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裡響起零點的倒計時聲,一些專治某某病的廣告隨之而來,專家推薦,病人口述,羣衆叫好,忽然顯得有點吵雜。苗倫打開微信,調整到語音輸入,再送到細細嘴邊,“來,說給他聽。但……別耍花招。”
江醉墨對細細來說是最後的希望,她雖然很不想死,但心裡仍有一種巨大的絕望感,可能每個死者被殺之前都是這般驚恐憤怒和不甘。如果自己慘遭不測,這條消息可能就是自己的遺言了,她一定要把真相傳達給江醉墨知道同時不能讓苗倫發現端倪。
要怎麼說,才能告訴江醉墨自己被苗倫劫持了呢?
“在想什麼?”苗倫毫不留情地擡了擡刀刃,細細覺得脖子一涼一麻,接着纔是一陣刺痛,他可能劃破了她脖子的皮膚。
苗倫已經喪心病狂,他不需要錢,也沒有其他條件,無論是安置炸彈,還是劫持她,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人。細細抽泣了一下,咬牙調整調整自己的情緒,還抽風似的哈哈哈笑了幾聲,使自己的聲音顯得高興輕快些。
於是江醉墨的手機“滴”了一聲,屏幕亮起。
饞猥壯圓發來一條語音消息。
“幹嘛打我電話,我的奧特曼內褲沒落你家吧?我還開車呢,快到了,一會兒到家再跟你說哦。”
江醉墨停在路邊讀取語音消息,不知細細這丫頭什麼時候車技那麼老練,一來二去衝了幾個正在閃爍的綠燈,竟跟不上了。快到家了?那就好。他重新啓動,隱隱覺得那裡不對,就又聽了一遍細細發來的消息,等等,她怎麼說……
隨口開玩笑?
是否要再打個電話給她?但她如果正在開車,接電話恐怕不□□全。江醉墨想了想,還是繼續朝她家開,和以往一樣,還是看着她進小區後比較放心。
江醉墨油門一踩,加快速度朝細細家駛去。
一路上車並不多,十分鐘後,江醉墨穩穩停在細細家小區門口,同時也收到一條文字信息:“親愛滴,我到家啦~困死了~晚安!”
無疑,這是苗倫發過去的,他不會給細細碰手機的機會,發完了消息,他就將手機放進自己口袋裡。一會兒,細細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江醉墨說,“好。晚安。”苗倫笑笑,關掉手機,取出電池和s卡一下子拋出窗外。
細細從後視鏡裡看見自己的手機電池被扔掉,心涼了大半,腳下更加虛浮,面如死灰。在苗倫的指揮下,她已經南轅北轍離家很遠很遠了,好幾次想一個大轉彎裝在護欄或者大樹上,趁機逃跑,然而想到江醉墨車底要命的炸彈,又不敢輕舉妄動。最最要命的是,肚子忽然感覺非常餓!
苗倫指使她開進一條小路,指了指一輛普通黑色轎車的門,“下車,胡大記者。”這時,慌亂而絕望的細細忽然想起,自己包裡有一隻錄音筆,那是身爲記者的她每天隨身攜帶的必須品。“好,我馬上來……”細細說着,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偷偷把手探進包裡,摸到錄音筆後趕緊藏進口袋裡。
細細被趕進那輛車繼續當司機,而她的車就被丟棄在小路邊,周圍見不到任何攝像頭。
他可能已經計劃很久很久了……細細慢吞吞啓動,偷偷摸索着了錄音筆的開始鍵。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能不能自救,可腦中一片混亂空白的情況下,她的錄音筆似乎是根救命稻草。
細細噼裡啪啦掉着眼淚,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行屍走肉一樣往前開,開上大路時故意頻繁變換遠近光燈。
苗倫重重咳了一聲,她不敢再亂動。
“我們……我們要去哪裡?”細細鼓起勇氣問。
“百果湖。”
“那裡不是……”
“是。”
離百果湖別墅區僅剩兩三公里的時候,苗倫又逼着細細下車。細細一咬牙,下車前把錄音筆掏出來關上扔在座位底下。只見苗倫攔了遠處駛來的一輛的士,晃了晃遙控器,轉頭對細細說:“你不顧着你自己,也顧及一下江醉墨,這個點兒他可能還在回家的路上。”
細細擦了把眼淚鼻涕,重重點頭。
坐進的士內,苗倫報上地址,像兩個普通男女一樣一路無話。
百果湖是江韜出事的地方,江韜和李緣珍婚後住的別墅式小樓就在那邊。別墅式小樓是江韜產業之一,是他自己選址投建的,他去世之後,再也沒人住在裡面了,門口的保安、家中的保姆都辭職離開,細細想,最主要的是,聽說那附近和門口的幾個攝像頭,都被關掉了。
“江醉墨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女人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吧。”苗倫挑眉道。
“求你了,苗倫,放過我,求你!!我爸媽還在家裡等我回家!!”眼看他好像就要動手,細細再次哀求他。
“夠了胡大記者,別跟我廢話。”
細細想大叫大哭,她太害怕了,她預感自己會死!會死!江醉墨!你聽到我的留言了嗎!你聽出我的異常了嗎!我賭上你對我的瞭解和喜歡,我賭上我的一生,你千萬要明白,千萬要明白!!
“是不是我們家門鈴在響?”細細媽推了一下細細爸。
“門鈴哪響了?你幻聽了?”細細爸打個哈欠,“唉,細細同學聚會玩瘋了,這麼晚不回來,好在簡崎也去,那小子應該會把咱細細送回家。嗯?怎麼門鈴又響?細細沒帶鑰匙?老婆,你去開一下門。”
“死丫頭!”細細媽老不情願爬起來,披件衣服,一邊走一邊罵開了:“沒心沒肺的鬼!老是叫你出門把鑰匙帶好,你就是不聽!萬一我跟你爸不在呢?等死你!哎?小江怎麼……怎麼是你?”
江醉墨雙眼瞪了瞪,“細細還沒回來?”
“呃……她今天同學聚會去了,說是紫安請客,紫安你知道吧?跟細細很好的瘦瘦白白的那個。他們一夥人出去都瘋到一兩點纔回來,我和她爸見怪不怪。要不……你進來坐坐?我打個電話催催她?”細細媽客套地說,絲毫不顧自己現在正穿着大紅睡褲。
江醉墨臉色一變,調頭就走。
細細媽搖搖頭,“哎,難爲這小江了……我們家細細怎麼就是不要他呢?”說着,念念叨叨地回房間,細細爸早就呼嚕聲震天。
細細的電話已經無法打通,江醉墨一邊下樓一邊聽她最後一次發來的語音,篤定她遇到什麼事兒了,而且,肯定不是好事。
她是開車走的,一路上能遇見什麼事呢?車禍?江醉墨皺緊眉頭,這一路過來並沒有看到沿路有交警和救護車,可見並沒有發生過車禍。搶劫?搶劫犯衝着錢去的,再說攔下一輛車進行搶劫太冒險了,不會有這樣的笨賊。強……奸?咳咳,這個堅決排除!
看來,關鍵點就在於細細那句奇怪的“我的奧特曼內褲沒落你家吧?”。江醉墨怎麼會不知道這丫頭今天穿的是黑底蝴蝶結內褲?可能在那個時候,她已經深陷險境又不能呼救,只能用這樣的暗示來告訴他自己的處境。
剛纔江醉墨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但一直不願意往不好的地方想,現在卻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思考了。
奧特曼內褲。
她究竟在暗示我什麼?江醉墨握拳,留言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他手機撥號屏幕上按下110,想了想又刪去,直接撥號給市公安局。
細細本能地趴在地上哭得厲害。
這時候,你要一個姑娘視死如歸,太難!
“進去吧。”苗倫用腳尖蹬了細細一下,只覺得踹在一團軟趴趴的東西上,嗯,腳感還行。
“我走不動……”細細哭着說。
苗倫揪着她的衣服,把她往樓裡拖。拖了大概十來米,他氣喘吁吁停下來,嘀咕着“你還真是重,太費勁了……”。
“那你就放我走唄,我這麼重,你處理起來也有困難,別人可能分五包、扔五個地方就行,我估摸着得分十幾包,分別扔在十幾個地方,可能還沒扔完,就被發現了……”細細看到了一絲希望,開始苦口婆心地勸他迷途知返。
“分屍的話,江醉墨幹起來更容易些吧。”苗倫一副被她逗笑了的樣子,完全不像個殺人犯,倒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用一種聊天的語氣說:“那種費時費力的事我不幹,不僅有可能暴露我的身份,而且還會弄髒我的衣服。我更喜歡看見你父母在你葬禮時的模樣,就好像……江醉墨在他爸爸葬禮時的樣子。”
“他爸爸是不是你殺的?!”細細悚然。
苗倫聳聳肩,不置可否。
細細被苗倫半拉半拽的弄進了江家舊宅,雖是繼子,但那時江韜出於信任,還是把家裡鑰匙給了苗倫一份,沒想到卻讓自己家變成苗倫殺戮的據點,而江韜自己也死在了這裡。
“別那麼拘束,隨便坐坐吧。”苗倫也不開燈,黑暗中他的聲音陰森恐怖。他摸黑走到餐桌邊,把手機的手電功能打開,繼而拍拍椅子,“來,坐這裡。”
細細戰戰兢兢,發覺他離自己並不近,關鍵是,刀似乎也收起來的。這時不跑,更待何時?她一提氣,爬起來就跑,拉開門還來不及邁出一步,就被撲上來的苗倫抓個正着,狠狠摜在地上,腦袋磕在地磚上發出“砰”的一聲。
“你再跑?”苗倫奚落道。
“不跑了……不跑了……”細細嚇得半死,趴在地上不敢動。
苗倫用力將她拖起來,強迫她坐在餐桌邊一張椅子上,然後放心地站在一邊,痞氣地說:“其實吧,我和小江關係沒那麼鐵,還沒到能輕易借他車子安炸彈的地步,所以他車子底下根本沒有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