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羽寒走到高牆那頭向伸她招手。“下來。”
言曦想了想，跳了下去。
不下去還能怎麼樣，她又不可能在上面坐一輩子。
戟羽寒在下面接着她，放她下來。
這時王國順和葉楓林等人跑來，欣喜講：“言曦恭喜你，又恢復生龍活虎了。”
大家都一片其樂融融的樣，言曦也挺高興的。“那必須的啊，你們也不看看我是誰。”“不過你們不應該是恭賀我贏過長官了嗎？”
丁勇笑呵呵的講：“言曦同志，低調低調。”
言曦偷偷瞧戟羽寒，發現他在看自己，靦腆的點頭。
聽說長官是X部隊的X先生呢，自己把他打敗了，今年的這個X先生頭銜是不是該她來勝任了？
葉楓林看她傻樂的勁兒，也被她感染的笑起來。
大家恭喜的是她戰勝了心理障礙，那腿已經恢復正常的走路姿態了，至於她是不是真的贏了長官，這恐怕只有戟羽寒自己才清楚。
戟羽寒看了眼葉楓林，便講：“你們要還不想散，就讓丁教官再帶你們玩玩。”
一干大兵連忙搖頭。
他們跑了一天，累得跟狗一樣，剛纔還是楊境說這是戟教官跟7的比賽，你們去終點候着，去歡迎一下老同志歸隊才得空跑來的。
大兵們都畏懼戟羽寒和楊境，所以在他們面前都收斂着，同言曦一起回去也沒怎麼鬧她。
而言曦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還是她回去宿舍，路過樓梯的儀容鏡才知道自己的腿恢復正常了。
她停下來，看着鏡子反反覆覆的走。
腳確實是沒毛病了，而且今天折騰了一天除了有點酸，也沒其它毛病。
言曦走近鏡子，認真審視裡面的人兒。
裡面的人一身寬鬆的作訓服，武裝帶把腰勒得挺直，眼神明亮，除了額頭那道疤，她已經完全擺脫那場戰役給她帶來的影響了。
“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回去洗澡。”戟羽寒站到她身後，對出神的女孩講：“不管你有沒有正式歸隊，回來這裡就別給我磨磨蹭蹭。”
他語氣充滿威嚴，就彷彿他還是這裡的教官，和以前一點沒變。
言曦轉頭看他，黑亮的眼珠轉了轉。“長官，剛纔這場比賽，我真的贏了你嗎？”
戟羽寒神色平靜。“不是你率先達到終點的嗎？”
“我問的是真實的。”
“真實就是你先到的終點，你贏了。”戟羽寒按着她脖子，押人上樓。“別老把一些簡單的事情想複雜。”
可是，她真的需要確認呀。
言曦擡頭瞅着他剛毅的側臉，沒看出什麼門道來。
在此後的無數日子裡，言曦一直惦記着這事，也想過拉戟羽寒再來次比試，但對方都沒答應。而其他戰友……其他戰友也說不知道，不清楚，還說不是她贏的比賽嗎？連楊境也說不清楚。
所以這次的比賽結果真只有戟羽寒本人才知道。
可戟羽寒不打算告訴她，不僅是現在，未來也不會。
言曦懷裡心事回宿舍洗了一身塵土，剛換上衣服擦乾頭髮，就聽到基地緊急集合的警報聲。
按理說言曦現在沒正式歸隊，要有什麼緊急情況她也不用參與，不過她還是本能的扔下毛巾，換上軍靴蹭蹭下樓。
剛纔長官說了，既然回來了，那就是這裡的一員，不能將事情置之度外。
言曦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出門，可奇怪的，走廊裡樓梯間沒有一個戰友。
她疑惑無比，壓着緊張和不安匆匆往外跑，見他們沒在宿舍樓下的操場，就跑去外面大門的操場。
一路奔走的言曦，發現連個站崗的大兵也沒有，她所經之處一片冷清，整個基地在急促警報停止後也非常安靜。
言曦聽着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如果不是看宿舍樓上戰友們晾着還在滴水的作訓服，她真以爲今天不過是黃粱一夢，或是她這個不信邪的人碰到鬼了。
懷着巨大疑惑與緊張的言曦跑出大樓通道，來到主操場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黃昏下，一個個穿着軍常服的百來號大兵整齊列隊站在操場上，餘陽似爲他們渡上了層偉岸肅穆的金光，也拉長了他們高大的影子，而鮮豔的國旗在他們頭上飄揚。
這一幕讓言曦驚震許久，她回過神，還沒平息心裡的震憾就匆匆忙忙戴上攥在手裡的帽子，有點兒偷偷摸摸的站到隊伍最後一排的最後一個位置。
很不巧的，戰友們剛好把位置都站滿了。看看擡頭挺胸目視前方的大兵，見剛剛他們還陪自己一起打鬧，現在嚴肅的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她一個人尷尬的往後退了兩步，想單獨站一排。
不等她站好，言曦就聽到臺上有人叫她。
言曦雖然出了名的能闖禍，可這麼大的陣式，一看就是爲超重量級的人物準備的，她要上去被長官們點名批評，面子多少還是有些掛不住的。
言曦磨磨蹭蹭，想着要拖的久點，長官知道她脾性便放棄叫她了。
但她顯然是想錯了。
在戟羽寒的再一次低呵中，言曦撒開腿麻遛的跑到隊伍前面去。
既然逃不過，那就只能儘可能的乖巧聽話，好以此討長官們的歡心。
言曦在戰友們一道道拉長的身影下跑到隊伍的最前，粗略看了眼並未發現什麼大人物，就揣着顆七上八下的心，在指揮官王雷、副指揮官陳彪、教官楊境、情報委員令希賢以及戟羽寒等人的注視下，挺直腰，崩直背，用無比標準的步伐上臺。
言曦到臺上啪的站定，敬禮，中氣十足的吼：“下士言曦向各位長官報道！”
她也不知道基地發生了什麼事，反正場面這麼莊嚴肅穆，她有多大聲吼多大聲就對了。
戟羽寒看了她兩秒，轉頭向陳彪點頭。
陳彪上前一步，面對底下上百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鏗鏘有力又極具有穿透力的朗聲講：“各位戰士們，由於戟少將的個人原因，我很榮幸擔任此次的講話，也很激動，在戟少將的帶領下，部隊裡多了一批可敬可畏的優質人才。你們是新時代裡無聲的子彈，是和平時期沉默的盾牌，你們的失敗或過錯、成功或勝利，我們都清楚，卻沒有多說，因爲我們本就是一支無聲無息不存在隊伍，我們沉默着完成祖國賦予我們的使命。但戟少將離開前留給我們的特殊禮物，我們應該給予她應的獎賞和禮遇。”
陳彪每字都擲地有聲，每個字都穿透空氣直擊他們內心深處。
低下的大兵們站如鬆，一動不動。眼睛大睜，一眨不眨。
言曦也被副指揮官的話及聲音感染，背挺得更加直了。
陳彪同樣直視低下的士兵，鏗鏹頓挫道：“她在零度黑暗中深入敵後，在全城禁毒中一槍爲戰友們爭取寶貴的撤退時間，在戰爭國度一跳爲戰友殺出條血路，讓她的四位隊友安全撤離，卻將自己陷於無盡危險之中，這位衝鋒陷陣、奮不顧身的士兵，就是臺上這位言曦同志！”“她今年剛滿十八，是個女孩。”
響亮堅硬的聲音在說後面兩句時，要輕和了許多。
她才十八歲，還是個女孩。
陳彪和所有人一樣，都想不明白她哪裡來的那麼大勇氣，她明明看着那麼脆弱，卻堅強的叫人費解。
陳彪說完停頓了會兒才接着講：“經指揮官和0937陸軍基地及上級批准，授予她一等功勳，並在今天的各項考覈下，晉升部隊唯一一名下士同志爲少尉，並授予金色胸章。現在有請我們的指揮官爲言曦少尉授銜授章……”
後面陳彪還說了什麼言曦沒聽到，她腦袋裡嗡嗡的一團亂。聽他說的，她怎麼就有點不信呢？她哪裡這麼厲害？
言曦在指揮官王雷替自己換軍銜時，很無禮的擡頭看他，心裡還有點不真實又奇異的想：指揮官臉上有皺紋了，不知道二十年前他在戟世榮面前脫光一衣服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是想把那位將軍打一頓呢，還是默默發誓要出人頭地？
嗯，打一頓估計他這位剛正不阿的職業軍人不會幹，至於後者……他已經做到了。他現在是X部隊的指揮官，是戟世榮動不動就想整編的對象。
王雷替她換上少尉軍銜，見她魂遊天外也沒說什麼。
陳彪見王雷替她換好軍銜章，又把勳章及部隊金色胸章交給她後，高聲問：“言曦少尉，做爲第二十三位獲得基地金色勳章的人，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問的不是獲得一等功勳章，也不是晉升爲少尉的事，而是基地自己頒發的獎章，可見這枚胸章在他們心裡的意義有多重。
言曦看着手心裡的小勳章，擡頭看底下的許進錦等人，莫名的笑起來。“我想說……葉楓林，我比你們都先得到金色小叉叉了！哈哈！”
大兵們：……
金色小叉叉是什麼鬼？
而戟羽寒聽到她喊出的名字劍眉微皺，看隊伍中的葉楓林。
葉楓林望着臺上女孩，俊逸的臉上揚起了笑容，滿眼的寵溺。
戟羽寒看回臺上樂不可支的女孩，把計劃提上了日程。她這是當着他的面出軌，要不加以扼制，說不定他養的人真要跟人跑了。
陳彪震愕後又笑着問：“那對於自己升級的事，有何感想呢？”
“我爸爸說我的津貼多，原來是因爲我升官了啊，哈哈……”
好吧，初步認定言曦同學暫時性瘋了。
基地有史以來最高規格之一的表彰結束，晚上是場盛大的慶祝宴，不僅各種加餐，炊事班的同志還搬來了一箱箱酒。
言曦看着如此“盛世”“豪華”的場面，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他們在這裡雖說不上艱苦，但又不是過年過節的，突然搞得這麼隆重，言曦能不受寵若驚嗎？
而且她現在整個人都暈暈的，腳底有點飄。她明明沒喝酒啊。
陳勁講：“言曦，你現在還正常嗎？”
言曦衝他笑。“正常啊，怎麼了？”
許進錦湊過去勾住她脖子，挨着她腦袋哥兩好的講：“言曦少尉可能是還沒緩過來，畢竟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言曦是吧？”
言曦笑嘻嘻的。“是，是你個頭！色狼你幾天沒刷牙了？”
“一個星期吧，前天才趕回來呢。”
言曦一拳揍開他。“媽的，都一個星期沒唰牙還敢對着我說話！”
見許進錦被揍，周圍沒一個人同情他。
言玖把捱打的許進錦踢開，坐到她身邊問。“言曦，跟我們說說，獲得金色胸章是什麼感受嗎？”
“可以啊。”言曦點頭，拿出指甲大小的胸章。“說真的，我現在其實沒什麼感覺，可能是太開心了吧，就是覺得它比銀色的好看。”
許進錦插進來講：“那當然，那個是純銀的，這個是純金的，你說哪個好看？”
陳勁一把將俗氣的許進錦拉開。
言曦斜眼瞅着許進錦。“色狼說得也沒錯，比起銀色的，我確實比較喜歡金色。”“但如果能選擇，我會義無反顧選擇銀色的。它太難了，我不想再經歷一次。”
言曦第一次說出戰後的感想。
葉楓林和言晨等人聽了都沉默。
那次戰役，確實沒有人想再經歷第二次，尤其是他們把言曦弄丟的事，他們每每想起都徹夜難眠。不過好在她回來了，她安全無恙的回來了。
一下間，言曦獲得這份榮譽的歡樂過去，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謝銳城拿着酒過來，見他們都不說話就講：“嘿，你們怎麼了？今天可是言曦晉升的大日子，你們想護着她也別拉着臉啊？”他說着衝後邊的大兵喊：“各位兄弟們快來啊，今天我們替言曦拖住了長官，她又剛好今天授勳授銜，言曦少尉怎麼着都要陪我們喝兩杯啊。”
“對對對，我還沒來得及恭喜7呢，不僅得到金色……小叉叉，還連升三級呀！”
“言曦少尉，可以把你的金色小叉叉給我們看一下嗎？”
“可以給我摸一下嗎？”
“我能親它一下嗎？”
言曦：……
本來想給他們看的言曦，聽到後面臉都黑了。“不給不給，你們這羣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