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浩林面色一變，大約是他本來氣色就不太好，所以臉色有蒼白的跡象，都被那種病態給掩蓋過去了。
秦亦崢低垂着眼簾，並沒有看他，依舊是有條不紊將手邊的那些文件都整理好了，然後就朝着牀頭櫃上面一放，這才提了提褲腿坐在沙發上，看向慕浩林，沉聲說：“我當然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着的底線和原則，伯父，我很尊重你，我認爲你是一個好父親，曾經也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但你真覺得你這樣的方法是正確的嗎？”
慕浩林似乎是鎮定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眉心，笑着反問：“我用了什麼方法了？”
秦亦崢看向他，“我知道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好霏霏將來不被我舅舅傷害，我也知道，你之所以動了要拿回永慕的念頭，其實是因爲那次霏霏因爲一個被掩蓋許久的項目問題，突然被人帶走的關係。你做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擔心以後我舅舅突然又會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來，讓霏霏不痛快，所以你的這些資料。”他指了指牀頭櫃上放着的一堆文件，平靜道：“其實永慕這兩年的經營並不算是特別得好，慕榆陽這人比較自我主義，加上在你出獄之前，她心裡最是忌憚的還是你出來了，會要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但據我所知，最初你其實並沒有確定要動這個念頭。而現在，你拿回了永慕，翻的不過就是6年前的一個項目，最近你一直都在私下聯繫當初接頭的幾個人，不過就是爲了找證據吧？”
他說的話，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已經是直接點出了所有的問題，當然，慕浩林這樣聰明的人，哪會不知道，秦亦崢不過就是在給自己拋橄欖枝，他既然已經把這個話題打開了，說明他是知道了點什麼，而等着自己主動說。
這個年輕人……他到底還是小瞧了他。
慕浩林忽然笑了一聲，身體有些放鬆地倚在了牀頭，看着秦亦崢，“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一些，這些事，你都是從何得知？”
秦亦崢略一思量，也沒隱瞞什麼，“伯父，你和慕榆陽打對臺的時候，那個支持你的神秘持股者，難道你就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慕浩林說：“果然是你。”
“也不算是我，但的確是我的意思。”秦亦崢接話，“當然了，伯父，我並沒有要侮辱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見怪，只是當時霏霏一直因爲你的事很頭疼，而我看得出來，你是志在必得，我也不是很喜歡慕榆陽總對霏霏指手畫腳，所以就暗中使了把力。”
他說到這兒，也就不再繞圈子了，交換了一些疊着的長腿，繼續說：“當然也是因爲這樣的關係，最近我才得知，伯父你要回了永慕之後，意向根本就不是爲了錢，更不是爲了經營好這個公司，你一直都在調查一個項目，就是當年讓你坐牢的那個項目，目前你也在轉移公司的流動資金，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目的就是爲了一石二鳥，把可以流動的資金全部都留給霏霏，以確保她下半生的生活，另外就是，把當年項目的問題找出來，也會交給霏霏，並且一定會告訴她，季居保有一天要想對付她了，就拿着這個來對抗。”
慕浩林挺坦然地笑了笑，“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再來套話？確實是這樣。”
秦亦崢點點頭，“不過伯父，我想不明白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我現在問你了，你會不會實話實說？”
“你覺得呢？”
“我不能確定，可我希望你能夠站在霏霏的立場想一想，你這樣疼她，不就是不希望她受到一點傷害嗎？可你現在在做的事，未必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所以你寧可在這裡和我浪費脣舌，從我身上下手，將來也未必會守護好我女兒對嗎？”
秦亦崢失笑：“伯父你誤會了，她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那雙深邃的眸子，緩緩對上了慕浩林有些渾濁的視線，又一字一字道：“包括你，如果你要傷害她了，我一樣也不會手下留情。”
慕浩林眼神閃了閃，說話的底氣卻已不如剛剛那般，半響才低聲說：“我不會傷害我的寶貝女兒。秦亦崢，不管你知道什麼都好，我明白你是聰明人，也知道是真心對霏霏的，所以你應該知道什麼不應該說，什麼應該說。”
秦亦崢嘆息一聲，從一旁自己丟下的外套裡拿出了一份文件來，隨後遞給了慕浩林，“我並非對你咄咄逼人，只是你這樣，哪怕是我什麼都不做，也會別人來做點兒什麼的。既然時隔多年，都能讓我有所警惕的事，真有可能萬無一失？你們之間的情況我不瞭解，可我認爲，現在你出國接受我安排的治療是最好的，不然你一直都死磕在這裡，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活不了了。”
秦亦崢想了想，才低聲說：“那你先看看這個吧，既然當年你心甘情願替你妻子背黑鍋，爲什麼現在還是心存怨恨？其實你是真的全心全意爲了霏霏嗎？還是，這麼多年來，你在監獄裡，整天面對四面牆，卻想着，有的人早就已經背叛你，極有可能還會在將來陷害你的女兒，所以你更想要毀滅一切？”
慕浩林忽然皺眉反駁，“誰告訴你心存怨恨？秦亦崢，你懂什麼？有什麼資格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我沒有資格。但我知道——”他本來是不打算把話說得那麼明白的，此刻緩緩從沙發上起身，居高臨下俯視着慕浩林，放低了聲音，“霏霏的媽媽當年並沒有死。”
“如果我沒有推測失誤的話，霏霏的媽媽，和我舅舅應該是有牽扯，我知道這件事，你之前並不是知情，是在你出獄了之後，你才確定的。”
因爲那份報告，他就是通過了當年宣佈陳雨死亡的那個醫院拿到的。
而他也通過渠道已經確定，大概就是在慕浩林出獄沒多久之後，他自己也親自跑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