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九段的目光緊緊鎖住芮昭的側臉，彷彿要從那平靜的表情中尋找答案。
而當世昭君沒有絲毫迴避，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
“可是……芮昭！”
雷歧看着對方那副理所當然、彷彿只是要去下一盤普通練習棋的樣子，語氣不禁染上一絲急切與焦慮：
“雖然在我們其他棋手看來，你現在的實力真的可以說是如同‘小AI’一般難以逾越……
“但在真正的AI面前，那還是不夠看啊！
“它的計算力、穩定性、對全局的掌控……根本不是人類的大腦能夠抗衡的！”
“啊，這個我知道……”
當世第一人輕聲打斷了眼前這位同齡高手。
她當然知道這一切——甚至體會比當今世上的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
因爲就在二十天前，當她終於再次喚醒那個沉寂了四年多的【直播粉絲助力系統】，手握兩億七千萬粉絲匯聚而成的磅礴力量，用最大的決心向那個代表着人類科技巔峰的棋壇最高存在發起衝擊時……冰冷的現實就給了她當頭一棒！
至今，她已與自己筆記本電腦中的雲計算AI軟件下了整整五十盤棋，其中被AI讓先的五局全勝！
但是……
即便動用了那超越凡俗的力量，她依然無法在剩餘的四十五盤分先對局中，從那個冰冷的而毫無狀態起伏的對手手中奪下哪怕一盤勝利！
名爲“AI”的嘆息之壁，彷彿一道橫亙在人類智慧與機器算力之間的天塹，讓她所有的努力都如同蚍蜉撼樹！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一度令手握系統的她都感到有點窒息。
可即便如此……
“……試着去做，總比什麼也不做要好呀！”
面對雷歧的疑問，華夏棋聖很自然地說出了心中所想，像是在陳述一個最樸素的真理。
雖然單靠系統還是不能贏下AI，但她總不能坐視機會白白流逝！所以她依舊在竭盡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去試圖彌補這最後的差距！
無論是繼續壓榨自己的極限，在棋盤上尋求新的突破；
還是向李菁哲尋求那“更強的AI”，試圖從更強大的對手身上學習擊敗現有AI的方法！
雷歧看着芮昭眼眸中燃燒的執拗火焰，整個人微微怔住。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女孩，又像是終於理解了她那看似莽撞行爲背後所蘊含的決心和勇氣！
“我明白了……
“我可真是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啊！”
半晌，雷歧的嘴角緩緩向上扯起一個無奈的笑容，同時略有些在意地問道：
“那……
“那個李菁哲……他是不是也在幫你？”
“嗯？你怎麼知道！”
芮昭聞言，那雙清徹的眼睛瞬間微微睜大：
“我、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他之後，他就非要說趁着最後的暑假時間和我當面好好討論一下，好幫我找現有AI的弱點……
“但我明明叮囑他，不要把這件事和其他人說的啊！”
“……我就說嘛！”
雷歧看着芮昭那副毫不作僞的驚訝表情，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都沒多少機會和你直接接觸……憑什麼啊！”
“機會？什麼機會？”
“啊！沒什麼！”
雷歧猛地回過神，臉上迅速堆起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試圖掩飾過去：
“我是說……那個……啊！
“你需要我做什麼嗎？是不是需要我幫忙陪練！”
小雷九段熟練地轉移起了話題。然而——
“呃，這、這倒不是……”
芮昭的言語裡帶着幾分微妙的尷尬。
她看着雷歧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那句“你水平可能差得有點多”在喉嚨裡滾了幾滾，最終還是被極有禮貌地嚥了回去。
“主要是……李菁哲那邊……
“他改良AI需要大量高水平的人類棋譜進行訓練和測試，尤其需要頂尖棋手配合進行一些特定局面下的深度對弈和分析……
“但我這邊接下來要優先保證自己的訓練量，時間上實在騰不出來……
“所以……這方面……
“……能拜託你一下嗎？”
“……
“……？？？”
…
…
“……現在插播一條圍棋方面的突發新聞！
“在大京時間今天下午結束的華夏平湖快棋賽決賽中，現世界第三方等級分排名第一的芮昭九段成功衛冕冠軍，展現了其作爲人類頂尖棋手的絕對統治力！“然而，在比賽結束後，輿論關注的焦點迅速從芮昭奪冠本身轉向了她接受採訪時所下的戰書——她正式向人工智能巨頭Deepbrain公司發起公開挑戰，希望能與其最新、最強大的圍棋AI系統進行一場正式的人機對決！
“談及挑戰動機，她表示，此舉是希望糾正部分民衆因‘錯誤宣傳’而產生的誤解，即認爲人類棋手無法接近AI水平。
“正是基於對自身能力的信念和對公衆認知的擔憂，促使她決定發起這次看似不可能的挑戰！
“‘芮昭挑戰OMEGA GO’的消息瞬間成爲全球社交媒體和體育科技媒體的焦點話題，引發了各界人士的熱烈討論。
“儘管主流觀點認爲芮昭勝算渺茫，但其非凡的勇氣和對人類潛能極限的探索精神也贏得了廣泛的欽佩。
“值得關注的是，在平湖國際大酒店舉行的本屆平湖快棋賽頒獎典禮後，本屆賽事亞軍、世界排名第二的華夏頂尖棋手雷歧九段對此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雷歧坦率承認挑戰OMEGA GO‘確實是一件極其困難、甚至幾乎難以想象的事’。
“然而，他也認爲，如果是一直以來都能爲民衆帶來驚喜的芮昭的話，或許的確有引發奇蹟的可能。
“目前，Deepbrain公司尚未就芮昭的公開挑戰做出正式迴應。我臺將持續關注此事件的後續進展……”
……
“……人挑戰AI？
“還指名道姓地要挑戰Deepbrain手上最新版本的圍棋AI？”
當地時間同日下午四點，北美合衆國，大統領官邸白屋。
在看完幕僚長剛剛放完的新聞快訊後，唐德·特里普粗壯的肥碩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異的神采，隨即爆發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
“看來下圍棋的人還真是沒腦子啊！
“連挑戰AI這種瘋話都說得出來……好！好得很！”
特里普猛地止住笑聲，臉上換上了一副狠厲的表情，對着侍立在一旁的幕僚長大聲下令：
“快快快！幫我立刻聯繫馬斯科！
“讓他趕緊公開應戰、狠狠地打這個什麼‘圍棋女神’的臉！
“我要報之前支持率下跌的大仇！還要讓全世界都看看，這些玩石子的華夏人，在我偉大合衆國的尖端科技面前，是多麼地愚蠢和可笑！”
Deepbrain公司是特里普的企業家好友馬斯科旗下的科技公司，當年轟動整個世界的圍棋人工智能OMEGA GO，就是由其研製。
所以在特大統領看來，芮昭挑戰Deepbrain旗下圍棋AI的舉措，無疑是撞自己槍口上了！必須趁機好好泄憤！
可幕僚長看着屏幕上關於芮昭挑戰聲明的詳細報道，眉頭卻微微皺起。職業的謹慎讓他忍不住開口提醒：
“呃……大統領先生……
“可對方突然主動發起這種看似必敗無疑的挑戰，會不會另有準備啊？”
“啊？”
老金毛不由得一怔，而幕僚長整理了下語言，語氣謹慎地說道：
“我注意到，Deepbrain公司確實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投入圍棋AI的研發，公司內部的研發重心早就轉向了更賺錢的商業和醫療AI領域。
“甚至有分析人士指出，以當初擊敗南韓崔成石那版OMEGA GO的水平，放到現在很有可能會被芮昭這位有史以來最具統治力的棋手碾壓！對方……
“會不會就是瞄準了這技術空窗期，所以才向我們發難啊？！”
“啊這……”
特大統領倒真的沒有想到這件事，下意識地猶疑起來。
不過就在這時，一聲短促而充滿自信的嗤笑突然傳來……
“……啥？技術空窗期？”
坐在角落陰影裡的張正熙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着搖了搖頭道：
“幕僚長先生有些多慮！
“雖然Deepbrain公司確實暫時脫離了對圍棋AI的專項研發，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落伍了！
“圍棋AI的核心架構和底層邏輯算法，自OMEGA GO之後已經非常成熟。市面上早就有開源的強大模型和最新研究成果。
“Deepbrain作爲當年開創性的團隊，其核心研究人員的認知水平和技術儲備都還在！
“只要讓他們稍微花點時間，去分析、消化一下當前最先進的公開成果……很快就能跟上最先進水平！”
“聽聽！聽聽！
“這就叫專業！”
聽完張正熙的分析，特里普更是豪氣干雲，彷彿已經看到芮昭在AI的打擊下灰頭土臉的畫面，立馬繼續對着幕僚長嚷嚷：
“所以說……聽到沒有？！
“按我說的，通知馬斯科！讓他趕緊準備、給我狠狠打！”
“是！”
幕僚長見大統領和張主管都如此篤定，心中疑慮稍減，正要轉身去聯繫。
然而——
張正熙的聲音卻在此時再次響起：
“……不過大統領，我覺得……
“……我們還是不要接受這個挑戰比較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