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遠和溫迪的婚禮開始籌備得比旁人的預期要快, 進度卻比旁人的預期慢得多。
林覺遠在公司很忙,所以方方面面都是溫迪去計劃加跑腿的,做出大體方案來纔拿給他看。
可是林覺遠平常不管事, 真的看到成果了卻又總是不滿意, 常常氣得溫迪又哭又鬧, 各種樣品也不知砸壞了多少, 打了水漂的金錢更是數不勝數。
好在溫迪是急脾氣, 來得快去得也快,吵過之後林覺遠隨便哄幾句,她就又雨過天晴, 風風火火精力旺盛地繼續樂此不疲去了。
一直到差不多樣樣都定下來之後,看林覺遠的臉色, 雖然好像還是不夠滿意, 至少也沒再說什麼了。不料倒是在這個關頭, 出了讓他們吵得最厲害的一個問題。
其實應該算是很小的一個問題,就是婚禮現場所用的鮮花。溫迪覺得理所當然就是玫瑰了, 因爲玫瑰既是自己最喜歡的花,又是愛情的象徵,如果需要討論,頂多也只是顏色而已。
誰知問起林覺遠,他心不在焉地說出來的竟然是:“幹嘛用玫瑰?你不是說過婚禮上要用百合的嗎?”
就是這句話, 把溫迪一棒子打懵了。
她哆嗦着嘴脣, 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林覺遠, 你看看我, 知道我是誰嗎?你認錯人了吧?”
林覺遠心裡也嚇了一跳, 擡起眼來時就有些歉然:“我記錯了,你別胡思亂想。”
溫迪不依不饒, 把手裡的花卉圖冊往地上一摔:“林覺遠,你給我說清楚,你以爲你在跟誰結婚呢?啊?你想跟誰結婚?你說呀!”
林覺遠焦頭爛額,只好走過來圈住她的肩膀好言哄勸:“行了行了,哪兒這麼多事兒吶?我不就是記錯了嘛,哪個男人對這些花花草草的記得那麼清楚?咱們隨你,啊,你要紅玫瑰就紅玫瑰,白玫瑰就白玫瑰,我都沒意見。”
溫迪見林覺遠表現溫存,倒抹開了眼淚:“你心裡一定有別人!我說呢,這幾個月你挑三揀四的,這也不好,那也不滿意,是不是在拖延時間啊?你要是不想結婚你直說啊,讓我這樣累死累活的窮折騰什麼吶!”
林覺遠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多聽少說,集中精力表現溫柔體貼就對了。
在一場連把溫迪送上頂峰三次的歡愛之後,他們和好如初。
在那之餘,林覺遠還做出的一項妥協,就是把婚期敲定在八月初,那個日子舊曆公曆都很吉利,在那天結婚,想不白頭偕老都難。
溫迪心滿意足地下牀去洗澡的時候,還拖着嬌聲扔下了一句話:“你給我悠着點兒啊,婚禮上別叫錯了名字,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你!”
林覺遠從牀上坐起來,突然有點想抽菸。
他平常沒什麼煙癮,就是這麼一會兒,想得厲害。
溫迪是個明智的女人。
這事兒過了沒幾天,林海開董事會,林覺遠主管的一個項目做presentation,效果不太好,其中冒出一個問題,大家都看出來了,只是礙着他是二當家的,一時猶疑着不便出口。
但林老總不給他面子,當場就針鋒相對地指了出來。
他的迴應也差強人意。關鍵是這個問題早些時候手下就請示過他,他不知怎麼的就給忘了,手下不好對他催逼,到了這個時候都眼巴巴地向他望過來,讓其他人一目瞭然,岔子就是出在他這一環了。
散會後,他被父親叫回辦公室狠批了一通,臭頭臭臉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秘書站起來,察言觀色地儘量委婉道:“林總,剛纔溫小姐打過電話來,請您回復,說是有關於婚禮的要緊事商量。”
他“嗯”了一聲,態度狂躁而敷衍。秘書也不敢多話,剛剛坐回去,他又轉回來,俯身刷刷刷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這個人,你替我把她現在的住址查出來,只要住址,不需要其它信息,越快越好。”
秘書趕緊柔聲應承:“是。”
林覺遠走進辦公室去了,她低頭一看:章顏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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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X大的期末考試結束,這個學期也就走到盡頭,暑假開始了。
一個星期之後,陸堯就要動身去日本,參加法學院組織的一個交流訪問活動,差不多相當於在東京大學選修一個小學期吧。
陸堯對顏顏抱怨:“都是我媽,那麼多事兒,我壓根兒都沒打算要去,鬼知道她打哪兒得到的消息,愣是不經我同意就給我把名給報了,氣得我!”
他們倆在一起,算是已經正式確定了關係。但是顏顏一直沒有問起過陸堯家庭的背景,畢竟她對此有點心結,更覺得這個問題問出來很彆扭,好像自己很在乎似的——無論是正面的在乎還是反面的在乎,都不好。
而她不問,陸堯也不方便提。他知道她很介意自己富二代兼官二代的身份,哪裡敢主動往槍口上撞?
這會兒提到自己媽媽又動用了手裡的權勢,雖是實話實說,他也不免有些後悔。顏顏體諒他,刻意略過去,只一味安撫他,還不忘適時地擺一擺老師的範兒:“這不是好事兒嗎?你們過去那邊是要用英語的吧?正好多練習。而且這種活動一般都限名額的吧?如果不是學習特好,學生幹部,沒點兒背景還輪不着你呢。”
陸堯臉一黑:“你少在那兒擠兌我!你當我願意這麼任人擺佈吶,我要是投胎的時候能選,我肯定選你們家鄰居,跟你一塊兒長大。”
顏顏噗嗤一聲笑出來:“投胎是門技術活兒,你這門技術掌握得比別人都好多了,就別在那兒得了便宜不賣乖了。”
這是七月初晚風輕拂的晚上,X大密樹成蔭的校園裡,也還是有些嫌熱。他們倆拉着手從外面吃過夜宵回來,陸堯送顏顏回宿舍。
手上已經汗津津的,顏顏抗議了幾次,陸堯也不肯放。話說到這裡,他有些懊惱,又有些委屈:“我不想去還不是因爲你?我本來想跟你一起出去旅遊的。”
顏顏見他撒起嬌來,語氣還可憐兮兮的,不由就有些心軟,和聲安慰道:“別想這麼多了,你在這兒我也沒空跟你去旅遊。林登先生來中國一年,除了教課之外也在寫書,他下個月回國,書稿得趕在那之前出來,系裡面也還有別的事,我這個暑假不知道有多忙。”
陸堯這才舒服些:“那好吧,你可多注意休息,不許把自己累壞了。”
說話間他們已走到顏顏的宿舍樓下,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陸堯說着那句貼心話,同時轉到她身前,擡手替她把一綹散發別到耳朵後面去。
橙黃色的燈光映過來,柔柔地滑動在顏顏細膩嬌嫩的耳垂和脖子上,看得陸堯喉結一滾,嘴脣驀然發起燙來。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逼了一步,顏顏一退,就靠在了樹幹上。
他低下頭,慘兮兮地說:“顏顏,都一個月了,你什麼時候纔給我轉正啊?”
顏顏避開他的逼視,訕笑着說:“我什麼時候說你不是我正式的男朋友啦?”
陸堯按住她的下巴,不許她故意曲解迴避:“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暑氣很盛,大太陽白日裡曬了一整天,全部被大地吸收,此時就滾滾地倒涌而上,蒸得顏顏有些喘不過氣來:“陸堯,別……”
陸堯的嘴脣已經貼到了她的鼻尖下,呼吸發緊,語音都提高了一個調,虛虛地打着飄,帶着一串完全無法控制的戰慄:“顏顏,我這都快走了,那麼遠的地方,一去就是兩個月,你就不能給我點兒念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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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覺遠覺得自己結婚以前一定要見到顏顏。
如果不見,如果見不到……
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當然,對於他這樣的男人,如果非要不可,不是不能在婚後繼續在外面養一個情人的。
可是對顏顏,這事兒他做不出來。
也許當初就不應該那麼做,她是被迫的,就算不是被自己,也是被生活。
她不願意。
如果不是那樣,她是不是就能愛上他?
每次事關顏顏,林覺遠都很容易迷失。像他這樣成功的事業型男人,應該做每件事情都是有清楚的目的的,不是白花力氣浪費時間的。
可到現在爲止,他已經做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事了?
就說上次吧,會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想說什麼,做什麼。
其實這回也是。
結婚前見到她,然後呢?
又能如何?
還會有什麼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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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回唯一的進步是放棄了給她打電話的念頭。秘書動作很快,她的宿舍樓號很快查到,隨附而來的還有一張標明目的地的X大校內地圖。
也許見到她,面對面的時候,會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怎麼做。
好不容易抽出一個晚上,所有的應酬都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都挪後了,溫迪的那攤子事兒也搪塞過去了,林覺遠開車來到X大,靜靜地停在那棟古香古色的樓對面,盯着樹影綽綽的門口。
其實秘書帶來的信息裡還包括她在校外的住址,就是那個住址給了他莫大的鼓舞。
還是他送給她的那套房子,據說她偶爾還是會回去住。
既然這樣,應該是還沒有忘掉自己的吧?
這棟宿舍樓顯然沒有裝空調,這麼熱的天氣,一晚上怎麼的也得出來透透氣吧?或者買東西,或者打水,或者外出晚歸,總之應該肯定能等到她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