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看着蘭沐星寒笑起來,“你很會編鬼故事,說的好像你真的看到了她一樣。”
蘭沐星直接無視了他,自顧自的往下說:“她說你喜歡吃紅燒肉、臭豆腐、牛肉麪、喜歡三文魚蘸芥末,喜歡打檯球搓麻將扎金花、喜歡玩英雄聯盟,喜歡抽黃鶴樓和銀狼、喜歡冬泳、射擊、晨跑、喜歡在晨跑後喝一杯不加糖的豆漿,一碗煮熟後拌雞蛋的稀飯……”
“夠了!你讓她出來!”隨着蘭沐星一句一個喜歡,何明臉上自信的神情就一點一點的龜裂,他衝着蘭沐星大叫着,原來冷靜的眼睛已經流露出殺意。
唐澤彥等人知道蘭沐星的這番話已經在何明那硬如磐石的心裡撬開了一個小角,他的心理防線正在崩塌。
蘭沐星像是沒聽到他的怒吼般繼續往下說:“她說你喜歡深藍色,所以你的內褲是以深藍色居多,他說你喜歡……”
何明像是受不了般抱着頭尖叫起來:“你叫她出來,齊小菲你出來,出來!”
終於,在蘭沐星的話語裡,他相信了這個世上是真的有鬼魂存在,相信齊小菲此時就在自己的身邊,正用着那雙死不瞑目的翻白眼睛盯着自己,冷冷的笑聲從她那沒了臉皮的口中溢出……在巨大的恐懼中,他的心理防線崩潰了。
蘭沐星看着他,緩緩的說了最後一句:“她說是你親手殺了她!”
何明的眼神開始恍惚,他嘴角浮起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是,是我殺了她!誰讓她想要指證我,想要保護陸九……”
張隊咔嚓一聲關上錄音筆,讓兩名警員將何明重新銬上。
何明面色死灰的回過頭看向蘭沐星,看了好一會,恨聲的說:“你告訴她,躲遠點,到了那邊我見她一次打一次!”
蘭沐星的眼神終於恢復如常,很清澈很明亮。
她衝着何明甜甜一笑:“我見都沒見到她,怎麼跟她說?不好意思囉,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你。”
衆人皆呆。
何明僵直的站在原地,立馬反應過來,自己中計了!
然而已經晚了。
他黑着臉咬牙切齒:“你見都沒有見過她,你又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知道的那麼詳細!
唐澤彥與項昕等人也帶着同樣困惑的表情看向蘭沐星,沒見過你怎麼知道的那麼詳細,甚至就連對方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一清二楚,總不能告訴他們,你的眼睛除了陰陽外,還會透視吧!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瞬間人人自危,有的更是下意識的伸手捂住重要部位。
蘭沐星撇了撇嘴,瞪向那些意欲遮羞的人:“別想太多了,我會知道這麼多全得感謝何警官的老婆大人周筣,不對,準確的說,應該得謝謝萬能的朋友圈!如果不是因爲我前天實在閒的慌去翻看了她的朋友圈,我哪知道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除了你,我還知道她前夫高陽有一條印有阿狸圖案的褐色內褲呢。”
她的答案實在是超乎在場所有人的想象,然仔細一想,卻又都在情理之中。
這年頭的確是有些人不管大事小事屁事,都喜歡往朋友圈裡丟,曬美食曬衣服曬心情曬旅遊曬臉曬胸曬老婆曬老公曬娃……周筣就是那種做什麼事去了哪裡都喜歡拿出手機一拍,然後上傳分享曬出的人,甚至就連替自已男人買內褲這事也不放過,更別提爲對方做美食晨跑一類的了。
突然間,唐澤彥與項昕等人也覺得朋友圈真萬能,幸虧他們沒有這個癖好。
其實在蘭沐星之前,張隊就已經將周筣及何明本人的微信、QQ、陌陌、微博等一系列通訊工具進行了過網式的篩查,她所看到,張隊也看到了,只是沒想到運用到現實中而已。
聽到蘭沐星的回答,何明死灰般的臉再次有了情緒,憤怒!
枉他機關算盡,計劃周密,結果卻敗在一個愛顯擺的女人身上,那麼愛曬,爲什麼不直接把他殺害齊小菲的過程也拍下來上傳分享呢!
看着蘭沐星,唐澤彥突然想起另一個險些被忽略的問題:“周筣即使曬圖成魔也不至於把何明捆綁齊小菲的事情也曬上去吧,你是怎麼知道齊小菲是事先在室內被捆綁的?”
蘭沐星微微一怔,“你不知道?”
唐澤彥也微微一怔,難道他要知道什麼,又應該知道了什麼?
蘭沐星的嘴角微微一抽:“這裡不是到處都是枯葉爛葉嗎?而當時發現齊小菲屍體的時候,她的雙腿不是被透明膠布給纏縛住了嗎?膠布不是都有粘性嗎?可除了最表面的一層,我並沒有從裡面看到什麼枯枝爛葉啊,如果真的是在這裡纏縛的,有可能不粘到嗎?”
唐澤彥嘴巴一張,呆住了。
那個膠布他也看到了,怎麼就沒有聯想到這呢?
他看向張隊,張隊也是一臉的尷尬。
爲了調查那個膠布,後者還特意跑遍了全市的各大超市、五金、甚至是文具店,可就偏偏遺漏了這麼重要的一條線索。
唐澤彥腆了腆臉,聲線微啞的問:“既然你想到了,爲什麼當時不說呢?”
蘭沐星咦了一聲,反嗆回去:“我怎麼知道你們沒想到?你們平時不都老說我笨得像豬嗎?所以我就想連豬都能注意到的事,你們沒理由不注意到啊。”瞥了眼項昕,“當時就連一個外行人都能透過文胸知道死者是個小波霸了,你一個專業偵探還會看不出膠布裡的秘密?”
唐澤彥低眉垂眼,悻悻的摸着鼻子,好尷尬。
項昕慢慢的挪開視線,剛毅的臉上劃過一抺可疑的緋紅。
張隊乾笑一聲,打着圓場:“呵呵,小唐,別往心裡去,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這次……”尾音在蘭沐星噴火的目光中中止。
蘭沐星狠狠的瞪着他,怎麼說話的,唐澤彥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那她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了?
不對!項昕轉回視線盯向蘭沐星:“如果你真的沒有看到的話,那你剛剛拿睡衣時怎麼……”
蘭沐星打斷他的話:“你還好意思說!我當時只不過是想說我專門避開紅色的衣服,話還沒說完,丫的,臉上就一陣火辣!你還真的是出手敏捷,下手不留情啊!”捂上自己現在還辣的酸爽的臉,她滿眼的怒意。
項昕訕笑一下,真是這樣的嗎?她當時的眼神明明……輕晃了下頭,眯眼看她:“這麼說來,剛剛那句我是惡人煞氣太重也是……”
蘭沐星大大方方的點心,一臉的坦然:“沒錯,我編的。誰讓你下手那麼狠!”
項昕氣極:“你!”
就這樣,何明被張隊帶走了。
臨走之前,他回過頭狠狠的瞪了蘭沐星幾眼,眼底盡是殺意。
蘭沐星急忙將項昕和唐澤彥往自己的面前一拉,“我有現實版的秦瓊尉遲恭保護,我不怕你!”
“滾一邊去!”項昕冷着臉拍開她的手。
在離開這個樹木時,蘭沐星迴過頭,透過稀薄的月色看了眼身後那棵曾懸掛過齊小菲的大樹,微笑的眨了一下眼睛,像在跟誰道別。
她沒有告訴大家的是,齊小菲其實一直都在。
在回去的路上,項昕一直在懷疑着一件事,那就是蘭沐星是不是真的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如果真像她自己所說的看不到,她當初怎麼會那麼執着於那副巨型油畫?
一手撐着額頭,沉思良久後,他透過後視鏡看向蘭沐星,奸詐的問:“小星星,你現在覺得無聊嗎?”
蘭沐星狐疑的看向他。
“如果無聊的話,我們來玩一下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好不好?以猜拳定輸贏如何?”
蘭沐星想了想,點頭:“好啊!”
雖然認識了他一年多,但她對他的過去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曾經有過不少的女人。外加她對自己的猜拳擲色子向來很有信心,覺得沒道理也沒可能總是自己輸。
遊戲開始,剪刀石頭布定輸贏。
第一輪,蘭沐星睜大着眼睛。
怎麼會這樣?她看着自己的剪刀手對着對方的拳頭,最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
項昕冷冷一笑,問:“你是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蘭沐星的眼珠子轉了一下,“大冒險吧。”
別說十個,就是三十個俯臥撐她都不怕!
項昕:“好,吻我一分鐘!”
蘭沐星:“真心話,我選真心話!”
項昕:“你到底有沒有陰陽眼?”
蘭沐星:“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得看對方願不願意現身讓我看到。準確點說,我能看到的多是怨鬼。”
原來這樣,項昕在心裡默然。
第二輪,蘭沐星傻眼,怎麼又是她輸?
蘭沐星垂頭:“真心話。”
項昕:“如果有一天我對你說我愛上你了,你會怎麼做?”
蘭沐星渾身一抖,這個問題……乾笑一聲,她怯怯的說,“可不可以換一個問題?”
項昕漆黑的眼眸一斂,冷下幾分:“可以,如果我再一次把夢之翼呈現到你的面前,你會接受嗎?”
蘭沐星的冷汗滑了下來,早知道她就選不玩這個遊戲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嘣出一句:“我這個人很懶,心尖換人又是一件很累的活,我……”
項昕抺了下臉,“再來!”
第三輪,蘭沐星急了,這不科學啊!
咬牙:“大冒險!”
項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上來。”
蘭沐星:“……”存心的吧?明知道唐澤彥也在場!
唐澤彥的臉也是青的不能再青。項昕所問的每一個問題不僅嚇得蘭沐星心驚肉跳,就連他也是驚的一身冷汗。
見她遲遲不行動,項昕將頭往後仰,臉湊了過來,“看你這麼爲難,也就不難爲你了。親我一下得了!”
唐澤彥:“我代她受罰吧!”說着將嘴湊了過去。
項昕將臉一偏,一拳揮來:“找死!”
第四輪,蘭沐星哭了。
她居然四連敗,見鬼了啊!
屢戰屢敗的戰績除了她恐怕沒誰了!
項昕連連冷笑,如果連這點小技倆都不會,他還怎麼在道上混?
蘭沐星淚眼彎彎:“真心話!”
項昕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問:“你收到的最讓你開心的生日禮物是什麼?”能讓她最開心,必是最讓她牽掛的人!
唐澤彥也將目光落到了蘭沐星的臉上,他也想知道。
蘭沐星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最後幽幽的吐出一句:“我生日的時候,我媽送給我一條命,到現在我都還用着呢~”
項昕臉忽地黑下,磨牙半晌,恨聲道:“你更應該感謝一下你自己遊得快,要不然也沒你什麼事兒了!”她這純屬就是耍賴!
蘭沐星:“……”你大爺的!
第五輪,“我來!”
唐澤彥一把摞開蘭沐星,親自上陣。
項昕擡眼對上他,四目相接,火花漫天。
一平二平三平四平,直到第五次,唐澤彥終於以剪刀對布贏了項昕一局。
項昕挑了挑眉,淡然的說:“真心話!”
唐澤彥:“你是鐵了心要站在我的對立面跟我搶?”
項昕把弄着精緻的打火機,在火焰中他的眸底蕩起一抹莫測高深又極具魅惑力的笑意:“我好像和你從來就不是朋友吧?”
唐澤彥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許是氣氛太過壓抑,蘭沐星出聲抗議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吧,用手心手背定輸贏,問一些其他有意義的問題,不要總是這些沒營養的感情問題。好嗎?”
項昕衝着她溫柔一笑,溫柔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玩味:“不好意思,我這人雖然好色,但不重口!我拒絕3P!”
蘭沐星一怔,然後直接一手劈向他:“P你大爺啊!長得人模人樣的,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項昕側頭躲過,口氣正經的說:“剛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們三個人一起?”
蘭沐星暴跳如雷:“我是說我們三個人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遊戲!懂、不、懂!”
“懂!”項昕坦然的承認,英俊的臉上滿是一本正經的表情,外加幾分冷酷的味道:“我故意的!”
這……這……尼瑪,他坦白的也太實在了吧!
蘭沐星深吸一口氣,眼珠子暗溜了一圈,“手心!”倏地的伸出自己的手。
兩隻手心,一隻手背。
手背是她的!
她怔怔的看了那三隻手半晌,然後擡眼看向唐澤彥,又看向項昕。
她在出手之前喊了手心,他倆不是應該條件反射的出手背嗎?怎麼就出了手心?
唐澤彥回看了她一眼,有些於心不忍的說:“你這種聲東擊西的手法早我十年前就用過了。”
蘭沐星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臉,怨氣滔天。
這一次,唐澤彥與項昕破天荒的站到了同一陣線,他看向對方,淡淡的問:“你問還是我問?”
項昕揮了下手:“你問吧。”想問的該問的,他覺得剛剛都已經問了。
唐澤彥看向蘭沐星:“你最恨的人是誰?或者說,你恨過誰?”恨過我嗎?
蘭沐星偏着頭,嘴裡嘀咕着,“不是說了不要再問這種沒有營養的感情問題嗎?”想了好一會,開口:“我恨過我的表妹!”
“柯小彤?”項昕與唐澤彥兩人異口同聲。
蘭沐星搖頭:“不是。”
“那是誰?”唐澤彥疑惑,難道她家還有比柯小彤更有心機更可惡的女孩?
蘭沐星:“小瑤,今年7歲!”
項昕手中的打火機險些滑落,他扭頭看向她,眼底滿是驚訝,一個7歲的小女孩怎麼着你惹你了?
蘭沐星流露出一副恨不得將對方吊起來打的狠毒目光:“那天,我二爺爺過九十壽辰,那小丫頭突然跑到我的面前,拿了包薯片遞給我,說‘星子姐!這個給你吃吧。’我當時大腦三千轉,做出神準的判斷,有詐!那小丫頭坑我不是一回兩回了。於是我拒絕了,可她卻一直拿着那包薯片雙眼無辜的看着我,於是我接過那包薯片仔細打量,外包裝完好無漏氣,還在保持期內,沒有任何的問題。再加上她那真摯的眼神,我就心一橫,直接就撕開吃了,幾分鐘後,在我吃了快一半的時候,這小丫頭居然突然坐在了地上,一邊大叫,一邊驢打滾,衝着我媽哭喊:‘表姑!星子姐把我最後一包零食給偷吃了!’我一下就嗆着了。”
唐澤彥與項昕兩人都呆了,都迫不及待的問:“然後呢?”
蘭沐星雙手緊握成拳,咬牙:“然後?然後我媽就從廚房裡跑出來,衝着我就是一耳光,當着那麼多親戚的面訓我:‘死丫頭,吃小孩東西幹嘛?你好意思啊!還不出去給她多買點!’直到那時我才明白,原來那小丫頭是在放長線釣大魚,她用一包三塊多錢的薯片騙我了兩百多塊的零食!”
這智商,怪得了誰喲!
項昕挪開視線,改看車窗外。他在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真的跟她結合了,她這智商會不會遺傳給下一代?
唐澤彥輕籲一聲,給了她一個建議:“你回頭從把看小說的時間抽一點出來,看看《孫子兵法》或《三十六計》吧,我想它們會讓你在你家找到一席生存之地。”能被一個7歲大的小孩整成那樣,她的處境不得不令人堪憂!
蘭沐星一愣,然後流露出一種很是痛苦的表情:“連老天都知道我平生最討厭看古體文了!眼累,腦累,心更累!再說,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啊,學校大門一出,屁股一拍不都全還給老師了?我以前拼命背得那麼多公式、方程、字母也沒見現在用上了幾個……”越說越氣憤。
唐澤彥沒好氣的撇了一下薄脣,“你抱怨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問一個問題,人爲什麼要讀書?”
蘭沐星像被捉了現行般,沒了底氣,只能乾笑着。
唐澤彥嘴角抽搐,耐着性子說:“人爲什麼要讀書?我先問你。北方的冬天,特別是大雪封路後,是不是就顯得很單調很枯燥?”
蘭沐星點了點頭,是的,除了一片白,往往就剩幾個小黑點了。
唐澤彥:“那好,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當你在那片白雪中看到‘雪打柿子’,你的腦海裡首先會浮現什麼?如果你有好好讀書,那麼你的腦海裡就應該會是‘秋去冬來萬物休,唯有柿樹掛燈籠’的意境,而不是,‘臥槽,臥槽,快看!嘀溜噹啷的真好看!’明白了嗎?”
不等蘭沐星點頭說明白,那邊正在認真開車的江風忍不住的回了一句:“正常人的第一反映不應該是,有長杆沒,打下兩個嘗下熟了沒有?”
唐澤彥:“……”
“哈哈哈……”項昕爆笑出聲,看來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纔是千古硬道理啊!
山路盤旋而下,突然車子一陣猛烈的晃動,後面的玻璃被子彈打碎。
“怎麼回事?”項昕的臉瞬間陰下。
蘭沐星一臉迷茫的看向唐澤彥,後者同樣迷茫。
江風的頭往車窗外伸了一下,一顆子彈從他的臉邊呼嘯而過,幸好他的脖子縮得快,他的聲音微顫:“老大,後面有三輛改裝車!”
說着同時,他加大了馬力,在盤旋的山路上持續地加速,身後的子彈幾次打在了車上,幸虧沒有擊中輪胎。
這條山路沒有監控,極少有車輛過往,說明對方是有備而來,且連槍都拿出來了,顯然不怕把事情鬧大。
蘭沐星被眼前突來的意外嚇呆了,當時跌出護欄那種一路下墜接近死亡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令她禁不住的渾身發抖。
項昕的臉越繃越緊,眼神深如淵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分不清對方到底是衝着唐澤彥來的,還是衝着他來的!
唐澤彥的臉色也是極度的難看,出於直覺,他覺得有八成的可能性是衝着自己來的。敢在他的地盤上如此明目張膽的收拾他……
後面的子彈還是在呼嘯。
他突然傾身拉過蘭沐星,將她的頭死死壓在了自己的胸口,槍聲裡,他感覺肩胛一陣痛楚。
項昕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濃眉猛得一皺,將手中的煙拋出車窗,一把拉過江風,奪過對方手中的方向盤。
一邊盯着後視鏡一邊猛打方向盤,臉上的表情近乎兇狠。
極速時的每一個拐彎都像電影裡玩命的鏡頭,而他本身就是一個玩命的人,所以每一次的拐彎他連眼睛眨不眨一下,直接方向盤一打竄了過去,漸漸的,車子與身後的改裝車拉開了距離。
他們終於進入了市郊,車子在一片民房區附近的公路邊停下。
蘭沐星從唐澤彥的懷中擡起頭,目眥欲裂地看到了他身上的槍傷,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肩胛上。
唐澤彥衝着她吃力一笑:“這一回我終於來……”話還沒說完,就閉上了眼,整個人倒向蘭沐星。
項昕吐出一口濃烈的菸圈,目光陰冷的看了眼唐澤彥肩胛上的傷口,原來這小子一直介懷着當初在婚禮上沒能救到蘭沐星的事。
對上滿眼都是濃得化不開的驚慌與心疼的蘭沐星,淡淡的說:“沒事,沒打中骨頭,死不了。最多昏個兩三天!如果是遇上個庸醫,那我就不能保證了。”因爲剛剛開得太猛,使了大勁,他的左臂現也在陣陣泛着疼,卻不見她如此關心~
蘭沐星避開他那灼熱的目光,帶着歉意與難過的語氣開口:“對不起,我……靠,還有這麼多隻!”她突然指向車窗外,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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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她的目光,項昕看到在稀薄朦朧的月色下,在公路邊的後面冒出了十來個手勢器械的人,個個面相兇狠。
項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對方正以一種包抄的陣式向他們逼近。
項昕皺眉,而今晚的行動,只帶了江風和另外兩名手下,是他大意了。
眼睛他的手舊傷復發,那小子又不醒人事,江風等人的身後不算拔尖,蘭沐星又是個女人。
形勢誰強誰弱,一目瞭然!
黑眸眯起,閃現着毫不掩飾的陰辣。
側過臉看向蘭沐星:“識路嗎?”
蘭沐星點了點頭。
項昕:“那好,你來開車,帶着他先走!”
說完,外套一甩,拉開車門直接走了下去,江風等人見狀急忙跟上。
蘭沐星怔怔的看着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竟很不厚道的浮起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悽楚感。
她如果就這樣帶着唐澤彥跑了,會不會遭雷劈啊?
那邊打起來了,隔着車窗她看到江風的臉流血了,也看到項昕的手臂被一根鐵棍擊中,剛毅的臉強忍着痛意。
隔着車窗,她看到項昕回過頭,面目兇狠的瞪向自己,嘴巴張合,藉着風的傳播,她隱約聽到他在罵自己,他在催促自己開車。
看到他一個縱身擋住兩個想向她這邊衝來的男子,蘭沐星的心頭猛得一顫,一股無法言喻的情緒在心底升騰,她終於踩下油門,一手打着方向盤,一手掏出手機。
“媽!城郊金悅大酒店前,快點,遲了就等着給我收屍了!”
掛到電話後,她猛得加大油門,衝着項昕所在方向衝去。
她沒買意外險,也就意味着今天要是丟下他們獨自落跑,日後如果被雷劈了也是白劈!
千死萬死,被雷劈死最難啓齒!
尖銳的喇叭聲響起,混戰中的人都下意識的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項昕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個蠢女人!
對方見她來勢洶洶,於是急忙四散避開。
沒有容他多想,蘭沐星一路撞着將車開到他的面前,打開車門,“上車!”
項昕的反應極快,一腳踢開擋着自己路的敵人,轉身準備打開副駕駛室的車門,不想纔剛坐進去,蘭沐星卻下車了。
他的臉一變,厲聲怒吼:“你下來幹嘛,回去!”
蘭沐星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對着江風叫道:“帶着你的老大和那個半死人先走!”
項昕想下來,被一名手下緊緊的拽住。
江風不給他思考的時間,閃身進了駕駛室,發動引擎後退出去。
驚懼中,項昕看到蘭沐星先是豪氣萬丈的雙臂張開擋在那羣亡命之徒的面前,然後在江風成功將車打了轉彎,在對方離她還有四五米的時候,猛得身子一轉,沒命的往左邊跑去。
那羣亡命之徒:“……”什麼情況?
誰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將剛剛那個義薄雲天的女俠和前面那個縮着脖子卻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女人聯想到一塊。這是同一個人嗎?
他們呆愣過後,知道想追項昕等人是沒什麼希望了,於是紛紛拔腿往蘭沐星所跑的方向追去。
“把車給老子開回去!”項昕衝着江風怒吼。
江風猛吞下口水,看了眼那個跑得賊快的背影,硬着頭皮說:“她鑽的是小巷,車子進不去的。”
心底不禁一陣哀嚎,連老鼠都知道不能鑽死巷子,她一個大活人居然連只老鼠都不如!
蘭沐星雖然跑得快,卻腦子跟不上,所以當她知道自己鑽了死巷子後,一顆心瞬間涼了一半。
這次不同於上次,這裡沒有成片小平房,沒有房頂供她凌駕。
圍着死巷子轉了好幾圈,後面的人是越追越緊,最後乾脆信步而來。
所謂巷子或衚衕皆是兩邊有高牆,牆的另一邊往往都是住戶。
看着眼前信步而來的亡命之徒,再擡頭看看旁邊的高牆,無奈之下,蘭沐星的心一橫,一咬牙,助跑三四米,兩腳蹬牆,最後一個完美的猴子掛樹,爬上了牆頭。
裡面是一個挺寬敞的院子,主屋的燈是暗的。
站在離地三米高的牆頭上,踩着腳下那寬度不到二十釐米的紅磚,她傲立於風中。
傲視着腳下那羣目瞪口呆的亡命之徒,再看看那高懸於頭頂的上弦月,她露出了得意的笑。
衝着腳下那羣亡命之徒,她勾了勾手指:“有本事上來抓我啊!”
遠遠的,項昕與江風等人也都呆呆的看着她。
如果沒有接下來所發生的那一幕,他想,這一刻的她定是他心中永恆的女神,身段窈窕,體態輕盈,遺世獨立,不染塵埃……
腳下那羣亡命之徒看着站在牆頭上一臉得瑟的蘭沐星,皆是氣得牙齒咯咯作響。
就在蘭沐星得意的幾乎忘乎所以的時候,主屋的燈亮了。
一個披着外套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嘴裡嘀咕:“幹啥咧,大半夜的吵什麼吵,還讓不……呀,小偷!”說完,抄起一根很長的竹杆就奔了過來。
不等蘭沐星做出反應,對方就直接往她的腿上一掃,一杆子把她給捅了下去。
她落下時的身姿比爬上去時來得更爲瀟灑利落,嗵得一下就掉到了地面,四仰八叉!
看到她的身體往前晃的那一刻,項昕整顆心猛得一縮,伸手就想去奪江風手中的方向盤。
驀地,一輛小車吱的一聲從他的眼前劃過,又吱了一聲在巷子前停下,車門打開,奔出四道身影。
蘭家的人傾巢出動了!
項昕虛弱的往椅背靠去,一顆心適才放下。
就在蘭沐星從地面上爬起來,下意識的抱頭想護住自己那盛世容顏準備犧牲手臂抵擋鐵棍的痛擊時,她聽到了天籟聲。
“住手!”一道沉穩的聲音在小巷中響起,威風凜凜。
蘭沐星驚喜的擡起頭,然後興奮的一躍而起,“爸!”
蘭媽媽一眼不忍的看向她,遲遲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廢物會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
對方一聽來人是她的爸爸,剎間殺氣暴漲,一名兇徒不由分說,舉着一根一米來長的鐵棍就朝蘭爸爸的臉上揮來。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蘭爸爸一個側身避過,然後手腕一翻直接打在對方的手肘處,趁着對方手臂吃痛之際,手掌翻飛像蛇一般順着對方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後落在對方的鎖骨外,猛得用力往下一按,一聲清脆的骨頭脫落聲在小巷子中響起,整個過程不過眨眼的時間,對方甚至連叫都來不及叫就被卸了骨。
長棍落地,對方後知後覺的抱着手臂嚎叫起來。
項昕的嘴角猛烈抽搐,平日裡看蘭爸爸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想不到……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曾經卸過蘭沐星的肩胛骨……
衝着江風倉促的丟出兩個字:“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