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沒想着要偷聽，可前面的兩兄弟進去了之後，辦公室的門雖是關上了，隔音的效果當然不如家裡的好，這種門板都不是實木的，走道也是安安靜靜沒有其他的人經過，慕霏提起手來，想着剛要敲兩下門再推進去的時候，就聽到裡面秦啓潤的聲音，讓她的動作，倏地頓住——
“…大哥，這次是真的有點棘手，不對，也不能用棘手來形容，你的準岳父是肝癌晚期，但他應該是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只是沒有配合醫生的治療，他還瞞着家裡人是嗎？看樣子，我小嫂子好像還不知道這個情況。”
秦亦崢儘管已經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驟然聽到了這麼一個消息，還是有些難以消化。
這太突然了，如果讓霏霏知道了的話……
這個念頭纔剛一閃過腦海，緊閉的辦公室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秦亦崢和秦啓潤雙雙擡頭，見到面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女人，一手緊緊捏着門把手，一手扶着門框，站在外面，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面盛滿了難以置信，還有催死掙扎一般的期望。
是，慕霏是在催死掙扎，因爲她覺得自己剛剛可能是聽錯了。
不，她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上去，那毫無血色的臉，還是讓秦亦崢十分心痛，連忙伸手護住了她，慕霏似乎是哽咽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剛說什麼？你剛剛說了什麼？我爸爸他怎麼了？”
秦啓潤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說實話，他平常接觸到的慕霏，都有些寡淡疏遠的，他們之間的關係說真的還有點“複雜”，可能就是這樣，慕霏對他有着一份很明顯的抗拒，所以在他們爲數不多的幾次交涉之中，秦啓潤就覺得這小嫂子性子是冷淡的，也不太將她不是那麼看重的人放在眼裡，這當然也是和她的本來出身有點關係。
可她現在這般陣腳大亂的樣子，讓秦啓潤一時不知應該說什麼纔好，下意識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秦亦崢。
秦亦崢也想着自己大意了，剛剛應該先和她說一聲，自己不聲不響就過來，導致慕霏也跟着過來了，看樣子是都聽到了。
只是再想想，關於慕浩林的身體情況，霏霏是有權利知道的，再者，這種事，隱瞞不了太久，所以就對秦啓潤點了點頭，示意他直說。
秦啓潤得到了答案，也不含糊，就是看着慕霏此刻的表情，真有些說不出口，只是當醫生時間長了，面對生死也已經是看淡了，這會兒稍稍沉吟片刻，才緩緩道：“小嫂子，真的很抱歉，叔叔的確是肝癌晚期，他本人應該是知道的，因爲我看過他的病例，算一下時間的話，之前他已經檢查過身體，不過並沒有配合治療，所以這次突然暈倒，也是因爲這個關係，可能你不太清楚一些醫學上的東西，因爲肝癌晚期的話，擴散是很快的，然後……”
秦啓潤說到這兒，忽然頓住，因爲秦亦崢的臉色不對了，當然更不對的，是慕霏。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剛剛是蒼白的臉孔，此刻更是如同被刷了一層白色的油漆，那雙充滿了擔憂的眸子裡，現在卻再也撐不住最後的一絲念想，鋪天蓋地而來的，都是絕望。
不會的……
不會的……
肯定不會的……
肝癌……晚期……
怎麼會這樣？
慕霏就覺得嗓子眼裡如同是堵着一塊巨大的石頭，讓她無法喘息，整個人都像是被拽進了一個深淵裡，無論她想要如何去掙扎，就是使不上一點點的力氣，那種沉悶壓抑的痛苦，讓她快要瘋了，可她還是不敢相信，那耳蝸處嗡嗡作響的幾句話，讓她本能的排斥。
“……騙我，你在騙我！”她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秦亦崢的雙手，衝上去，雙手就失控朝着秦啓潤的辦公桌上用力一掃，他的水晶名片被掃落在地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慕霏雙眸赤紅，狠狠地瞪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秦啓潤，“你騙我！你根本就不是我爸爸的主治醫生，你在騙我！秦啓潤，你說，你剛剛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你是在和我開玩笑！”
“不，不對，你一定是聽了你媽的話，所以故意來刺激我的，對……肯定就是這樣的！我爸爸明明好好的，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種病？他身體一直都很好，他今年也就是52歲，他還有半輩子要過的，他以前就答應我，要一直陪着我，他是我的爸爸，他不會丟下我的，他絕對不會食言，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說到最後，如同是憋在胸口的情緒始終都無法發泄出來，而她的內心深處也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着她——慕霏，你不過就是在自欺欺人，你不過就是軟弱害怕不敢接受，因爲你也知道，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再也忍不住，身體緩緩滑落在地上，卻被剛剛砸碎了的水晶碎片給刺傷了手掌心，疼痛的感覺哪怕是蔓延全身，卻依舊是讓她一點都察覺不到。
秦亦崢大步上前，將她抱起來，果然是見到那柔嫩的掌心已經被劃破了皮，雖然不是太嚴重，可這裡是醫院，進進出出的人都多，啓潤的辦公室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不過還是要消毒，他馬上就讓秦啓潤拿來了酒精和棉花，這才抱起了慕霏，心疼地看着她，嘆息，“你要是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嗯？別這樣。”
他沒有安慰旁人的習慣，可看着她這樣子，胸口說不出的堵，生老病死，饒是他也沒有任何的辦法，現在，他就只想抱着她，哪怕是讓她對着自己發泄都好，可慕霏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毫無光彩地盯着某一處，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霏霏？”秦啓潤已經拿來了消毒的，秦亦崢也沒有假手於人，自己輕手輕腳幫她消毒了之後，又叫了她一聲，“霏霏，你想說什麼，我在你身邊。”
慕霏卻不看他，眼神是空洞的，秦啓潤這個時候接了個電話，沒說幾句，就對秦亦崢說：“那個，慕叔叔應該是出來了，現在要轉移到病房，不過他也醒過來了，說是不願意住院……”
話音剛落，秦亦崢懷裡的人果然是有了動靜。