會住到她行完及冠禮後方會回山，在此期間，方龍秀早中晚都會去寧善宮陪陪太后老人家。畢竟太后說了，等皇上行完及冠禮，她便再也不會回宮住了。
方龍秀站在觀星臺外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想，她在乎的人都在遠離，也許在某一天她會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方龍秀感嘆：“伴狩啊，你什麼時候會離開朕呢？”
風伴狩站在方龍秀身後：“即便陛下不要屬下了，屬下也會守着陛下。”
宮裡燈火如晝，然而夜空如潑墨染漆，毫無光亮。
宮外，丞相府，葉知秋提着一盞宮燈從竹林回來。好友四周的明珠越來越暗，東海明珠已經用一個承諾從豔娘那裡換得，現在該拿好友留下的酒水浸泡。
推開客房，在暗格裡拿出好友的包袱。
包袱裡的東西不少，酒壺，明珠，書籍，以及之前他交予好友的那把古怪匕首。匕首，也不知道好友有沒有關於這把匕首的消息。
書籍上夾着紙條，葉知秋抽出一觀，上面寫着的正是如何更換陣法明珠的法子。
唔，明珠好友已經備好了，看來他平白無故給了豔娘一個承諾。不過無妨，明珠有餘，就留着下次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