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就位。”
那表情木然，眼神空洞的兩名實驗體，乖乖地聽從了萊尼的指揮站到了場地中央，面向着那豎立在二十米外的標靶。
“動作快點，將記錄儀設置好。”
兩名研究員助手動作很是小心地將幾臺有着高腳架支撐的好似老式相機一樣的、又附帶了大鍋形狀的靈波信號接收器的觀測儀器搬到了實驗體附近，將鏡頭和接收器都對準了實驗體的位置，方便於記錄等一下的試驗過程裡產生的數據。
等到助手們忙活完後，萊尼轉身，對着他不遠處的江言和盧克斯一行人恭敬地點了點頭後，這纔看向了靜靜候立着的實驗體們。
“開始吧！首先，嘗試集中意念，溝通存在於體內的那顆靈樞結晶，將靈樞結晶內的靈力抽離出來，緩慢灌輸到手臂裡的迴路內，激活刻印迴路！”一道命令從萊尼的口中說出。
沒有說話，如同人偶一般的實驗體動作整齊劃一地擡起了手臂對準了前方，那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臂的皮膚都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瑩綠色的微光，隱藏在皮膚底下的一道道猶如電排線一樣的紋路一截一截地緩緩被逐漸點亮，看起來猶如塗了熒光劑的條紋刺青一樣。
靈力感知敏銳的人，可以輕易地從他們的手臂上察覺到那流淌在血肉之中的、沿着彷彿血管一樣的軌跡流動起來的一縷縷靈力。
隨着實驗體灌輸到埋藏在手臂裡的刻印迴路中的靈力量越來越多，一縷縷由溢散的靈子所化的細小光塵，微不可見地從他的手臂中瀰漫了出來。
“泄露了這麼多不必要的靈力？看來控制力還有待加強啊，或者刻印迴路的疏導性還不夠完美？”萊尼的眼中縈繞着絲絲靈視術式強化的異芒，很清晰地觀察到了實驗體手臂上的靈子光塵的溢散現象，嘀咕了一句，手持一本實驗筆記，拿出筆默默記下。
等候了幾秒，眼見實驗體的整條手臂上的刻印迴路都已經全部被點亮，代表着順暢激活，迴路內的靈力傳導暢通，並未出現意外事故後，萊尼暗暗鬆了口氣。
“很好，先停下來吧。”第一階段的將靈力灌滿咒裝刻印裡的所有迴路，只是爲了測試這些刻印迴路是否運轉完好，爲接下來的正戲做預熱罷了。
實驗體依言照做，很快他手臂上的那些電排線一樣的密密麻麻的光紋就黯淡了下去。
“嗯，關閉也沒問題，迴路可控性良好。”暗自點了點頭默唸了一句，緊接着，萊尼發出了下一個指令：“重新激活迴路，這次加大靈力輸出！直到激活術式陣爲止！”
滋滋……！隨着萊尼的話音落下不久，實驗體的手臂上的那密密麻麻的迴路顯現的光紋就再度亮了起來，並且動靜明顯比原先要更強烈了幾分，靈力奔流在迴路之中，還發出了一絲絲如同高速水流通過管道時一樣的輕響。
等到這些迴路之中的靈力順着刻印迴路構建出來的特定的軌跡流遍了實驗體的整隻手臂，匯聚到了他的手掌部分後，已經如同奔雷一樣發出了哪怕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到了電火花一樣的摩擦聲。
緊接着，肉眼可視的有絲絲藍白色的電光從實驗體的掌心冒了出來，在他的手掌前方凝聚成了一顆拳頭大小的、不斷噼裡啪啦地炸響着放射出一道道刺目電弧的球形雷電。
一些電弧擴散開來後，還直接劈在了實驗體腳下的草地上，瞬間就將幾株青草打得一片焦黑，冒起了陣陣透着刺鼻氣味的輕煙。
“快控制住！！”見此，萊尼頓時臉色微微一變，大喝道：“不要讓雷電散了！集中意念，將放射出去的雷電想象成自己手腳的一部分，主動去試着維持它、控制它！還有靈力的輸出也不要停下！”
實驗體一言不發地照做，目光緊緊地盯着手掌前的雷電球運轉着意念，在萊尼有些忐忑的目光中，還真的抑制住了那些雷電的失控，至少不會再有溢散出來的電弧落到場地上了。
“很好，很好，就這樣……用意念控制住雷電，將你的手想象成一張手弩，將雷電想象成一支蓄勢待發的箭矢，然後，對準前方的標靶！把這支‘箭矢’發射出去！！”萊尼的面色也嚴肅了很多，以平靜的語氣循序漸進地引導着實驗體的思維，小心地發佈着指令。
實驗體空洞的雙眼中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順着萊尼的言語引導，將視線的焦點放到了前方的標靶上，擡着手臂呈水平線地對準了那張標靶，看起來就像是拿着一張手弩在瞄準一樣。
醞釀了一秒後，伴隨着呲啦一聲炸響，實驗體手中的藍白色電球化爲了一道明亮的足有手臂粗的雷光，瞬間跨越了二十米的距離幾乎沒有誤差地劈在了人形標靶的胸口位置。
“轟——！”
實木製作而成的人形標靶直接就炸裂開來，焦黑的木屑散落了一地，其中還有一截碎木被雷電帶來的高溫給點燃了，冒着輕煙噼啪作響地燒了起來。
這種人形標靶除了材質之外，做的幾乎就跟人體沒有什麼不同了，既然實驗體這一擊雷電能將其瞬間打碎，恐怕落到真正的人體身上也會是差不多的結果吧，至少一個重傷頻死的下場也是跑不了的了。
“休息三分鐘後，再繼續。”上前察看了一下標靶的殘骸後，萊尼記錄下數據，然後對實驗體吩咐道，隨後走到了記錄儀面前開始檢查剛纔記錄下來的數據。
場外，盧克斯將剛纔的那道雷電從形成到攻擊的整個過程都看了下來，這時候就目光閃爍了一下。
“這就是你們研究了近一個月下來的成果嗎？咒裝刻印嗎……這應該是「雷擊術」吧？”他沉吟了一下後，問道。
“確實是「雷擊術」。博士您認爲我這研究算是成功了嗎？”江言笑着問。
“論威力，比起標準的「雷擊術」要差了一些啊……不過倒也勉強算是達到了‘合格’的下限。”盧克斯點評道，目光裡有些讚歎之色：“關鍵是，這個「雷擊術」的形成過程，其實跟那個實驗體自身的意念無關，是由他手上的那些「咒裝刻印」自動完成的，那個實驗體最多也就是提供了靈力、並在「雷擊術」成形後給這道術式選定了目標發出攻擊而已，對吧？”
“沒錯。博士您倒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呢。”江言點點頭承認道。
“原理其實就跟靈導器相差不遠，只不過將材質換成了人體的手臂而已，自然能夠看得出來。”盧克斯淡淡道。
說完後，盧克斯似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忽然跳動了一下，疑惑地用眼角餘光看向了江言，問道：“言小子，你這些實驗體，我記得應該只是普通人，並無靈力修爲吧？”
“「咒裝刻印」的開發價值，原本就是爲了廉價量產出合格的軍用精靈術師，如果還要花費大量時間資源去特意培養專業的精靈術師那可就本末倒置了，所以我這裡用的實驗體，就是「普通人」啊。”江言笑着解釋道。
“那麼現在我看到的是怎麼回事？他們剛纔明明已經使用出了靈力。”盧克斯指了指場上的實驗體：“我也能感覺得出來，這兩人體內的靈力明顯超出了普通人的水準，已經比得上一些苦修了三四年的精靈術師的靈力量了。”
“其實，博士您想必已經猜出來了吧？”江言反問道。
“是萊尼剛纔提到的那個‘靈樞結晶’吧？”盧克斯問道，臉上已經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僅憑這個名字，經驗豐富的他就已經猜到了那大概是個什麼東西了。
“對。‘靈樞結晶’，其實全名叫做‘靈轉輔助神經中樞結晶’。”江言點了點頭，看着場上的實驗體，滿意地笑着說道：“正如您所說，他們其實原先只是普通人，甚至在半個月前都不曾有過任何修煉靈力的經歷，因此不說是能夠釋放合格精靈術的靈力儲備了，他們那時候甚至連怎麼操控靈力都做不到！”
“靈力儲備，還能夠通過靈能藥劑之類的手段來進行補充，但靈力的的操控技巧，卻並不是一個資質平凡的外門漢憑藉十天半月的臨時練習就能做好的。”說到這，江言苦笑了一下：“如果光有靈力卻不能好好操控的話，就跟讓一個懵懂的孩童將手指放到能輕易殺人的槍炮武器的開關扳機裡一樣，一個弄不好就會先傷到自己人了。”
“而且，這樣在靈力被消耗後，需要補充時，就只能依靠藥劑之類的外部資源的攝取嗎？那跟刻畫好了靈導陣軌、然後依靠攜帶靈能晶石或者靈力修煉者的人工充能來補充靈力進行作戰的靈導兵器又有什麼區別？”
“雖然只要通過長時間的練習，並非不能改善這個缺陷，不論是靈力的操控還是體內靈力儲量的自主修煉增長都能慢慢地掌握好，但那樣就跟我想要的‘量產速成’的初衷有些相違了。所以我試着走了捷徑，以結果來看，倒是還算滿意。”
“捷徑？”盧克斯面露好奇。
“博士您知道吧？生活在靈子環境的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生靈，體內天生就具備着一定的靈力基礎，可以稱之爲先天的生命靈力；而生靈在日常生活和發育成長中，又會後天地通過各種渠道或多或少地攝入更多的靈子，雖然這些靈子能量如果不加以煉化，大多都會自然流失掉，但總歸也會留下一點兒。”江言緩緩說道：“精靈術師與普通人最大的普通，就是懂得主動如何攝取靈子從而增加自身體內的靈力儲量！既然這樣，那麼將這個攝取靈力的步驟交給一些普通人也能輕鬆使用的特殊技術手段來代替不就行了？”
“這跟使用靈能藥劑之類的方式有區別嗎？”盧克斯問。
“當然，我這個方法，重點是隻要完成了，便是一勞永逸，可以讓使用者不需要消耗其他資源，自身就能完成靈力的補充，甚至還能使得靈力儲量上限也獲得一定的增長。”
“你真的做到了這種事？”盧克斯聞言，面色頓時就流露出了一抹驚異。
雖然江言說的輕巧，但如果能夠不修煉就自動增長靈力修爲的話，精靈術師和精靈使還需要這麼勤奮地花費心血主動進行靈力的修行嗎？
至少盧克斯以前就從未想過鑽研這種設想。並不是沒有價值，而是其中的難度太大了，在他看來有些不切實際。
如果江言說的是真的，那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博士，您知道《冥想術》吧？”江言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最基礎的靈力修煉法門，是嗎？”盧克斯說道，不太明白爲什麼江言這時候會說到《冥想術》身上。
“那您也知道《冥想術》的優點吧？”江言又問。
“具有非常廣泛的適性，不論是任何資質的人都能夠修煉，只要堅持下去，遲早能夠入門並憑此增長自身靈力。而由此得來的靈力的屬性也最是平和，更容易讓新人操控上手。甚至，就算是天生就無法與外界靈子溝通的那種‘廢柴’體質，也能夠通過這《冥想術》將自身的細胞活力與精神力進行混合提煉，從而轉化出靈力。”盧克斯回答道：“但也有相應的缺點，基礎《冥想術》的具體修煉效率會依據個人的資質差異而有着區別。就算資質優秀的人修煉此法，如果對比其他的修煉法門，這《冥想術》也是公認的效率普遍低下的那種。”
“是的，正如您所說的。”江言笑着道：“不過，我最看重的就是《冥想術》的那對絕大多數人都適用的優點，效率低下也無所謂，關鍵是幾乎任何人都能用，風險又低，這就行了。”
“你說起這個做什麼？”盧克斯問道。
“您說……如果將《冥想術》看作是一個術式陣，將其埋入人體內部，並想辦法讓其自動運轉起來，會如何呢？”江言笑着提出了一個假設。
“難道說……”盧克斯聽着這話，便已經猜出了江言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