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普斯上一次說這種帶着洗腦意思的話還是在斯巴達的時候，雖然那羣勇士對阿瑞斯的忠誠已經不足以讓他改變些什麼，但在阿瑞斯信仰的基礎上再多增加一些東西確是可以的。
不過眼前的這羣使者可沒有斯巴達人那麼好忽悠，瑟普斯看着沉默不語的使者團們一個接一個的告辭，哼笑了一聲。
等這羣使者回去，還存活着的城邦估計要發生一些大事了，比如某些身體素質或者基因不過關的國王——身爲領導者身體不好甚至有所殘缺都沒有問題，唯獨眼睛和耳朵不能失去，這是作爲一個領導者所必須有的。
“你說的是真的？”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皺起眉來，“雖然我的確是感受不到宙斯的氣息了……”
“你居然會相信？”瑟普斯看了一眼身邊的英雄，覺得他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是不是撞到哪兒腦子壞了，“我記得前幾天達拿都斯還來打過一圈醬油。”
“……”赫拉克勒斯回想了一下瑟普斯忽悠使者團的樣子，還有那羣使者們神思恍惚的離開的樣子，覺得自己被驢也是相當正常的事。
其他城邦的反饋並不會多麼快，尤其是對於現在危險重重的路途來說，那些使者能不能完整的在兩個城邦之間來回都很成問題，瑟普斯也並不着急，在敘列伊斯的發展差不多穩定之後開始着手敘列伊斯人的訓練。
不要求能達到斯巴達那種足夠人人皆兵的程度，但至少不能在出什麼意外的時候拖後腿。
至於怎麼訓練，這就直接交給了被稱爲“大力神”的赫拉克勒斯。
除卻對人們的訓練之外，瑟普斯撓破了頭將自己所能記憶的貯藏食物的手段寫下來，試驗沒有問題之後儘快的分發了下去，順便給克里特和米利都捎去了一份。
當然，這也是那些城邦決定了與他共同進退的時候會給予他們的第一份好處。
將城邦裡患上了夜盲症的人聚集起來重新分配，還有新的官員的提拔，對於如今大致狀況的瞭解並且做出適當的反應，這一切都讓瑟普斯忙得暈頭轉向，好在武力的方面有赫拉克勒斯坐鎮並不用太過於擔心。
瑟普斯站在已經重建完畢但並不如從前一般恢弘巍峨的帕特農神廟——不，現在不能叫帕特農神廟了，裡面供奉的神祗已經變成了深淵之神。
他有點事情需要詢問塔耳塔洛斯，只是達拿都斯不知道爲什麼打死都不樂意去幫忙遞個話，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來神廟。
瑟普斯擡頭看着塔耳塔洛斯的神像，嘆了口氣。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擁有能在神廟裡溝通神祗的人啊，瑟普斯有點兒憂鬱，他站在神廟大殿裡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點啥。
而創世神之所以是創世神，大概就是因爲他們對這世間的一切瞭若指掌，真正的全知全能。正在瑟普斯站在一堆向神祗祈禱的平民裡擡頭望着神像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深淵的神力悄無聲息的鑽出來勾住了他的腳踝。
瑟普斯低頭看了一眼別人瞧不見的漆黑力量，邁出步伐順着力量牽引的方向走去。
深淵之神比起上次見面看起來似乎狀態要稍微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敘列伊斯的穩定而讓人們對這個城邦和神廟有了信心的緣故，這位神祗眉宇間的憂鬱和疲憊褪去了些許。
塔耳塔洛斯倚靠着神廟的柱子，擡眸看向緩步走來的王者，“什麼事？”
“最近城邦遭遇的怪物多得有些過分。”說着他擡頭細細打量着塔耳塔洛斯，深淵之神的表情因爲他的無禮而變得微冷。
“你在質疑我嗎，瑟普斯。”塔耳塔洛斯對瑟普斯一向是比較包容的，但這過於直白的目光還是讓深淵之神感覺不適。
“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瑟普斯嘆了口氣，“只是希望您能夠給我一個答覆，這對我很重要。”
塔耳塔洛斯輕哼了一聲，面上的寒冰融化了些許。
“您所鎮壓的——百怪之父提豐，是不是醒過來了？”
塔耳塔洛斯聞言，視線落在瑟普斯胸前。
瑟普斯順着他的視線，扯着繩子將藏在衣服裡面的兩顆提豐之牙直接拽了下來，而那兩顆牙如今正一紅一白的散發着極爲微弱的光芒。
深淵之神看着正在發光的提豐之牙，黑暗無光的眼睛微微眯起，向瑟普斯伸出了手，拿過了他手中的兩顆牙。
瑟普斯張了張嘴，最終默默閉上了。
看塔耳塔洛斯的臉色，估計這兩顆牙是回不來了，沒想到塔耳塔洛斯還會把已經送出去的東西拿回去，瑟普斯抿了抿脣，這東西陪着他很久了，說實話瑟普斯是有些捨不得的，但比起在他身上充當一個類似於護身符的存在，到了塔耳塔洛斯手上顯然會更加有用些。
他對於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一貫都不太會操作。
“你無需擔心。”塔耳塔洛斯將提豐之牙收好，留下這麼句話之後瞬間消失了身形。
瑟普斯摸了摸有些空蕩蕩的脖頸，不習慣的皺了皺眉。
“陛下！！”新的近侍跑進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赫拉克勒斯大人不在，郊外的田地裡出現了一隻怪物！”
瑟普斯卻並不着急，他掃了近侍一眼，“除了赫拉克勒斯，就沒有別人能夠帶領勇士們抗擊了嗎？”
“可是……！”近侍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的王一口打斷。
“無需感到不安。”瑟普斯面色沉靜，轉身走向神廟前殿，仿若午後的漫步一般，讓前殿因爲聽到這個消息而聳動的人羣跟着安靜了下來，“繼續你們的工作。”
瑟普斯可不是將所有的籌碼都壓在了赫拉克勒斯身上，原本的雅典和曾經敘列伊斯人裡，可堪造就的大才也不少。
很快，城外的怪物就被一隊勇士擊敗，而怪物的屍體也直接被就地焚燬以防萬一。
當人們爲凱旋而歸的勇士們歡呼的時候，瑟普斯看到自己身邊的那位新的近侍有些呆怔，眼中的欣喜和放鬆卻是實在的。
一個人，要對自己所處的城邦產生歸屬感，首當其衝的就是安全感，只有城邦的力量強大了，人們纔會爲自己屬於這樣一個強大的城邦而感到自豪，歸屬感便自然而然的會在內心生根發芽。
只是……
瑟普斯回頭看着帷幕後方剛剛與塔耳塔洛斯談話的地方，隱隱有些不安。
以往即便是城邦周圍出現了怪物，除卻最開始的那一頭之外，都在距離城邦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地方出現，瑟普斯覺得是因爲有提豐之牙的威懾的關係，而他的提豐之牙剛被拿走，一頭怪物就刷新在了城邦外邊，讓瑟普斯感覺相當的忐忑。
可怕的怪物們不是被鎮壓在冥土就是找個地方佔山爲王，而最近各地出現怪物的消息卻層出不窮，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這也是瑟普斯想要詢問塔耳塔洛斯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原因。
而讓他下定決心來打擾這位大神的事情，是他在短短四天內見到屬於冥王哈迪斯的馬車出現了不下於十次。
冥王哈迪斯會來到地面上，除卻是去參與奧林匹斯的宴會之外，就只有修補黃泉與地面的縫隙了。
瑟普斯感覺自己隱約能夠明白爲什麼最近怪物會出現得如此之多，連冥王哈迪斯都不得不不停的在凡間奔波修補，這無疑是大地和深淵冥土之間發生了什麼。
不管怎麼樣，這對人類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人類的王者擡手，卻摸了個空，他微怔，而後收回手，向皇宮走去。
既然塔耳塔洛斯都說無需擔心了，那便……不要那麼在意了吧。瑟普斯在被勇士們緊緊守衛住的廊道上走着，眼前卻驟然一黑。
城邦霎時陷入了一片譁然之中。
輕嗅了一口空氣中淺淡的焦糊氣味，瑟普斯微微適應了一下這讓人心悸的黑暗，偏頭看着漆黑無光的城邦，神色冰冷。
人類最後的溫暖——火神赫淮斯托斯隕落了。
“將還在城外的人接回來，之前趕製的衣物和武器給勇士們分發下去……從今天開始，所有糧食上交，勞動者按照所行之事分發物資，有能力者可直接成爲勇士，獲得雙份物資。”瑟普斯迅速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在身邊的隨侍接二連三的領命離開之後，他眯了眯眼。
可怕的黑暗終究還是降臨了，不過還尚有喘息之機。
瑟普斯看着聚集在皇宮外面滿臉驚恐的老弱，目光沉沉，“私藏糧食者，殺無赦。”
赫拉克勒斯回來的時候，這個世界已經陷入黑暗三天了，這期間瑟普斯已經在城中鎮壓了八次叛亂，起事者並沒有什麼掀起大風浪的能力，無非是這種不幹正事就活不下去的政策讓某些遊手好閒的人難以接受而掀起來的風浪罷了。
“你這樣的命令，讓那些老人和小孩怎麼辦？”
“孩子不在此列，而老人，他們可以選擇教授年輕人們如何耕種、如何織布甚至戰鬥和其他的但凡他們會的東西。”瑟普斯冷冷道：“珍貴的糧食不能用來養廢物。”
他對於城邦裡這幾次混亂十分的不高興，因爲他發現參與混亂的人中甚至還有一些並不缺少福利的勇士，這些人多是爲了一些失去勞動力的家人而企圖爭取一些什麼。
但他們爭取的方式讓瑟普斯無法接受，原本尚且有些猶豫的王者直接將規矩定死了，誰說都不做修改。
“好好好。”赫拉克勒斯舉起了雙手錶示投降，他也能察覺到眼前這位王者的心情不佳，“答應加入同盟的城邦名單在這裡，他們的要求也寫在上邊了。”
瑟普斯臉色這纔好了些，向被他奴役了許久都沒有任何怨言的大力神頷首，“辛苦了。”
“你纔是。”赫拉克勒斯躺倒在椅子上，瞅着瑟普斯略顯憔悴的面容，“壓力很大吧，我記得你以前對老弱婦孺尤爲照顧。”
現在卻要直接放棄那些無法適應這個世界的人們。
“物競天擇。”瑟普斯只是冷淡的說了四個字，便拿過赫拉克勒斯給的東西看了起來。
弱小不能成爲被人供養和憐憫的理由，誰都沒有必須要照顧弱者的義務。
赫拉克勒斯覺得這短短的時間裡瑟普斯就變了很多，以往還會在他面前露出來的柔軟再一次被掩藏進了厚厚的硬殼裡，怎麼敲打都不願意打開。
不過承擔着整個人類的希望，成爲了人類前進的燈塔，換了誰都會將自己的柔軟隱藏起來的吧。赫拉克勒斯想着，他能感覺到瑟普斯偶爾會泄露出來的恐慌和不安，哪怕在外面表現得再如何胸有成竹，心底怕還是有些動搖的。
這個人所揹負的東西太過於沉重。
瑟普斯安靜的在赫拉克勒斯給他的葉紙上勾畫，哪些條件能同意哪些不行，哪些需要添加哪些需要修改，稍加修飾之後交給身邊的近侍，吩咐他們重新謄抄一遍，而後遣退了所有人。
赫拉克勒斯看着瑟普斯，知道瑟普斯估計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說了，便坐直了身體，表情也嚴肅起來。
“天黑之後，外面的情況如何了？”瑟普斯問道。
“變得糟糕了很多，有幾個城邦對於深淵怪物幾乎毫無抵抗之力。”
“赫拉克勒斯，你介不介意再往冥府……”瑟普斯話說到一半，腳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兩人噌的站起來，臉色變得相當凝重。
而這僅僅只是個開頭，震動慢慢加劇，桌上的陳設滾落下來砸在地上變得粉碎，除卻遙遙傳來的驚恐尖叫以外，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聲嘆息。
瑟普斯渾身一震，“這是——”
“塔耳塔洛斯！！”憤怒的女聲劃破天際，在所有人耳邊轟然炸響。
“蓋亞……”塔耳塔洛斯看着眼前的虛弱得幾近透明的女神，緩步上前，向她伸出手去，“你堅持不住了，將神格給我。”
“你瘋了！”蓋亞聲音幾乎是顫抖的，大地因爲她的憤怒而震顫，裂縫中冥土的氣息向着大地傾瀉而出，“你竟然幫着卑微的人類弒神——你怎麼可以！！”
“蓋亞，自你我誕生起，時間已經足夠了。”身着漆黑長袍的深淵之神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他面帶憂鬱的看着虛弱的姐妹，伸出手來毫不留情的穿透了蓋亞的身體，從靈魂中將金色的神格拉扯出來，看着蓋亞的神體歸於虛無，低頭親吻了一下散發着柔和光芒的神格，轉身離開了大地母神的藏身之處。
大地的震顫驟然停滯了下來。
深淵之神將大地的神格納入靈魂，仰頭看着被尼克斯的神力覆蓋保護着的天空，目光似乎已經透過尼克斯創造的虛假的天幕看到外面破碎的宇宙。
良久，他漆黑的身影沉入冥土，消失在深淵之獄的漆黑之中。 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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