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道門沒有做錯。
他們請罪請得恭敬，爲冒犯陸家所付出的代價，也非常之重。
這一次上門請罪的他們，甚至在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只派一人前來。
面對陸小小，請罪的長老滿臉卑微，躬下的身子一直沒有起來過。
這纔是面對陸家時，正確的方式。
但這種正確，旁人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三清道門對陸家的絲毫恭敬。
因爲三清道門用車拉過來的賠罪代價，是血淋淋的，因未經手段處理而散發無比惡臭的醜惡頭顱。
更奇葩的是……
外人看到這樣的一幕，竟覺得無比合適——
似乎三清道門對待九天之下無敵的陸家，本就該是這種態度纔對。
畢竟三清道門唯一一個有希望把三清道門真正提升到至高地位的三清道體，被陸家的少主給殺了，而且殺的手段……
所以當三清道門的三位長老和三千弟子處了三清道門，且被外人確定了行進的目的地是先鴻山後，所有人就明白了——
這數百頭顱，不是給陸家看的，是給他們看的。
讓他們看看，三清道門是如何對待如今身陷流言蜚語的陸家的。
這不啻於在流言蜚語之上，加上了一塊令流言蜚語迅速成型的巨石。
就彷彿做豆腐一般，巨石壓出了豆渣中的水分，讓其變成方方正正、最容易被世人所接受的豆腐。
只不過旁人做出來的豆腐很香，這塊三清道門出手而成的豆腐，對陸家來說臭不可聞。
不僅臭不可聞，更難以收拾。
這一點，只需看陸小小那極爲難看的臉色，就能得知。
三清道門長老臉上的謙卑笑容，和陸小小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種對比，並不是上門請罪者和傲然俯視者之間的關係，而是上門噁心者和被噁心者的關係。
以認罪爲理由，遠道而來上門行噁心之舉，這種事或許以陸小小的氣量尚能勉強接受……
但對方千不該萬不該，提一嘴上門做錯了事就該受罰。
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上古末時，那場震動整個洪荒的大事件。
確實，在所有人看來，襲殺三清道體的陸飛揚都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但陸飛揚以及陸家，因此受到了懲罰沒有？
陸飛揚的鴻蒙萬象體被廢。
陸家家主陸壓自禁至今未出。
可以說這種懲罰，已經讓九天之下無敵的陸家失去了最爲光輝的璀璨。
此等懲罰在陸家看來，別說一個三清道體，便是十個百個三清道體的性命，都比不上。
所以陸家受罰了，而且受罰的程度，足以完全消弭他們因陸飛揚襲殺三清道體而生的愧疚。
錯了。
認了。
罰了。
我們同情你三清道門。
但如今，你們三清道門還拿此事來挑釁？
所以，陸小小笑了。
這是怒極反笑。
怒極反笑的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家主陸壓。
與此同時，他心頭響起了想對家主所說的話——家主，你當時的光明磊落，完全不值得啊……
所有陸家人都知道，陸壓是基於什麼才選擇認罰的。
不是懼怕。
而是做人。
尤其是教所有方面幾乎都堪稱完美的陸飛揚，學會做人。
鴻蒙萬象體？
在陸壓眼裡和什麼混沌道體三清道體一樣，什麼都不是。
陸家血脈？
在他眼裡只不過是流淌在自己體內的鮮血的延續而已。
所以鴻蒙萬象體廢了無所謂。
即使陸壓知道陸飛揚連血脈都失去了，同樣無所謂。
重要的是什麼，陸壓在那場大事件後所做的選擇，就是什麼。
爲此，他不惜在人生最重要的時刻，選擇了自禁。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更是陸家莫大的損失。
而當初，陸家有沒有可能根本不用面臨此等損失呢？
有。
因爲陸家比三清道門強！
因爲不是大帝的陸壓，能壓着邪帝隕落之後，九天之外的所有大帝！
因爲即使那場大事件被許多人親眼目睹，但陸家少主陸飛揚沒有承認！
少主不認罪！
即使千萬人目睹！
光明磊落是什麼東西？
我陸家就算不會做陰險狡詐之事……
“單憑要保自己少主這一點，我陸家不認少主之不認的罪，連九天都不能強壓！”
思及此處，陸小小心頭憑空涌出一絲狠戾。
因爲三清道門此事的做法，擺明了就是蹬鼻子上臉！
然而，當這絲狠戾在他眸中顯現後，三清道門的長老直接趴在了地上，比面對道門門主時更卑微、更恭敬。
“若小小閣下還不滿意，那……”
對方這番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作態，是出乎陸小小意料的。
他不信對方看不出自己臉上完全可以代表陸家的憤怒。
所以，對方是不在乎。
而不在乎的背後……
“那老朽只能自裁於閣下當面，以求陸家寬宏大量了……”
陸小小先是一怔，正欲冷笑開口，對方又裂開嘴，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畢竟，三清道門年輕一輩的弟子着實不多了。”
話音剛落，陸小小面色驟變！
“放肆！你……”
話音未落，趴在地上的三清道門的長老，就在許多視線的注視下，自行化道，變成一顆顆光彩晶瑩的斑點，帶着沒有一絲悲憤、反倒是雀躍的心，冉冉升空——
似乎能夠在先鴻山下自行化道，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一般。
但這一幕，卻看得外人遍體生寒。
即便是陸小小，雙眸也不由狠狠一縮！
陸飛揚廢鴻蒙萬象體？
陸壓自禁？
這根本無法消弭三清道門的怨！恨！
三清道門，這是和陸家徹底懟上了！
這一刻，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生出了這樣的感覺。
感覺毋庸置疑。
因爲三清道門的長老，剛剛在先鴻山前，含笑化道。
因爲他的含笑化道之舉雖說無恥，卻依舊具有莫大的給陸家抹黑的效力！
而這種效力，便是三清道門唯一能對陸家做的！
他們沒有能力殺上先鴻山！
只能通過這種手段……
表達他們對陸飛揚所遭受懲罰的不認同！
表達他們對陸家的濃濃敵意！
但這還沒完……
似乎感應到了同伴的化道……
遠在億萬裡之外的兩位長老微笑互視，隨後轉頭看向身後三千弟子。
“既然陸家不接受我們的道歉，那麼我們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